第二十章 三婶
此时正是西晋永康年间,司马各王相互攻杀之际。燕国虽远离中原,却也难免受到动荡局势的影响。燕王司马响,虽不参与叛乱,可也不带兵勤王。准备保存实力,以免被其他国家吞并。担心河间王 司马颙趁机来犯,防御军备便不敢怠慢。士兵更是大肆招募,以备不时之需。蓟城是燕国的都城,又有不少中原人氏到此躲避战乱。赶上过节,街上倒还比往年热闹了许多。 在城门口已经挂起了巨大的灯笼,在灯笼的陪衬下就连守城的兵士仿佛脸上也带了些笑意。 云舒的宝剑已裹挟在小四儿的行李中,也许是因为过节,往来多是走亲戚看花灯的,城门的守卫检查的也马虎,队长更是腰中斜跨着佩刀坐在一旁的四方桌边,眯着双眼扯自己的胡子玩。 几个人毫无阻碍的进了东门,沿着大街往南门走。这都城果然是另一番景象。沿街的铺面干净整洁,几乎都是两三层高的大房子,店中的摆设装潢也甚是大气。再加上此时家家都已张灯结彩,人人脸上喜气洋洋。各色的货物鳞次栉比、嘈杂的行人摩肩接踵。就连吆喝叫卖的声音也好像比静安庄里的小贩们高了几个调门。 因为师父平时管的严,云舒很少来蓟城,这还是头一次在没有师父或方姨的陪伴下来都城。这回没了人看管,身上又有大把的银子,早已按捺不住的拉着秦越和小四儿在每间店里上蹿下跳。 给师父买个方巾,再给方姨买个发簪,不多一会儿,几个人手中已经抓了满满一堆的冰糖葫芦、山楂糕、豌豆黄......,再也拿不下了。 云舒一边囫囵地往嘴里塞着东西一边含糊地对小四儿说着:“你家在都城,怎么还跑去给人家当羊倌啊。都城多好,这么多好吃好玩的。” 小四儿笑道:“你有银子当然觉得好玩了。我家可没那么多钱给我买零食,一天两顿饱饭都要赶上好年景。”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父亲是帮别人家盖房搭棚的手艺人。我三岁的时候,他得了场重病,过世了。” 云舒停下嚼点心,觉得不该问到伤心事,歉疚的看着他道:“你别难过,我的爹娘也都不在了。” “我爹去世后,我娘带着三个哥哥改嫁了。”小四儿说起了身世。“我三叔是个农户,以种地为生。成亲后几年都没有孩子。可我爹却一连生了四个,把我们都养大也觉得有点力不从心。他们便商量着把我这个最小的过继给我三叔。我爹突然因病去世后,因为之前说好过继的事,我娘也就只带着我的三个哥哥改嫁到赵国去了。三叔对我很好,可没多久三婶就怀了孩子。她曾托人打听我母亲的地址,可回来的人都说没了音信。我也就在她家住下了,就跟着三叔过活。我先是在家里带着弟弟,做些杂活。到了十岁那年,婶婶把我送到刘家,做了羊倌。说好了两年时间便接我回去,眼看着下个月就到期了,偏又出了这件事。” 听他说完,云舒和秦越免不了安慰他一番。三个人边说着闲话边慢慢走着出了南门。 顺着南门外的土路走了三、四里,已和城里不是一个光景。房屋虽多虽密,却和静安庄的也差不多了。 小四儿带着路,三个人来到一处农舍,土坯的院墙没有一人高,里面是几间破败的茅草房。小四儿上前敲了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从院门里伸出个胖脑袋,小眼睛眨了眨,见了小四儿惊喜地叫了声“大哥。”便开了门把小四儿拉了进去。 小四儿一边往里走,一边回头对云舒道:“这是我弟弟,小名叫虎子。”云舒和秦越也跟着进了院子,把手里剩下的果子、点心都塞在虎子怀里。 虎子边吃边对着屋里喊道:“娘,大哥回来了。” 云舒见正房走出一个妇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厚厚的一层水粉上抹了腮红。脸色白的有些瘆人,却分明与脖子不是一个颜色,倒像是别人的头安在了她的身体上,说不出的别扭。葱绿色的裤子配上碎花的上衣和遮头,一双大红的绣花鞋格外醒目。心想这个三婶应该是个好打扮的,只是这身打扮看上去有些俗艳,而且与这院子和房子可不怎么协调。 那妇人面带愠色,出门抬眼看见云舒和秦越,掀起的门帘还未落下,便已经换了一付笑脸。嗓音颇有几分妩媚道:“怎么这就回来了?不是要到下个月吗。” 小四儿道:“这两个哥哥送我回来的。三叔在家吗?” “他去临县帮别人干活去了,要过几天才回来。” 云舒和秦越见了礼,听小四儿说道:“那个刘族长欺负人,我不想在他家了。”说着眼圈一红,掉下泪来。哽咽着把事情的前后说给三婶听。 三婶听了几句便打断了小四儿。“别在院子里站着了,先进屋吧。”问云舒道:“还没吃午饭吧?我先去煮饭。” 二人刚才早把肚子塞的满了,云舒忙道:“不用了,我们两个吃饱了。把他送到家了,我们两个也进城去逛逛。” 三婶眼中带着笑,嘴里却赶紧道:“既是这样,我就不留你们了。虎子,帮我送送两个哥哥。 也许是点心的缘故,小家伙和云舒有了几分亲近。走上前扯着云舒的衣服道:“哥哥远道来,留下来玩几天吧。明天刘伯伯和娘要带我去看花灯,哥哥也一起去吧。” 云舒还未答话,三婶已经两步上前,一把拽过小虎,怒道:“两个哥哥要自己去玩,哪有时间陪你玩,回屋里去。” 小虎被吼了这一下,顿时哭了起来。 小四儿忙道:“我去送送他们。” 三个人又一起出了门,小四儿把宝剑递还给云舒,满脸委屈:“我三婶...她...。” 秦越忙岔开话题道:“就送到这儿吧,你快回去吧,有什么事就到棋盘山上找我们。”
小四儿依依不舍的和云舒秦越道了别,回家去了。 看着小四儿进了门,两人转头往南门走。 秦越对云舒道:“你觉不觉得那个三婶有点奇怪?” “嗯。”云舒道:“觉得了,可我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秦越点头道:“反正是不像正常人家见了孩子回来的样子。” “本来也不是亲娘,谁知道她怎么想。你也别多想了,进城找个茶馆,听书听曲儿去。”云舒兴高采烈道。 云舒和秦越进了城门,走不多远,见街边一间店门口写着“鑫隆客栈”,云舒和秦越商量了一下,决定要一间客房,先把行李放下。 二人进了客栈,要了个房间。店小二一看就是个熟手,一付短小精干的样子,头上小帽垮垮的耷拉着,手中不知是毛巾还是抹布,见了什么都忍不住上去擦两下。张罗起来甚是殷勤,跑前跑后忙个不停。 边引二人往客房走边说道:“两位从哪里来?是来过节赏灯的吧。如今兵荒马乱的,出门可要小心。盗贼多不说,官府现在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拿人,拉去当兵!这世道啊。”说着叹了口气,像是怕影响了客人的心情,又笑着说道:“可不管怎么着,这八月十五还得过,这灯还是要赏不是?” 说话间来到一处客房,挑帘子把二人让到里面,拿起桌子上的茶壶,说道:“我先给二位砌壶茶,要吃点什么,我一并带过来。” 云舒从怀里取出一两银子塞在他手里道:“我俩吃过东西了,随便弄两个菜,也不喝酒,剩下的小二哥自己留下。我们在这住两天,以后还请小二哥多多照顾。” 店小二见两人虽岁数不大,出手却很豪爽,心中高兴道:“这可多谢您了,两位放心,只要您两位住在这里,我便小心伺候着。您两位等下吃过饭,要是想出门走走,消消饭困。中尧街北头的灯是最 大最全的,去那儿的人也最多,可最好还是晚间等着都亮起来再逛。还有就是通碧书苑可是个好去处,每天酉时才开馆。依我看,这城里说书唱曲儿再没有比那地方更好的了。两位若是有空,不妨去看看。您二位稍等,我先去厨房弄几个好菜去。”说完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云舒听说有听书的地方,心中大喜,想着城里的大书苑,定是比庄上自己常去的的茶馆强上不少,也肯定有不少段子小曲儿是茶馆里那个刘老头不会的。既然书院要等到傍晚才开门,不如趁现在先养 养精神。一早出门,百十里路的颠簸,见了床就觉得乏了。先睡个午觉,等天黑了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