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酒鬼龙老板
鱼公子进到客栈,来到他们所在的居所相见。屋子里只有小喜。 一阵香风相袭,小喜的灵魂差点晕厥。 鱼凫紫夏温言传辞,音如,明眸递光,摄人心魄。 玉手一露之间,一片白光晃亮了小喜的双眼。少年的灵魂犹如遭受了电击一般,刹那间一阵悸动。这是神识在捕捉外力想要突破束缚的冲动。 紫夏一身所谓的男装,在他的神识看来,与女装相差无几。他就在这一刻间,无来由地确信,鱼公子是女儿之身——此时,他很想用一个老套的词语来形容这种感觉。 鱼公子顿时也起一种异样的情绪,小鹿乱跳。 尴尬场面因为银风竹和黑陶的进入而得以打破。鱼公子的情绪很快平复,让人难以察觉。 银伯和小黑哥看着发怔的小喜,十分着急,因此,对鱼公子送来的东西更加的期待。那是银风竹经过多方探求后,诚恳地向他请求的希望。 鱼凫紫夏送来的药酒,对小喜的症结真的有特效! 他吞服下那猛辣的火汁之后,全身就燃烧起来。流动的火苗,焚烧着体内的每一处的关碍,疏通着经络里所有的节梢,神识被热流引导着,毫无拘束地穿越填充,尽情地舒展它已经束缚了很久的触角。 “刺啦啦”作响,他听到了rou质的土壤里灵魂在胜利欢呼的声音。 伴随而至的,是凤凰涅槃的痛苦。 银伯和小黑哥按住他,抑制他那激烈的挣扎。痛疼,撕心裂肺!却又心甘情愿。豆大的汗珠子从小喜的额头guntang而下,把地面都淋湿了一大片。这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难堪的一幕。 最为难受的时间就是那么短暂的一刻。峰值之后的痛楚,哪怕是百倍于平常之苦痛,也因为随着可以预期的衰减而得到了意志上的安抚。 他是在痛楚的感觉逐渐消失的时候深沉入睡的。 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 完全康复之后的小喜,已经脱胎换骨。这是内在的情况。 从外在来说,在银伯和小黑哥眼中,他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活力。 有些许的差异或者不同?那不过是环境变了。再说,孩子在成长。 他们这样理解,也很合理。 小喜借助原体的适应性,又经与人们的接触交流,语言很快地实现了与这个世界的对接。 经过酒药的一番猛攻,他的酒性有所变化。 不再嗜酒,但仍爱酒。 爱酒如命与嗜酒如命?两者有很大的不同。前者上进,后者上瘾。 这当然只是一家之见。不同的生活经验,认识不同。 银伯和小黑哥倍加欢欣鼓舞。小主的健康,可是他们生活的希望所在啊。 鱼公子获悉了小喜康复的消息,自然也是异常地开心,但并未念念不忘,不过如侠女在江湖上又做了一件助人为乐的事情一般。她帮他们向龙麟客栈代付了一季的租金之后,很快就回天鼋大学去了。她想,于情于理,这已经足够。她不要麻烦,更不想自寻烦恼。她狭义,喜欢疯玩,但有分寸,也绝不会荒芜学业。 小黑哥口不能言,但内心机灵,披发,箍额,破履素衣,额箍上有铜铃,铜铃映衬着黝黑而多笑的面容。爱带一个小陶罐,用来盛食盛水,常被误会为乞讨者;身藏一把短柄铜刀,那是他称手的工具。他有力气,有武功,还很有生活的技能,他经常出去打柴、渔猎,把从山野水道中弄回来的东西放到集市上去售卖,赚得的钱贝,都交给银伯管理。 小喜觉得有趣,跟着他上过几次山,下过几趟水,到聚龙城的集市上卖过几回东西。 银伯在一家骨器作坊里谋到一份差事,早出晚归。年轻的时候,他是这方面的匠作能手,只要有合适的设备,一块骨头能很快在他手里成为一件精美的工具;也曾帮银狐氏的家族管理过各种作坊。这样的工作,他很在行,算得上轻车熟路。 这家骨器作坊名叫“灵龙”,坊主龙上山,是土生土长的聚龙镇人,作坊是在他父亲手上开设的。他们本来住在乡间,后来作坊事业做得小有成就,就举家搬迁到了城里居住生活。 龙上山的灵龙骨器作坊在城里颇有名气,周边不少的骨器产自于这里。相比他的产品,这人更为钟爱另外一种东西:酒。他是聚龙城有名的酒鬼,作坊的名气与此也有关系。 因为小喜的事情,龙上山早已认识银风竹,所以,当银风竹前来寻找工作的时候,他很慷慨的就给了他一个工位。银风竹很是称职,短时间就从骨刀工人变为车间的工长。如此年龄,如此处境,有那么一份像样的工作,还是可以的。 小喜也跟银伯去作坊玩耍。 有时候,龙老板喝酒寂寞,没有陪伴,就抓住小喜当作他的小酒伴,喝熏了,爱絮絮叨叨地讲东讲西。龙上山酒量大得惊人,不过作坊的收入允许他如此挥霍。他虽然视酒如命,但有这样一个好处:喝醉了不发酒疯,不打人摔东西,只是把陪酒人当做听话的工具,天南地北重三倒四地说些话语,说累了,就不拘什么地方睡了。一日醉两天醒的,工坊里的事务到也能管顾得过来。 烦多了他连篇醉话的熟人,是不太会陪他久坐的,所以他就要时时物色新人。银风竹本来是他这样的一个对象,无奈老头儿陪了几天后不再上套。而且,银老头儿是要他开工资的,他也就懒得费这个冤枉钱去捉他来相陪。 正好他带来一个小酒鬼。 只要有人听讲,大人小孩都是一样,童叟无欺。有时候实在没人,他还对着狗讲人话哩。 “这不是好事嘛,”这一天龙上山喝了半醉后对着小喜咧嘴笑道: “我是个大酒鬼,你是个小酒鬼,正好捉对。让你喝免费的酒,请你听免费的故事,你哪里寻去!” 免费的酒是假的,因为他酒醒之后,一定不忘记和你算酒账。 这酒账计算得你不亏,但也不让你有什么赚头,账目清清楚楚的,根本不好赖掉。这也是他不那么容易找到酒友的一大原因。 小喜依然爱酒,酒账么,自然是从银风竹的工资上扣除了。龙上山会和银老头儿对账的。不过如今的小喜喝酒非常节制,无论喝多久,酒量总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因此花费有限又可以预见,这让银伯非常惊喜和满意,也就不太过问他这个事情。 酒不免费,但龙上山的故事是绝对免费的了。因为小喜迫切地需要资讯。 小喜大体上知道了这一生此前的来龙,但是关于今后的去脉,他还很茫然。虽然易星世界里,一样的日升月落,一样的寒来暑往,熙熙攘攘,生生息息,地球仿佛易星的一个孪生姐妹,挂在那为此间的人们所不知的遥远的天际,但是对照所悉的历史,彼此毕竟还是很有不同。 而且,他要开创的,是属于自己的全新生活,而不是因循的人生。 这里的资讯与他今后的生活关系极大,他很需要。所以两人一拍即合。 “是的,龙老板。” 小喜少年老成地举起酒爵与他碰杯,看着龙上山把陶爵往自己的大嘴巴里“咕咚”一倾,他就轻抿一口,细细品咋。 龙老板才不在乎捉来的陪客喝多少呢,反正他们喝的都是他们自己要花钱的酒。他在乎的是自己不要饮酒寂寞。
“你有什么好故事,来一个,也说与我听听。” 龙上山到会调控节凑,自己说累了,就要做一会儿听众。 其实,只要有人愿意说,他龙老板还是顶乐意听的。 “好,我来几句,不过不是故事,只是简单的唱几句,看你喜不喜欢。我们先走完手中这杯,等下请你仔细听。” 小喜这一爵是一口而尽,饮罢,略一思索,清一清嗓子,然后带着声情并茂的腔调,高声颂唱道: “——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就这么几句,如此反复地吟唱几遍,龙老板未听清处,即打断问个明白,待到弄懂了,理解了歌中的意思,把个酒爵子停在半空中,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跟诵。 忽然“啪”地一声,龙上山手中的陶爵没有拿稳,摔在地上碎了。 龙老板然后就哭了,一个大男人,匍匐在石桌上嚎啕起来。 从未出现过这种现象,有几个工间的工匠出到院子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候,一个年轻人跳到了小喜的面前,挥手就是一拳。 他是龙老板的儿子龙洗河,十七八岁的年纪。龙洗河不太喜欢小喜这个小孩子,来玩玩儿就算了,有事没事窜到作坊工间去左看右看就很令人讨厌。在他的认识里,小喜还是一个嗜酒如命的小易物,不过是沾着银老头儿的光,暂时做了自己老子的酒伴罢了。看在老子的面上,还没有对他怎么着,不过已经忍受很久了。这回,他认定是小易物莽撞,把老子惹翻了。 “哎呀!” 小喜避了一下,还是在肩膀上挨了一拳,有些疼呢。 在场的工友们还没彻底弄清状况,暂时围观。 “你个臭小子,给我捣什么乱!” 龙老板见历来莽撞的儿子把自己的酒友打了,十分生气,一把把他推到在了地上。 龙洗河跌倒在地,很困惑,对老子不敢恨又不敢言,只是迁怒于小喜,狠狠地对他翻白眼。 “你为什么总改不了你那鲁莽的性子呢!”龙老板对着自己儿子吼道。 “你不知道我正高兴吗,我从来没有今天这么高兴过,你知道吗!我这小酒友会说话,能唱歌,话都唱到我的心坎里去了,于是就掉了几滴痛快的眼泪,你怎么就不问青红皂白动手打人了呢!我真想说你一句狗儿改不了吃屎的话呢。” “去去去,这里没有你们什么事情,都忙自己的活去吧。”他挥手赶着工人回岗。 工人中有明白的人,立马过来把龙洗河扶起,拉进到里面去了。大家立时都散了。 小喜内心一时惊讶无比,未曾想到从记忆里搜得的几句诗词摘录出来玩儿,竟然有这样大的威力,弄得一个大男人掉了眼泪。不由得又对酒友蹦出了一个金句: “龙老板,不是我想说,但是道理要讲透——男儿有泪不轻弹——”,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未到伤心处!你自把眼泪擦了吧,我要回去了。” 龙上山用大手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两把,把这话回味了一会,又呆了呆,看到小喜转身而出,忙起步相送,口里大声道: “小兄弟,以后常来陪老哥喝酒,酒钱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