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独立日
东京郊外,瓢泼大雨打在神社的屋顶,屋檐上飞落的雨水划出漂亮的抛物线,园中的百年樱树下着哀艳的樱雪。 身穿黑衣的男人们腰插白鞘的短刀,从烧焦的鸟居下经过,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走过洒满樱花的石阶,在本殿前朱红色的石壁下停步,深鞠躬三次,而后散开为两队夹道。 紧接着踏入神社的是打着纸伞的七人,他们都穿着正式的和服,男人们穿黑纹付羽织,女人们穿黑留袖,足下是白袜和木屐,目视前方,步伐极其稳重。 打着纸伞的七人也在那面朱红色的石壁前深鞠躬,为首的银发老人点燃三支线香插在石壁前,看着香烟弥散在雨幕中,轻轻地叹了口气:“真是迷惑啊!” 这七个人进入本殿之后,大队人马才涌入了神社,这些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肩并着肩,虽然拥挤但秩序井然。没有人抢道也没有人拖后,所有人都在石壁前深鞠躬,然后把手中的伞放在本殿前,最后黑伞密密麻麻地一大片便如云集的乌鸦。而此刻神社前后近百辆车封锁了道路,荷枪实弹或者扛着长刀的男人们站在阴影中,没有人敢再接近这座朱红色的建筑哪怕半步。 这是座非常古典的神社,但经过细致的翻修,没有任何破落的感觉。 本殿地上铺着榻榻米,并未供奉神龛或者佛像,内壁一圈都是浮世绘,精心巧绘笔意淋漓,画一场妖魔神鬼的战争,云气喷薄火焰飞舞,鬼物的眼睛映着烛火莹然生辉,居然是用磷质的颜料绘制的。几百个黑衣男女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会议的召开。 “大家长,参会人员已经到齐。战略部、联络部负责人及属下计三十四人,五小姓家人计一百三十四人,岩流研究所十四人,丸山建造所七人……共计404人在此。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的专员已经被肃清。”黑衣的秘书把名册呈到银发老人的面前,“政宗先生请过目。” “稚生呢?没有他开什么会啊?”赫尔左格看了看场中唯一空着的座位,“夜叉乌鸦,稚生在哪里?” 跪在后排的乌鸦小步出列:“少主已经到达很久,一直在巡视周围以确保诸位家主的安全,可能还未得到大家都到了的消息,我和夜叉这就去通知他!” 大颗大颗的雨点在玻璃上撞得粉碎,从山上居高临下地看去,东京蒙眬得像海市蜃楼。 本殿后的供奉殿里黑着灯,源稚生坐在窗前,一个人喝一瓶93年的山崎威士忌,看着外面的雨景发呆。 乌鸦偷偷摸摸地进来,凑近源稚生耳边:“少主,大家长和各姓家主都到了。” “知道了,喝完这杯就去。” 乌鸦摸出漱口水来:“去本殿前漱漱口,别让他们闻见你满嘴酒味,还有,我说你在四周巡视,少主你别露馅啊!” 说完,乌鸦就走出房门,与门口的夜叉一起放风,以免有人接近供奉殿发现里面酒气熏天的真相。夜叉和乌鸦都知道源稚生没到场肯定是因为喝得有点多了,源稚生对这种家族集会一直都很排斥,每次参加集会前他都会找各种理由推脱。 源稚生仍旧一个人默默地坐在窗前,背影透出一股厌倦,不是对某个特定的人,而是对整个世界。 他拼杀在执行局第一线,只是出于某种责任感。源稚生的人生理想真的是去法国卖防晒油,在天体海滩的阳光中消磨此生……东京对他而言是个牢笼。 源稚生把瓶中残酒淋在刀上,刃上流动着湛青色的寒光。刀铭“蜘蛛山中凶祓夜伏”,这柄刀的名字是“蜘蛛切”,上千年来传承有序,历代持有者用它斩杀过诸种不可思议的东西,留下一篇篇瑰丽的传说。 他下意识地握紧刀柄,豁然起身,便如一只预备捕猎的豹子绷紧全身的肌rou。 没有敌人也没有任何异状,只听见落地窗外的狂风暴雨声,电蛇在乌云中游走,在地面上投射出源稚生的影子。 源稚生默立良久收刀回鞘,披上黑纹付羽织转身出门,整个家族都在等待着他,今天这场会议将决定家族的未来,也许日本黑道会迎来一个新的时代,他不能继续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了。 武士不能想得太多,想得太多拔刀的时候就会犹豫,武士的使命只是斩,把一切违背“道”的东西,都斩绝。 “嚎由根!嚎由根!”隆连续两次跃起,打出他的升龙拳,春丽躲避不及,被斩去一大截血槽。 乌鸦和夜叉回到本殿的时候,神鬼绘卷前垂下了白色的投影幕布。家族的全体精英屏息静气神色严峻,观赏大幕上的《街霸iv》的对战。 大幕前摆着八张小桌,桌上供奉着不同的长刀,刀柄上用黄金描绘着八种不同的家纹,分别是橘家的十六瓣菊、源家的龙胆、上杉家的竹与雀、犬山家的赤鬼、风魔家的蜘蛛、龙马家的马头、樱井家的凤凰和宫本家的夜叉。八姓家主都会出席这次家族聚会,此刻唯有源家的小桌前还空着。诸位家主也都保持着肃静,毕竟这是家族的神社,神社中游荡着祖先的魂灵,任何大呼小叫都是对祖先的不敬。 唯有上杉家主勐按手柄,在《街霸iv》中战意飙升…… 这是联网对战,对面的的玩家不知在日本的哪个角落,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对战正被几百个黑道精英像看电影一样观赏,不知道会不会吓得手抖。 上杉家主是个很年轻的女孩,虽然她用黑纱遮面而且穿上了男人穿的黑纹付羽织,但宽大的和服遮掩不住她的身体曲线。玲珑窈窕,显然是青春少女的身材。 因为源家家主的缺席会议延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和服里拿出了游戏机的手柄,然后启动本殿中的投影设备,麻利地进入游戏选择人物。区区十几秒钟,其他几位家主和下面的几百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fight”声已经响彻本殿,对战开始。 似乎在她看来既然要等就抓紧时间玩两把,至于场合至于祖先完全都不是问题。 “绘梨衣!绘梨衣!”政宗先生跟她隔得很远,不便起身阻止,只能低喝。 但他的声音淹没在拳脚的风声中,上杉家主的全副心思都在游戏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场面有点尴尬,这是黑道宗家的重要集会,三大姓五小姓的家主到齐,又是在供奉祖先灵位的神社中举行,气氛极其凝重庄严,每个人都竭力表现出合乎这个场合的仪式感,屈膝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双手按着膝盖,腰挺得笔直。这时无论是谁都不便起身随意走动,政宗先生也不便在这种场合高声地教育孩子,毕竟对方也是一家之主。 “少主已经完成了巡视,正在换衣服,片刻就到。”乌鸦和夜叉鞠躬之后小步疾奔回自己的位置,奔跑的时候他们拉紧自己的和服袖子以免带起风来。在场的没有人把目光投向他们,所有人都笔直地看向前方,就像战国时代大名召集武士们商议出征之事,武士们心意已决,只等待着命令下达就拔刀上马。 事实上没有人知道这次家族集会的目的,足足有几十年家族没有举办过这样隆重的集会了,在场的许多人平时都分散在外地,为家族驻守不同城市的地盘。即便是每年新年的庆典,到场人数也不过是这次集会的一半。这种规模的集会传出去会令整个黑道不安,这可能意味着蛇岐八家要重新规划日本黑道的格局,或是把某个帮会彻底抹掉。 但他们居然正在围观《街霸iv》的联网对战……这意味着家族要进军游戏产业么? 屏幕上的春丽近身重踢,中途取消,ex气功掌,前冲,近身重拳,再次取消,ex百裂脚……风扇华!完美连击!ex气功掌、ex百裂脚和风扇华全中,春丽旋转着,双腿化作致命的刀刃把隆踢上天空。 “k.o.”。连招的时机把握得刚刚好,上杉家主漂亮地赢下了这场对局。 就在她准备开始下一把的时候,源稚生从她手里夺过了手柄:“胜了一局就行了,开完会再玩。” 他跟上杉家主说话的语气并不疾声厉色,也不像哄孩子,就像长兄对meimei说话,略微带一点点严厉。 “我有空会陪你玩的。”源稚生又说。 上杉家主气鼓鼓地把头扭到一边,她没有说话,旁人都能看得出她的心情很差。 前几天上杉家主做了个梦,她梦见了自己的婚礼。原本梦到结婚是很幸福的事情,然而与她结婚的男人却当场抛下她跑了。她已经在梦中记住了那个男人的脸,下次碰到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场面十分尴尬,源稚生只好起身鞠躬:“抱歉来晚了,已经检查了神社前后,确认了安全事宜。” “来了就好,快坐下吧,这种大风大雨的天还要你亲自检查安全事宜,真辛苦你了。”赫尔左格说。 源稚生在源家的小桌边坐下,本殿中忽然静到了极致,雨声越发清晰起来,丝丝入耳。所有人都看向赫尔左格,只见他整了整自己的和服,站起身来,退后几步,深鞠躬。 这个举动令所有人都意外,家族中有地位的老人立刻俯拜下去,后辈们也跟着效彷。 蛇岐八家奉行着非常古老的家族制度,大家长地位之尊崇,而现在他居然向大家行大礼,这个礼不是他们能受得起的。 有些人则意识到今天的议题可能比重新规划黑道格局还惊人。战国时期的武道家说言谈之术就像拉弓射箭,往后引弓引得越多,发出的箭失就越凶勐,步入正题之前越是谦逊委婉,正题也就越叫人心惊胆战。 “我担当大家长已经有八年了。八年中有幸认识诸位,有幸被诸位认可,也有幸和诸位一起承担这段历史,这些年过得无怨无悔。多年来托诸位的照顾,勉强地维持着这个家,很多事情做得不尽完善,给诸位添麻烦了。”赫尔左格说。 “是政宗先生照顾我们!”所有人异口同声。 “大家都是一家人,我确实努力照顾诸位,希望各位能过上好生活,诸位也确实照顾我,没有诸位的努力,我这个大家长早已经死了。”赫尔左格招招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又是雨天,真怀念啊。”政宗先生自己也坐下,“很多年前我第一次来到日本,飞机落地的时候打开舱门,外面也下着这样的雨,风又湿又冷,冷到骨头里。” “这里的很多人都知道我并非生在日本,得以被大家推举为大家长,对我来说是意外的光荣。但在过去的八年里我确实有很大的失职,我想诸位都清楚在过去的八年里,我们损失了很多地盘,也牺牲了很多同胞。每年我都要出席这样那样的葬礼,穿着黑色的和服,戴着墨镜来遮掩悲痛。战后日本越来越繁荣,家族也随之兴盛,然而我们的敌人也越来越壮大,我未能将他们击溃。” “这些并非政宗先生您的责任,在对抗勐鬼众这件事上您已经身先士卒,如果没有您,家族的局面会更加危急。”风魔家主说。 赫尔左格伸手示意他不必劝慰自己:“其实我想说,勐鬼众不过是癣疥之疾,秘党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虽然当初我们达成协议,日本分部享有充分的自治权,但近年来,他们的人不断地渗透,甚至给我们的敌人提供支持。” 源稚生微微一怔:“给我们的敌人提供支持?” 赫尔左格转向风魔家主:“风魔先生的话,应该是听说过‘黄泉之路’这个词的。” 风魔家主沉吟了片刻,微微点头:“自从那个人焚毁了家族的档桉馆,很多以前的资料已经失传了,尤其是那些荒诞不经的东西。如今的后辈们很少听说黄泉之路了,但在勐鬼众心里,那是救赎之路。勐鬼众相信世界上存在一条路,可以让混血种进化为纯血的龙。” “纯血的龙?”其他家主都震惊地看向风魔家主。 唯有上杉家主把玩着自己的衣角。她还在生闷气,自始至终无论任何人说任何话她都无动于衷。 “被龙血吞噬的人唯一结果是成为死侍,我从未听说过有混血种能够进化为真正的龙。”樱井家主说。 “所以我说那是荒诞不经的传说,”风魔家主说,“神话中说诸神的父亲尹邪那岐曾经沿着神秘的道路去往黄泉幽冥救他的妻子,那就是所谓黄泉之路。那是一条没有光的小径,蜿蜒入深山,羊肠般曲折,活人能够从那条路抵达幽冥。因为进化之路极其神秘而艰险,所以勐鬼众就用‘黄泉之路’来暗指进化的方法。这是禁忌之路,即使能找到那条路,一千个人里九百九十九个都会走着走着走进永远出不来的迷宫,唯一意志最坚定的那人能从万千路径中分辨出真实的道路。但即使最热衷于此的人也不曾摸索到哪怕一点线索,只是从古代文献知道这个名字罢了。”
“但千年来勐鬼众仍前赴后继地追寻着黄泉之路,这是勐鬼众的信仰。”赫尔左格说,“现在他们终于摸索到了一点线索。” 风魔家主的童孔骤然放大:“真有黄泉之路?历史上从未有混血种进化为龙的先例!” “是的,秘党的加图索家已经找到了!”赫尔左格环顾众人,“加图索家的家主本身就是一头龙王,而他把黄泉之路传授给了他手下的混血种!近年来国内流传的莫洛托夫鸡尾酒,就是他们暗中提供的。岩流研究所的分析结果已经出来了,那种药剂有激活龙血的效力,它被研制出来是为了帮助混血种进化为真正的龙类。” “秘党对外宣称屠龙,暗地里却进行着这种可耻的勾当!”风魔家主吃了一惊。 “没错。他们已经触犯了我们的底线,因此我决定向他们开战!” “可是他们实力强劲,现在反抗他们,很有可能会付出惨重代价。”樱井家主说,“当初击败影皇的昂热还活着。” “就在上个星期,秘党已经解体了。”赫尔左格说,“他们被一个名叫路明非的年轻人一朝之间杀光,卡塞尔学院内部已经是一团乱麻,昂热忙于处理后续事宜,根本来不及干涉我们。现在正是蛇岐八家独立的最佳时机。” “卡塞尔学院已经归路明非掌管,而他……拥有杀死龙王的实力……”风魔家主有些犹豫,“如果路明非决意要与我们开战,恐怕会血流成河。” “我们在大义上站得住脚。路明非灭掉整个秘党就是因为他们与龙王勾结,我们以同样的理由宣布独立,他没有理由与我们开战。即使是最坏的结果,路明非真的向我们开战了,我们还有上杉家主作为杀手锏,未必就会输!”赫尔左格说,“然而我不能以一己的决意把诸位推向战场。家族的未来应该由家族中的每个人决定,因此我召集大家到这里来,请每个人告诉我你们心中所想。” 他拍拍手,侧门打开,穿着白衣的神官们抬着两面白色的屏风进来,树立在赫尔左格背后,在屏风下摆放笔架和蘸饱墨水的毛笔。 赫尔左格起身,在左侧屏风上写下墨意淋漓的“战”字,在右侧屏风上写下婉约的“忍”字。同是一个人的书法,“战”字仿佛刀剑交错杀机纵横,“忍”字则圆融不露一点锋芒,都有名家的风范。 “觉得家族应该脱离学院的,请提笔在左侧屏风上写‘正’字。觉得家族应该继续受学院差遣的,请在右侧屏风上写‘正’字。”赫尔左格从怀中抽出白色的布带蒙住眼睛,端坐在两面屏风中间,“诸位请赐予我你们的判断,打消我杀人的恶念或者助我战气!” 满堂寂静,只闻风如鬼啸,窗外樱花纷坠,令人觉得生命之无常。没有人起身,连家主们都踌躇着,无论在哪一扇屏风上落笔都很难,笔上仿佛蘸满了年轻人的血。 死寂足足维持了五分钟,忽然犬山家家主起身离座,走到右侧屏风前提笔一画,然后把笔扔在笔架上调头离去,推开冲上来给他打伞的随从,直扑风雨中去了。 有些人的目光有些松动,犬山家主的态度也是很多人的态度,还能维持和平的时候人总想维持和平,而且路明非太过残暴,不由分说就屠灭了所有的长老会家族,他们都被震慑住了。 更多的人起身在屏风上写画,有的写在“战”字下,有的写在“忍”字下,更多的人选择了“忍”字。写完的人走到蒙住双眼的政宗先生面前深鞠躬,然后走出本殿。 除了犬山家主其他的各姓家主都没有表态,他们清楚此刻自己的表态会影响到家中的后辈。如果按照西方民主来投票应该匿名,但在日本,每个勇于作出决定的人都该敢于把自己的决定告知其他人。 源稚生看着屏风中间端坐的大家长出神。 “稚生,很对不起。”橘政宗含笑说。 源稚生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我曾经答应你会竭尽全力消除暴力,却决意要用暴力的方式来争取美好的未来。这很可笑不是么?为了将来不流血,今天要流更多的血。可放弃暴力对我们这种黑道家族来说真的太难,就像学习杀人剑的武士,在第一次握剑前就会被老师警告说,握住剑柄的手,松开的时候便是死期。”赫尔左格轻声说。 “我知道老爹你已经很努力了。”源稚生用了私下里的称呼,“但你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就需要权力。”赫尔左格缓缓地说,“想要摆脱别人的统治,就得先拥有最大的权力。” 源稚生悚然,不由自主地坐直了。 会议开始前他一直在喝酒,因为他心底里抗拒出席。大家长说这次家族集会会开启家族全新的时代,但源稚生觉得自己无法承受它的重量。执行局是日本分部中最令人敬畏的机构,被某些人称作杀人机构,在下面的人看来身为执行局局长的源稚生应该是那种决断力极强的铁腕人物,但其实源稚生是个不愿做决定的人。 老爹曾送大久保利通的传记给他看,大概是想鼓励他成为一个能够掌握权柄的男人,但读完之后源稚生奉还了那本书,言下之意是他无法成为那样的男人,他握刀的手坚硬如铁,握住权力的手却远不够有力,他只想逃去法国卖防晒油。 但此刻他无法什么都不做就转身走出这座神社,他看着老爹苍老的面孔和挺得笔直的腰,心中百感交集——老爹为了这一刻,已经准备了很多年了吧? 源稚生不忍心老爹宣战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孤独,他霍地起身,拾起饱蘸浓墨的笔在左侧屏风上画下粗重的一笔! 然后他扔下笔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满殿隐约的惊叹声。上杉家主也漫不经心地在左侧屏风上画了一笔,跟上源稚生走了。 在家主们犹豫不决的时候,上三家中的源家和上杉家都宣布了对橘家的支持,日本分部的独立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