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街头轶事
“老胡！”隔着老远，杨野便高声打起了招呼，惹得一旁卖小食的贩子也都看了过来。 胡方木吃了一惊，猛地直起身来，转过头来打量着杨野的同时，也顺带撇了几眼站在杨野身后的徐涵。 徐涵无奈地笑了笑，冲着胡方木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去了。 “徐瞎子出事了？”大步走来的胡方木劈头就是一句。 “死了。死前真被人刺成瞎子了。”杨野答道。 “我就知道！徐瞎子要是没出事，是定不会让你知道他那婆娘和女儿的事的。”胡方木脸上依旧挂着他那夸张的笑容，露出那没剩下几颗的黄牙。“这婆娘和孩子，你觉得如何？” “不错，能活得好。”杨野也用笑容回应着。 “你这小子还是那样，笑都笑得不得劲。这人生在世想笑就得笑得大声点直接点，不然总有一天你会觉得没啥值得笑的了。”胡方木顺手就从路边的摊子上抽了两个烧饼，递了一个给杨野。 “我们之前也来过好几次彭城了，咋不找我们喝喝酒？”杨野接过烧饼便凑到嘴边啃了一口。 “我毕竟是偷了货坏了生意的，没脸，也就只能等你们来找我了。可这么些年也就老黄找我喝过一次。”胡方木转了个身，和杨野并排着一起啃起了烧饼，“怎么样，这烧饼不错吧，南街就这家烧饼最够味了。” 杨野答道：“确实不错，就是葱少了些。” 胡方木笑得更明显了，冲着烧饼摊的摊主喊道：“老丁听到没！下次多放点葱！” “都没收你钱的哪那么多挑挑拣拣，我这还记着你两顿酒呢，啥时候请啊？”摊主说话也是毫不客气。 胡方木并没有回应，倒是侧过头来向着杨野说道：“你这算是要开始闯荡江湖了？衣服都换了身新的，是等着被哪家小娘子看上吗” “算是吧，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走。”杨野答道。 “我离开那会你的武功就挺不错了，现在应该更强了，是该闯荡闯荡了。”杨野才吃了三分之一，胡方木手中的烧饼便只剩一半了。 “我得在彭城待挺久的，这些天好好咱两好好聊聊，聊好了我再上路。”杨野说着，咬了一大口烧饼。 “我那可没你能住的地方。”胡方木忽然紧张了起来。 杨野忽地开始大笑：“成家了？” 胡方木答道：“徐瞎子他们家后面那条巷子里有个寡妇。寡妇有个儿子，叫胡炎心。” “多大了？”杨野这次的笑容，应该是够了胡方木对笑容的要求了。 “六岁。”胡方木也不抬头，瞟了一眼杨野，继续啃着烧饼。 “六岁啊。”杨野有些感慨，“你和我们分开，是有五年了吧？” “是。” 两人一时竟无语。 片刻后，两人同时吃完了手头的烧饼，杨野便又开了口：“你居然能从衙门弄到差事？” 胡方木嘻嘻的笑着：“你若是要在这彭城给徐瞎子报仇，可得早点通知一下，我得躲着你。” 杨野道：“老胡，正经的！我接下来可能还真会和衙门打打交道，不过只是领点赏钱罢了。徐瞎子死在青源山，看手法应该是苗城那边三心武馆的人。我倒是想去，老黄不让。” “三心武馆？魔门？”胡方木有些惊讶，“老黄走眼了？接的什么活跟他们对上了？” 杨野很是气愤：“跟接的活就没个屁的关系！徐瞎子瞎了，杜长虫断了手脚，刁老爷子被剐了头皮，但货是一点没动。我找到他们的时候就刁老爷子流血流死了，徐瞎子和杜长虫还能喘气能说话，就是救不活了。” “要杀便一刀杀了，真不知道这群魔崽子搞这出做啥！”胡方木有些低落，有些气愤，“以你的武功老黄也不让你去？” “寻仇报仇那是大侠的事！你要是真想当个大侠就先出去转个几圈！”杨野怪声怪气地转述着老黄的话，“等你看清楚了所谓的大侠是个什么样了，你就可以去了。” “是这个味！”胡方木哈哈大笑，“杨大侠这是要在彭城就闯出名堂啊！看样子我还是得躲着点喽~” 杨野收起了笑容，道：“你这活衙门给你多少钱？” 胡方木理了理斜拉在胸前的绑带，好让杨野看清他背上的刀：“我这穷得连刀都没换过，还衙门的生意了？这刀还是原来老樊打的那把，老樊打的刀好用，用得久，就是刃口钝了就难再磨开。反正也不咋用的上，我也就懒得磨了！衙门把巡街这安全活派给了位高捕快，这位高捕快又花点小钱把活分给了像我这种能耍几下的闲人。高捕快开心了，我也开心，这路边的贩子们也开心。” 杨野道：“你能拿多少？” 胡方木显得有些郁闷：“那得看高捕快今天赢了多少。” “跟着我们跑一趟多的没有，一人分个几两还是没问题的。”杨野有些烦躁。 “不敢死了。” 胡方木理了理衣服，发出些沙沙的声响算是缓解了下气氛。重新挂上笑容的胡方木挤眉弄眼的说道：“杨大侠你该藏一藏了。这个时辰高捕快也快到了。马上要成为大侠的人，还是不要被捕快记住的好。” 在路边茶铺找了个位置坐下，杨野捧着碗清茶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或许是终于要开始自己的自由了吧，一些从未思考过的问题涌入了脑中。他喜欢徐瞎子那种汉子，却也说不清眼前这些卖东西和买东西的人们，和徐瞎子到底有什么区别。 “让路让路！彭记镖局借道！”一个小厮躬着身跑到了街口牌坊的地儿，便扯着嗓子嘶叫开来。脸上的满足好似是要告诉旁人他也姓彭一样，哪怕他连背都挺不直。 胡方木脸色一变，急忙招呼大家收摊子。手脚快的几个男子利索地用摊子布卷起自己的货就拖到一旁靠在了各家店铺的墙角。杨野喝干了手中的茶，也便不紧不慢地开始帮店主收茶招子和桌子。 十几个赤裸着上身的大汉，在小厮的带领下咋咋呼呼地穿过街道。街边店檐下的行人与商贩都默不作声，目送着他们离开。等那群汉子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喧闹又回到了这方天地。胡方木也趁这个时候凑到了杨野身边，低声道：“晚上戌时，四方酒楼。”说完便急步向着牌坊的方向走去。 高捕快不知何时已经来了，正站在牌坊下理着他的长衫。满脸堆着笑的胡方木走到利他两步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躬身道：“高捕快，托您的福，没出乱子。” “好好好！”高捕快正了正自己的帽子，那软塌的帽子配上他白胖的脸，显得有些滑稽。 “这次还是我去？”胡方木试探地问道。 “就你吧！事情毕竟发生在你的地界。”高捕快整理完了他的衣帽，背着手大跨步朝衙门的方向走去。 “得嘞！” 胡方木一路小跑跟着高捕快，笑得更灿烂了，身子也不觉躬得更深了些。 杨野觉得，这时候的胡方木倒是像这群小贩比像徐瞎子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