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蜕变
傅全年愿意选择林洛，当然是有原因的。 首先林洛十六七岁的模样，能有这样的身手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就算他打娘胎里开始练功也不可能，更何况看他那胖乎乎的身子，也不像是从小练功的人。 这只能说明林洛天资过人。 其次，傅全年还发现，这小子说话时的神态、语气都成熟得吓人，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到像一只披着一层伪装的老狐狸！ 放跑这样一个天赋、心智皆过人的徒弟，任何一个师父都会扼腕叹息。 翌日，林洛起得更早，还没到四点就洗漱完毕，走出了家门。 来到公园时，天还是黑的，一个人都没有，林洛和昨天一样，先绕着公园跑了起来。 等到五点，他准时去找傅全年。 看到他，老头子下意识望了望天，嘟囔道：“这也没下雨啊……” 林洛翻了翻白眼。 “你掉河里了？” “这附近哪来的河？” “那你这一身的水？” “汗，刚刚绕公园跑了几圈。” 傅全年啧啧嘴，满脸的嫌弃：“那你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跑几圈就出那么多汗。”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暗暗点头，师傅教徒弟，不怕后者笨，也不怕他没天赋，就怕他懒、不肯练。 拍拍林洛肩膀，傅全年接着说道：“放心，跟着我练拧旋走转，保你瘦得更快。” 所谓拧旋走转，就是按照八卦掌的步法，绕着树桩打转。 看似简单，实则不然，需要长年累月的磨练，才能在实战中应用自如。 林洛的天赋的确高，或者也可以说他的底子太好，傅全年才演练了两遍，他便记住了大概，能跟着老头子练得有模有样。 傅全年也在暗中观察林洛，越看他心里越感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的那些个徒弟，刚开始练习的时候，有的甚至好几天之后还偶尔会被自己绊倒，摔个四脚朝天，即便是傅全年自己，最开始也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林洛倒好，才几分钟的时间，就已经上手了。 遇到这样的徒弟，既是幸运，同时也是不幸。 因为就算把徒弟教得再好，做师傅的也不会有太大的成就感，好像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事。 后来，傅全年也对林洛说过，学武，很大程度上就是靠悟性，悟性不够，哪怕后天再怎么勤奋刻苦，充其量就是入门程度较深，很难有太大的成就；而若仗着悟性足够，后天不肯努力，那也不行。 他说了很多，最后还是林洛帮忙总结了一下：成功就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这百分之一的灵感非常重要，甚至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听林洛说完，傅全年乐得一拍大腿，忍不住夸道：“我就说你小子有天赋，总结得太好了，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觉悟，不简单啊。” 林洛听得有些脸红，说这话的人可是爱迪生，他只是稍微改动了一下而已。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林洛都是跟着傅全年练武。 他二人的相处方式很简单，要么傅全年教，要么傅全年陪，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都不去过问对方的私事。 因为出生的原因，林洛很讨厌也很提防别人对自己的打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连带着他自己也不愿去打听别人。 只要自己能学到真正有用的本事，他就心满意足了，当然，他现在的背景非常干净，也完全不怕别人去调查。 时光流逝，转眼就到了快开学的日子。 这段时间，林洛瘦了足足四十多斤，身高也长了一些，现在是一米七五，一百五十斤，看上去依然还是个有些胖的少年，但和最开始相比，已经好太多太多了。 就连他脸上的粉刺，也随着健康的饮食作息而消失，被肥rou挤压着的五官也渐渐展开，露出清秀之相。 尤其是他那对桃花眼，比之前大了不少，让人能看得更加真切，黑曜石般的瞳孔，偏偏又像蒙上一层迷雾似的，似醒非醒、似醉非醉，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当然，变化最大的，还是他的气质。 以前的林洛，总是畏畏缩缩，经常低着头，一副生怕见人的样子，而现在的他，精气神十足，皮肤都泛着一层光彩，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朝气。 开学的前一天，秦润之请林洛母子吃饭。 再见到他的时候，连秦润之自己都吓了一跳，双方也就一个来月没见，要不是秦润之对林洛实在太熟悉了，他都不敢开口和对方说话。 “小洛，你现在可真是一天一个样啊。”秦润之感叹道。 “抽条了嘛。”林洛笑呵呵地，打了个哈哈。 真要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估计就是体质了吧。 没办法，这副身子以前亏得太厉害，即便林洛现在还在长身体，但过去至少七八年的透支，又怎么可能是短短一个来月就能补回来的。 傅全年也说过这件事，要想改善体质，只有靠时间和练习慢慢来。 “嗯，果然是抽条了。”秦润之看着林洛，颇有一种女大十八变的感觉。 他转过头对彤画笑道：“彤姨，等小洛长大了，你根本不用担心他找不到老婆，就他这对眼睛，太勾人了，谁看了不迷糊？” 彤画被他的话逗乐了，呵呵笑着说道：“小洛才多大，找什么老婆！？” 秦润之还想说什么，林洛已不耐烦地说道：“还要不要点菜，要不要吃饭了？” “饿了？行！咱点菜，小洛想吃什么就点什么。”秦润之从服务员那里要过菜单，刚要递给林洛，突然又想到什么，从一旁的纸袋里拿出一个盒子，连盒子带菜单一起给了他。 林洛接过一看，惊喜道：“手机！” 彤画也看清楚了，是最新上市的折叠手机，价格一看就不便宜，她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润之，你怎么能送小洛这么贵重的礼物！” 秦润之一笑，说道：“以前小洛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手机吗，当时我怕他贪玩，影响学习，就没送，现在我看他比以前懂事多了，也知道学习了。现在的高中生，基本上人人都有手机了，所以咱小洛也不能比别人差。” 其实，这手机的钱，是上一次命案时，他按照林洛的提示去查，果然发现女孩的父母不对劲，接着又在对方家里找到了证据，顺利破案后，市局给的奖励。 彤画还在推辞，秦润之只是一个劲儿的笑，没肯把手机拿回来。 林洛则是牢牢攥着盒子，没说话。 不是他对这个手机有多喜欢，而是他从秦润之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纯粹的亲情，那种无条件相信自己并对自己好的感觉，是重生之前的他从没有体会过，但一直梦寐以求的。 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怕我承担不起。 注意到林洛的异样，秦润之用胳膊碰了碰他，笑道：“小洛，你该不会要感动得哭了吧？” 林洛回神，对秦润之一笑，说道：“秦哥今天这么大方，该不会升官发财了吧？” 秦润之双眼一亮，干咳了一声，视线往制服肩章上瞟了瞟。 “哟，还真升官了。” 秦润之嘿嘿一笑，说道：“托你上次的福，支队副队长了。” “我说嘛，你今天这么大方。”林洛玩笑道，“副队长送了个手机，那如果升支队长了，是不是得送辆车了？” 秦润之仰面而笑。 “成，哪天秦哥真升支队长了，就给你买辆车，多的不敢说，三五万的代步车还是没问题的！”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饭后秦润之送林洛母子回家，一直到下车前，彤画都还在埋怨他不该送林洛那么贵重的礼物。 到家之后，林洛把手机给了彤画，说道：“以后你用这个，把你之前用的旧手机给我就行。” 彤画惊讶地看着他，说道：“这是你秦哥给你买的。” “没关系的，手机对我来说，只要可以打电话发信息就行，我用好的是浪费了。” 这的确是林洛的真实想法，他没有告诉彤画的是，手机在他身上，还充当着武器的作用，准确来说，他身上的物件，哪怕一张银行卡、一根筷子都可以作为武器。 像这样动辄大几千的手机，万一在日后因与他人交手而损坏，的的确确太可惜了。 听了他的话，彤画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以前她每天都在祈祷，祈祷林洛能稍微懂一点事，能体谅人一些，但当这天突然来临，她心里又有了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因为林洛懂事得过分了，除了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和自己说话，其它方面都让她感到不真实。 突然间，彤画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的儿子。 “就这样吧。”林洛放下盒子，转身进了房间，完全一副不容拒绝的态度。 彤画再次陷入沉思。 不知不觉中，母子二人的主导地位完全变了。 小洛和自己说话时，往往会带着命令的口吻，好像他才是家长，而自己倒像个孩子。 彤画摇了摇头，总之，这个假期小洛的变化太大，甚至让她有些无法适从。 翌日，开学第一天。 林洛还是和往常一样，四点起床，叠好被子，洗漱干净，去到公园时刚好四点半。 傅全年所练的八卦掌，林洛已将招式全部学会，但这样还远远不够，只是个花架子，要想融会贯通，长年累月的练习必不可少。 他先自己练习了一段时间，五点时傅全年到来，和往常一样，有问题他指导，没问题就充当林洛的陪练。 等到天色大亮，二人都出了一身透汗，老头子边擦汗边问道：“小洛，今天该开学了吧？” “嗯。” “既然开学了，还是以学业为重，虽然你只几个月就高考了，还是不能因为练功而耽误了学习。” 林洛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听傅全年的意思，不仅知道自己的年级，还知道自己的学习并不好。 “想拜我为师，你现在还不够格，至于以后有没有机会，还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不等老头子将话说完，林洛打断道：“我从没想过拜你为师，不是你自己上杆子要教我的吗？” “臭小子。”老头子难得地红了脸，抬腿就是一脚。 林洛身形滑得如泥鳅，滴溜一转，轻松躲过，这么一段时间的拧旋走转可不是白练的。 “说到高考，你的志愿就报个军校吧。”傅全年的语气中透着命令。 “哈？” “俗话说得好，学会文武艺，报效帝王家。我教你一身功夫，如果你不用在正道上，那我老头子岂不成了罪人？上个军校，以你的本事，只要不荒废，日后在部队中，前途无量。” 这一次，傅全年语气中的命令更明显了。 林洛嗤笑出声：“我宁愿死了，下地狱做鬼，受尽万般折磨，也不可能当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