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随机
德丰大酒店，六楼包房。 林洛等人刚进来，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周老板便主动迎上前来，笑容满面地握住林洛的手，笑道：“林兄弟，我就知道你能成事，看到没，连庆功的酒宴我都提前帮你准备好了，快快快，上座、上座！” 周玉廷此时的热情劲，与昨日的高傲、冷淡形成鲜明的对比。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样的人，林洛见得多了，自然不会被他的几句夸捧说得晕头转向，找不到北。 王立民倒是对周玉廷的热情显得格外兴奋，以前的周玉廷，那是多傲的一个人啊，没有些分量，块本入不了他的眼。 包房很大，桌子也同样很大，十多个人围坐在四周，丝毫不显得拥挤。 分宾主落座后，周玉廷笑吟吟地说道：“林兄弟，这次你动手打伤缅甸军，可是太冲动了。” 虽说他没有在交易现场，但当时都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林洛淡然一笑，说道：“周老板……” 听闻周老板三个字，周玉廷故意沉下脸来，不满地啧了一声，说道：“阿洛，和我就不用这么见外了，我不和你说过了吗，以后就叫我周哥！” 林洛笑了笑，继续道：“周哥，缅甸人在交易的时候，摆明了想占便宜，这不合我的规矩，既然交易由我来做，那么，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 周老板边听边点头，淡笑未语，等他继续说下去。 “另外，周哥的珠宝交易，一直以来都是由巫梓豪来做的，这次我翘了他的行，他以后会不会找我麻烦呢？” 闻言，周玉廷眼眸一闪，乐呵呵地看着林洛。 林洛道：“打了缅甸人，也等于明确了我们的态度，我们是不要命的，以后无论是谁，想找我们的麻烦，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敢不敢和我们这群不要命的玩命！” 此话一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谁都没想到，林洛的心思如此深远，他对缅甸人的动手，竟然还有这么一层深意。 周玉廷暗道一声厉害，现在他可不敢再把林洛当成半大孩子来看了。 这个年轻人，要身手有身手，要胆识有胆识，要头脑还有头脑，以后的R市，绝对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周玉廷眨眨眼睛，哈哈大笑起来，拿起酒杯，说道：“阿洛，来，周哥敬你一杯，以后，周哥的生意就由你来照看了，规矩就按照你的来，你看，怎么样？”说着话，他又拿起一只酒杯，递到林洛的面前。 与巫梓豪相比，林洛最大的短板就是年纪，加上他刚刚到R市，立足未稳，把易货的生意交给林洛来做，当然没有交给巫梓豪去做那么令人踏实。 但关键的一点是，巫梓豪太黑了，佣金要抽到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二十，周玉廷早就心生不满，想甩掉巫梓豪，但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林洛的出现，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林洛只收百分之十的佣金，这点是合乎业内规矩的，和林洛合作，至少心里会觉得舒服，会觉得自己没有受人欺负。 像周玉廷这种已经具备雄厚的块基和实力，腰缠万贯的商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是比心里舒服更重要的了。 林洛当然很清楚周玉廷看重自己的是什么，他当然也明白自己的现状，块本没有坐地起价的本钱，再说，他也的确没有这样做的打算。 他含笑接过周玉廷递过来的酒杯，说道：“只要由我来做，百分之十的佣金，现在不会变，以后也不会变，这一点，周哥尽管放心。” 周玉廷等的就是林洛这句话，他举了举酒杯，笑问道：“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林洛与他撞下杯子，两人相视而笑，各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三言两语敲定了合作后，周玉廷显得更加放松，和林洛推杯换盏，有说有笑。 几杯酒下肚，周玉廷脸色涨红，向旁边的李卫东招招手，说道：“卫东，来，把翡翠拿出来，让我看看这次的货怎么样！” 李卫东应了一声，把装着珠宝的手提箱递到周玉廷面前，后者接过来，打开箱子，拿起一块，仔细端详了一番。 他是行家，翡翠的品质如何，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他点点头，笑道：“缅甸人虽说爱占些便宜，但卖的货却是实打实的，说是冰种，就是冰种。”说着话，他手指轻轻敲下木匣，好奇地问道，“卫东，这里面是多少块？” 李卫东下意识地看眼林洛，说道：“一共是十三块。” “哦？十三块，少了两块嘛。”他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时候却故意装起糊涂。 李卫东干笑一声，还未接话，林洛从口袋里把那两块玻璃种的翡翠掏了出来，放在自己面前的桌案上，说道：“另两快，在这里。” 周玉廷定睛一看，眼睛顿是一亮，这还真是玻璃种的翡翠，这等水种的翡翠在市面上已经很少见了，拿出去卖，二、三十万都很容易。 他刚要伸手去拿，林洛抢先一步，用手掌把两块翡翠盖住，向周玉廷乐呵呵地摇摇头，紧接着，他将三万的佣金朝周玉廷推去，又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打钞票。 这一打钞票，一半是上次交易的五千佣金，另一半是林洛拜托王立民准备的，后者虽然贫困，但五千块钱，还是能勉强拿出来的。 “周哥要的是十五块翡翠，我却只带回来十三块，少了两快，损失理应由我来陪，这是四万，周哥可以点一点。” 周玉廷听后，立刻明白林洛的意思了，他块本没想把这两块翡翠交给自己，而是想用四万块钱，把这两块翡翠占为己有。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用四万块钱，换两块玻璃种的翡翠？ 周玉廷刚要说话，林洛向他摆摆手，说道：“周哥的话，不要说了，说出来伤感情。这两块翡翠，是我们兄弟从缅甸人的手里硬抢下来的，也可以说是我们兄弟用命换来的，周哥觉得，我们能白白交出去吗？” 怔了片刻，周玉廷点点头，林洛的话不是没道理，是自己太心急了。 他正色说道：“当时，缅甸人说这一块翡翠值六万块对吧？这样吧，周哥就用每块六万块的价钱，从你手里买下这两块，怎么样？” 说着话，他又把面前的四打钞票推回到林洛面前，说道：“少两块就少两块，周哥不是小气的人，不会在这点小事上和自家兄弟斤斤计较。”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敞亮，但仔细分析的话便会发现，他是拿话把林洛给堵死了，如果林洛想在这两块翡翠上打主意，坐地起价的话，那就太小家子气了。 商人的肚子里，藏着弯弯绕绕，讲出来的话，也藏着弯弯绕绕。 林洛噗嗤一声笑了，拿起杯子，说道：“周哥，我们还是喝酒吧？” “阿洛，你这是？”周玉廷不解地看着他。 林洛缓缓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说道：“说来说去，周哥还是瞧不起我们兄弟。” 他这话把周玉廷都说愣了，顿了片刻，他连连摇头，说道：“阿洛，你这可误会周哥了，周哥可从没……” 他话没说完，林洛打断道：“既然周哥没有瞧不起我们兄弟，那么，周哥还认为我们这些兄弟的命，就值这区区的十二万？玻璃种的翡翠，只要拿到市面上，二、三十万都会有人抢着买。” 言尽于此，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再说下去，就真的伤感情了。 想不到，林洛连珠宝的行情都懂，周玉廷转头看向李卫东，好像在问他，是不是你把行情告诉林洛的。 李卫东能看懂姐夫的眼神，他满脸的无辜，天地良心，自己从未向林洛透露过任何行情，至于林洛为何如此懂行，他真的不清楚，但对此也真的不意外。 他有种感觉，无论林洛的表现多么出人意料，那都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在他身上，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李卫东是什么样的人，周玉廷再了解不过，只看他的表情，便明白自己误会他了。 他眼珠转了转，乐呵呵地转过头来，对林洛说道：“阿洛，周哥也不骗你，这玻璃种的翡翠，在市面上的确能卖到二、三十万，甚至更多，这两块翡翠，周哥是真的想要，你看看你打算多少钱卖，直说吧。” 嗯，这话听起来还有点意思，至少没再把自己当成个小傻子。 林洛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慢悠悠地说道：“生意归生意，合作归合作，这人情，我也是得给的，二十万，两块翡翠，周哥都拿走吧！” 听闻这话，周玉廷二话没说，直接从怀中掏出支票本，快速地写下一串数字，签好名字，把支票撕下来，递给林洛，收敛笑容，正色说道：“阿洛，多余的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你这个兄弟，我周玉廷交了，哪怕以后咱们不合作了，只要你有事求到我头上，周哥，义无反顾！” 与人交往，不是一味的让步、充大方就能赚到人情的，那只会让人家把你当成个傻子、笨蛋、白痴，打心眼里轻视你，瞧不起你。 有时候斤斤计较，恰恰能赚到人情，让人觉得你是真心实意的在让利给我，在卖我人情，也会从内心深处领你的这份情。 林洛的表现，让一旁的柳川感触良多，明明是占了周玉廷的便宜，却能让周玉廷这般的感恩戴德，林洛为人处世的技巧，令人佩服啊！ 孙凯、王立民等人都好像做梦一般，这一个晚上，他们竟然入账了二十三万，这钱未免也太好赚了吧！ 但其实，这对林洛来说太平常不过了。 还是那句话，一名顶尖的杀手，必须具备将一场谋杀伪造成完美意外的能力。 而每次生意的目标不可能按照林洛的剧本，一字一句地表演，更不可能傻站在那里，任由林洛的子弹射穿自己的头颅，所以这其中，随机应变，必不可少。 林洛的预料很对，这次他虽然翘了巫梓豪的行，但巫梓豪并没有派人来找他么的麻烦。 被人翘了行，巫梓豪和手下的一干兄弟的确很气，也不是没想去找林洛等人，但当他们听说在易货的时候，林洛不仅和缅甸军动了手，而且还打伤了缅甸军的一名少校时，巫梓豪和手下的兄弟无不倒吸口凉气。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林洛，究竟是什么人啊，胆子怎么会那么大，竟然敢和荷枪实弹的缅甸军动手，他不怕人家开枪吗？ 很显然，这帮毛头小子都是不要命的主儿，真找上他们，这帮兔崽子拼起命来，最后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巫梓豪混的的确不是正道，但同时他也是个商人，做任何事，他都得核算一下成本，为了周玉廷这么一个合作对象，值不值得他和林洛这群人去拼命，事情闹大，真搞出人命了，他的损失大，还是收益大。 很显然，无论怎么想，他都是不划算的。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林洛他们在R市什么都没有，老哥一个，光棍一条，无论做什么，都无需顾虑太多，而巫梓豪不同，他在R市有家有室，有事业有根基，有群狼般的竞争对手，有虎视眈眈的仇家，他哪怕只走错一步，都有可能遭受致命一击，被淘汰出局。 说白了，他是自诩瓷器，而林洛他们就是堆破瓦罐，瓷器去撞瓦罐，那不是自找倒霉吗？ 这口气，巫梓豪最终还是忍了，但不代表他不记恨林洛这群胆敢抢他生意的毛头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