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祸水
大成物流公司是巫梓豪势力的大本营。 表面上是物流公司，实际上，做的都是易货的买卖，从中赚取高额的佣金。 大成物流的办公室，巫梓豪坐在老板椅上，悠哉地喝着茶水。 办公桌的对面，坐着两名三十出头的青年。 左边的青年，生得人高马大，身材魁梧，相貌凶恶，额头和下颌还各有一条横疤。 右边的青年斯文许多，西装革履，皮鞋擦得铮亮，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理，带着黑框的眼睛，看起来不像是混黑道的，更像是搞科研、做学问的。 魁梧青年粗声粗气地问道：“巫哥，这次咱们被人家翘了行，这事我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巫梓豪四十左右岁的年纪，个子不高，但体重绝对不轻，脑袋圆溜溜的，身材也是圆溜溜的，宽脑门，宽下巴，小眼睛，塌塌鼻，下面还生了一张血盆大口，看样貌，他离顺眼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就是这副尊荣的巫梓豪，在外面的大小老婆有四、五个之多，不是他多有个人魅力，只因他很有钱，也很有势。 他端着茶杯，继续优哉游哉的喝茶，看都没看魁梧青年一眼。 斯文青年噗嗤一笑，说道：“耀哥，这事还真急不来，我们不仅得这么算了，还得帮林洛他们去大力宣传。” “啊？”魁梧青年名叫赵耀，是巫梓豪手底下的头一号干将。 斯文青年笑道：“去大力宣传林洛他们的佣金有多公道，还有，连缅甸人和他们做易货都不敢再有任何的克扣了。” 赵耀满脸的一副你疯了吧的表情。他气急败坏地怒吼道：“徐子明，你什么意思啊？”说着，他又对巫梓豪急声说道，“巫哥，你可不能听他的……” 他话没说完，巫梓豪乐呵呵地把茶杯放下，冲着徐子明点点头，说道：“我觉得子明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啊！” “啊？”赵耀简直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己方被林洛那群毛头小子翘了行，非但不找他们算账，还要以德报怨的去帮他们宣传，眼睁睁看着他们一点点做大？ “巫哥，咱们……什么时候改作慈善公司了？” 闻言，巫梓豪仰面大笑。 徐子明也乐了，说道：“俗话说得好，树大招风，R市的易货市场就这么大，林洛抢到的客户越多，他的仇家也会越多，城东的彭征可没有巫哥这么好的脾气，林洛一旦抢到他的客户，以彭征那副火爆的脾气，他会怎么做？” “肯定是去找林洛拼命啊！”赵耀脱口说道。 徐子明淡笑未语，只是冲着赵耀点了点头。 “驱虎吞狼！”巫梓豪重新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说道：“要对付林洛这帮毛头小子，根本不用我们出手，自然会有人代我们出手。” “赢了，我们乐观其成，若是输了，也是去掉我们一个劲敌，如果能两败俱伤，那就再好不过了，到时我们出来收拾残局，名利双收。阿耀，现在你懂了吗？”说道最后，巫梓豪还冲赵耀眨了眨眼。 赵耀的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总算明白了巫梓豪和徐子明的用意，他咧着嘴嘿嘿一笑，挠着脑袋说道：“原来巫哥和子明是这个意思！” 巫梓豪白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凡事都要多动动脑子，多和子明学学。” 赵耀嘿嘿地傻笑，也没觉得难为情，徐子明向来比他聪明，这点他自己也承认。 巫梓豪和徐子明打的如意算盘是把林洛这盆祸水往彭征那边引。 巫梓豪、彭征、王珣三人，在R市的易货圈中一直都是竞争对手，只不过三方的实力都很强，谁都不愿与另外一方撕破脸。 如果林洛真能和彭征斗个两败俱伤，那可是帮了巫梓豪的大忙，趁此机会，他正好拔掉彭征这个眼中钉、rou中刺。 林洛在和缅甸军易货的时候，不仅出手伤了人，而且还抢走了缅甸军的两块玻璃种的翡翠，消息不胫而走，人们对此无不感到大为震惊。 要知道从来都是缅甸军占中国人的便宜，要说伤人，也是缅甸军打伤中国人，还从来没有发生过中国人在易货时打伤缅甸军的事，至于抢走缅甸军的贵重人参，那更是不敢想象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洛等人变得异常忙碌，主动找上门来的商人络绎不绝。 首先，林洛这边的佣金比例很公道，不管易货的价值高低，只收百分之十，其次，林洛的名声似乎在缅甸军那边也传开了，和他做易货的缅甸军，还真不敢占他的便宜，暗中克扣。 原本在R市默默无闻，只属不入流小混混的王立民，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做人上人的感觉，以前那些正眼都不看他一下的商人们，现在在他面前，无不是点头哈腰，满脸的媚笑。 林洛把外联的工作基本都交给王立民来处理，接哪个商人的活，不接哪个商人的活，也全由他来定。 这天晚上，林洛帮人做笔木材交易。 在易货当中，木材交易是最辛苦又最不赚钱的一种，当然，风险率也是最低的。 至少在中缅边境这里，木材交易还从来没发生过意外。 由于现在上门的客户太多，林洛分身乏术，便把木材交易这一块让赵凯去做。 他倒不是想偷清闲，主要还是因为木材交易没有危险性。 木材交易很繁琐，缅甸人在山上放货，中国商人这边在山脚接货，就算为了安全，双方寻找的都是不高又不陡的山，但整个过程，没有两三个钟头还是完成不了，如果货量大的话，得忙整整一个晚上。 赵凯一连十几宿都做木材交易，哪怕他是铁人也熬不住，虽然他没对林洛说什么，但后者能看得出来，对方的身体已到极限，所以这晚林洛让赵凯在住处休息，自己来接手这笔木材交易。 说来也巧，做交易的缅甸人和林洛认识，正是那名家住内比都的缅甸军少尉。 缅甸军少尉也没想到能遇见林洛，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含笑走上前来，与林洛握了握手。 林洛直言不讳地问道：“那天回去之后，你的那位少校同志没有责罚你吧？” 有名气之后，王立民向林洛建议招一名专门的翻译，但被林洛拒绝了。 一方面，自己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会缅甸语却额外招翻译，在缅甸人的眼里，就是抬架子的表现；另一方面，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开支，完全没必要嘛。 缅甸军少尉苦笑，说道：“虽没有责罚我，但却发了好一通的脾气，这段时间，他一直待在军营里没出来，估计，是咽不下这口气吧！” 说着话，他别有深意地看眼林洛，似乎在提醒他，以后要多加小心。 林洛耸耸肩，并未在意，以前他的仇家多了去了，双手双脚加一起都数不过来，随便挑出一位，都是令人胆寒的大人物，与之相比，那名缅甸军少校实在微不足道。 他话锋一转，说道：“既然都是老熟人了，那么，就按照咱们的老规矩办吧！” 缅甸军少尉故意叹口气，无奈说道：“看来，我今天又占不到便宜了，等于是白出苦力。” 林洛仰面而笑，转头向身后的柳川使个眼色，后者提着黑色的塑料袋，走到缅甸军少尉近前，递给他，少尉不解地接过来，打开塑料袋一瞧，咧嘴笑了，里面装的是三条香烟。 他老实不客气地将塑料袋卷了卷，向腋下一夹，摆手说道：“谢了！” “我早就说过，以后，我们也许会成为朋友。” “我叫郭焕哲。” “林洛。”林洛含笑说道，而后两人又再次握了握手。 他当然知道，缅甸人是没有姓只有名的，在缅甸的文化里，“郭”大体相当于“哥哥”的意思，用于平辈之间的称呼。 我们会有“吴”是缅甸大姓的印象，完全是因为这个字通常用来表达对中老年人，社会地位高的男子的尊重，所以电视里、新闻里的缅甸人名，才几乎都是以“吴”开头。 郭焕哲和中国人打交道那么久了，也多少知道对方的文化，所以才在自己名字前加了个，他拿出手机，给己方的船只打去电话，让他们卸货。 而后，他掏出香烟，顺手递给林洛一根。 林洛接过来，低头看了看，缅甸牌子的香烟，叼在嘴里，但并没有点燃。 郭焕哲一怔，而后恍然想起什么，问道：“你还没有成年吧？” “就快了。”再过两个月，他就满十八周岁了。 林洛会抽烟，只是不抽陌生人给他的烟，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即便那是条新买的，刚开封的烟。 郭焕哲吐出口烟雾，问道：“你收不收玉石？” 林洛说道：“我可以帮你找玉石的商人问问。” 郭焕哲立刻摆手，小声说道：“不能声张！”说着话，他看眼站在林洛身后的柳川。 林洛看出他的顾虑，说道：“不用担心。” 郭焕哲对柳川当然不陌生，但听到林洛的保证，他还是暗松口气，说道：“我手里的玉石，都是我自己弄来的，若是让上级知道我偷卖私货，罪名可就大了。” 林洛了解地点点头，问道：“有带来吗？让我看看。” 郭焕哲向左右望了望，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布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还未经打磨的玉石递给林洛。 后者接过来，打开手电照了照，端详两眼，把玉石还给郭焕哲，摇头说道：“这种玉不值钱，满大街都有卖的，在玉石批发市场，这类的玉都是论斤称的。” “哦。”郭焕哲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完全失望，他喃喃嘀咕道，“我以为中国人都喜欢玉呢！” 林洛乐了，说道：“中国人是喜欢玉，我也很喜欢，但玉分为很多种，一只玉镯，能卖十块二十块，也能卖到几千万甚至上亿，关键是看它的种类。” 郭焕哲好奇地问道：“什么样的玉最贵？” 林洛想了想，说道：“老坑玻璃种、和田羊脂玉都很贵。” 郭焕哲苦笑，他根本听不明白什么叫老坑玻璃种，什么叫羊脂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这块玉石，问道：“它能换箱方便面吗？” 林洛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点头笑道：“换箱方便面还是没问题的。” 郭焕哲把玉石都递到林洛面前，说道：“就换箱方便面吧，下回交易的时候记得带给我。” 林洛摇头而笑，还是把玉石接了过来，放在口袋里。 这类下等的玉石根本不值钱，他就算想卖都不知道卖给谁，放在手里一点用处都没有，好在郭焕哲要的也不多，只是一箱方便面而已。 他笑言道：“中国这边的方便面在缅甸那边似乎挺受欢迎的？” 郭焕哲咧嘴笑了，说道：“味道还不错……” 他话音未落，猛然间，就听缅甸那边的山林里传来嘭嘭嘭连续的枪声。 郭焕哲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住，林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露茫然之色。 郭焕哲急忙掏出手机，快速拨打出去一串电话号码。 时间不长，电话接通，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回事？谁在开枪？” 听了片刻，他哦了一声，挂断电话，收起手机，对林洛急声说道：“我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