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第五十话 分割
——啸！ 窗外吹过急促的风声，树叶发出了恐慌不安的尖锐异响。 在树林的深处，洋馆的窗户没有关紧，扇叶在风中翻开与闭合，发出了咔哒咔哒的撞击声。形状锐利的流云匆匆飘过，犹如割开天空的斩痕，方才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现在已是乌云密布的压抑景色。 遭遇危机的人不只有段名义和白林他们，与此同时的另一个地方也发生了一场不祥的战斗。 阿尔泰尔又出现了。 轰！ 冷吹疾行，空气寂静无声，林间只有树叶与树枝鸣起了寒冷至骨的飒飒奏音，连半只动物的声响都听不见。 雨轩全力开火，使出了最后一波深红爆裂，为这场战斗画下了句号。 阿尔泰尔的利刃刺穿土壤。 雨轩的灵衣支离破碎。 魔力耗竭，最后一颗宝石也没剩下，却未伤及阿尔泰尔的半分，甚至没让她的军装沾上灰尘。 呼——！ 又吹来一阵凉风，雨轩可以感受到气流的涌动，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她的身体还有力气，可以站起来，选择继续战斗或逃走，但她没有那样做，只是躺着不动。因为她早就尝试过了，战斗或逃走都是徒劳的。 当雨轩使用魔弹射击，阿尔泰尔就使用更密集、更强劲的魔弹之雨；当雨轩使用格斗技，阿尔泰尔就使用更精湛的刀法；当雨轩使用魔法道具，阿尔泰尔就召唤出无限量的强化满级道具；当雨轩逃走，阿尔泰尔就创造了闭环空间，像鬼打墙一样逃不出去。但是阿尔泰尔没有一次对雨轩下杀手，只是不断地压制雨轩，似乎想要让她自己主动投降。 雨轩可没有那么软弱。 除了强力魔术师“远坂凛”的英雄力量，雨轩还持有独眼喰种“金木研”的英雄之力，喰种可以不断成长进化。但喰种的进化能力非一日所成，而且对体力和食物的消耗极大，雨轩不可能在这场战斗中超越阿尔泰尔。况且因为进化速度太快了，雨轩的黑发里夹杂着不少苍白的银丝，她的身体随时可能承受不住。 还有一张从埃弥娅手上抢来的“吉尔伽美什”三分钟英雄试用卡，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SS级以上的战斗力。但是阿尔泰尔可以抹消这些“额外添加的设定”，或者召唤出更强力的战士压制雨轩。 雨轩本来还带着一份紧急通讯用的卷轴道具，可以向某些人发出求助联络，但是通讯信号被阿尔泰尔给屏蔽了，从外界不可能搜索到雨轩的当前坐标，没有人会来救援。 数值与装备的绝对压制，这就是雨轩的现状。 最后的战斗结果，就摆在这里——雨轩没有投降，同时她也几乎放弃了抵抗。 最后的全力一击对阿尔泰尔没有起到效果，雨轩想不到该如何对付这个强敌，不如就躺着，等待阿尔泰尔的制裁，或者期待自己能够灵光一闪，找到反败为胜的方法。但灵光始终没有出现，直到阿尔泰尔的刀刃架在脖子上，她也没辙。 雨轩只能发出临终台词似的发言： “为什么要杀我？” “为迎来此世的终焉。” “我从不认为自己有保护世界不被毁灭的力量，最好编个更靠谱的借口。” “是，汝未曾拥有，但与汝有关的某人，他有那般实力。” 阿尔泰尔的意思大致清楚了。 雨轩本身不会对世界造成任何影响，但是与雨轩有关系的其他人可以动摇这个世界。阿尔泰尔只要杀死雨轩，激怒其他人，这个世界就会被“其他人”摧毁。说实话这是一个烂透的计划，比山寨电影还要烂，所以雨轩认为这绝对不是阿尔泰尔的真心话，她没有这么智障。 雨轩说： “……别痴心妄想，就算你杀了我，‘他’也不会迁怒于这世上其他无辜的人。就我这么一个普通人被杀，他也不会变成报复世界的大魔王，你要知道他可曾失去过更多比我还重要的人。” “信否，由汝决定，吾惟执行。” 嘶—— 阿尔泰尔慢慢地抽出了利刃，从刀锋至护手，整个刀身晃了一道亮光。 但是说实话，雨轩不害怕。 阿尔泰尔的实力固然强大无比，除了剧情杀，这世上不可能存在第二种将她打败的办法，她的绝对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强归强，还是无法令人屈服，因为阿尔泰尔缺少一种关键的要素——恐怖。 阿尔泰尔一点都不“恐怖”，只是“强大”而已。 直到最后，阿尔泰尔也没有把真相告诉雨轩，无言地举起利刃。 嘭轰隆——！ 电闪雷鸣。 刹那间的白光蒙住了阿尔泰尔的动作，当电光消逝，利刃已经垂落，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而留在原地，等待制裁的雨轩本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着坐在原地，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再用双手上下触摸自己的身体，她没有感受到任何变化。 阿尔泰尔收起了刀刃，徐徐道来： “倘若将汝诛杀，即可挽救事实，那可太过简单了，完全不需要吾来出手。而汝不必知道这一切的源头究竟为何，现在的汝根本无能为力去改变事实，甚有可能加速恶化，使事态变得更糟。” 尽管阿尔泰尔放弃了世界末日的谎言，但她还是满口谜语，让人摸不着头脑。 呼 阿尔泰尔松开了利刃，其混入身边的四十七件军刀之中，一同旋转起来。 军刀的旋转速度愈渐缓慢，现在的转速已经不如与利威尔战斗时的三分之一，这意味着她的力量越来越少了，估计最多还能战斗两次。所以她要节省力量，没有直接用超强的必杀技打败雨轩，而是一点点地消磨雨轩的斗志，让她自己安静下来。 要是雨轩知道阿尔泰尔的身体状况多么虚弱，说不定雨轩还能重新燃起斗志。 但现在雨轩主要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遇上这场战斗，无暇在意阿尔泰尔的状况。雨轩依然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会被阿尔泰尔袭击，到底在哪里惹着她了。如果说这场战斗的起因和白林他们有关联，雨轩只是遭受牵连的无辜受害者，她也不明白该如何解决，因为最近很长时间她都不在“死后战线”的组织活动范围内，她去其他地方办了点事，直到今天才返程。就连BoB和纳萨利克的相关事件，她都一概不知。 阿尔泰尔没有再攻击雨轩，说： “总之，今日是转折点，也是最后机会。吾来此地，即是为抑止趋势，错过今日，便再无力挽狂澜之机，哼哼，就连吾之森罗万象都无法扭转局面，只能在事前阻止其发生，汝也该明白，汝之孱弱根本无力改变事实。好好作为一枚棋子，随波逐流，及时行乐吧，时日不多矣。” 总之，就是卖关子，无论如何都不肯向雨轩透露任何一点有用的信息，硬是要让她自己去猜，猜不到只能接着猜，猜得到也不知是否猜对了。要是段名义在这里，早就对她开喷了。 离去之前，阿尔泰尔有意无意地留下最后一句话： “白色的未来——这是吾能告诉汝的唯一线索，具体的去问你的同伴吧，他略知一二。” “怎么？不继续猜谜了？” “因为汝很快就要‘分开行动’了，汝必定会去询问这件事，并了解前因后果。” “你怎么又说谜……呃啊！！！” 雨轩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两臂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 她感觉身体正在经历撕裂的痛楚，不是被外力拉扯，而是从内部发生了破裂，两只手臂简直快要把自己的骨架给勒断了，也无法阻止身体即将炸成两半的感觉。这是因为刚才阿尔泰尔挥下利刃，对雨轩使用了某种术式，这个术式相当复杂，从施法开始延迟了好久，才完成了对雨轩的身体结构的解析工作，所以现在才正式生效。至于术式的功效，确实和“撕裂”有些许关系，准确来说更接近“切割”，不只是rou体或精神，而是灵魂层次的割裂，雨轩感到剧痛是理所当然的。 对于雨轩正在遭受痛苦的模样，阿尔泰尔无动于衷地启动了传送门，将自己与雨轩一起传送去某个地方。 =============================================== 当前时间，下午1:13。 此时太阳应该悬挂在天上，为这片大地献上最后一日的阳光照耀，现在却被滚滚乌云给盖住了，整座城市都陷入了夜色般的黯淡之中。 失去了阳光普照的庇护，本该只能在地底与黑夜中生存的怪物——食尸鬼，大量地涌现出来。 “嘶——！” “呜——！” 这些怪物就像是在底下潜藏了很长时间，直到纳萨利克发起宣战，它们就立刻钻出坟墓，大批大批地袭击着所见之处的所有人。 它们来自浑不见底的黑色云雾，亦或者是同伴的遗体，被食尸鬼啃食的人类也会变成食尸鬼的同类，无论生死都逃不过食尸鬼的异变。可以看见，昨天被BoB组织击杀的六个同伴，以及负责埋葬他们的树石和日下等人，现在也全都在食尸鬼的行列中，他们听不见同伴的声音，也看不清同伴的长相，只要看见活物，就会扑上去撕咬一通，直到对方不再动弹，或者发出声音为止。 食尸鬼的嘶吼不同于普通的野兽，那是与人类极其相似的哭嚎声，又像是游魂野鬼在地狱受苦的悲鸣，已经分不清食尸鬼与受害者的声音了。光是听见食尸鬼的鸣叫，就让人怀疑自己误闯了地狱，现实物种不可能发出这样的鸣叫，但也没什么区别，如果食尸鬼出现在人间，那么人间就会被它们变成货真价实的地狱世界。 —— “名义！名义！” “抓住我！别松手！不要走散了奇儿！” 段名义拉着奇儿的手，拼了命地向前跑。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拼命过逃避，但这次真的只能选择逃跑。 不用回头去看，身后是一片黑如潮水的食尸鬼大军，奔跑速度快如猎豹，骨rou做成的身体可以撞飞汽车，这可比普通的丧尸要强多了。 更可怕的是，前方路上也涌现了数不尽的食尸鬼。 段名义与它们正面对视，那一刻犹如闪电贯穿了大脑，曾经被神力侵蚀的大脑再次产生了幻痛，又让他回想起了疯狂的幻境世界，还有尤格·索托斯的神之存在。 如果对方不是克苏鲁神话的怪物，而是别的某些东西，哪怕是比食尸鬼更可怕的妖魔，只要能够保护奇儿，就算这里的敌人数量翻十倍，段名义照样会冲过去挥拳，和这些没脑子的怪物们玩命厮杀。但偏偏是食尸鬼，正好戳中了段名义的旧伤，抽走了他的全部勇气，连挥拳的力量都不剩了。 除此之外，还有更可怕的事情。 “嘶喀！” 在众多食尸鬼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截然不同、更加诡异的身影。 就算是亲眼见识了无数妖魔鬼怪的段名义，也不禁屏住了呼吸。因为那个身影的外表过于怪异，那种不可名状的毛骨悚然，简直不会让人联想到它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那怪物的脚长达两英尺半，长着可怕的钩爪。是个至少二十英尺高的巨人。 接着，一只覆盖着黑绿色软毛的巨大手臂出现了，手臂（也可能是前脚）在前端分支成两条手臂，每只手都长得和脚爪酷似。这种Y字形的怪异肢体绝对不符合地球上任何一种生物的特征，可是放在它的身上却不存在违和感，因为它的其他部位比这只前肢更加怪异。 随之脱离黑暗，在视野中现形，那是一颗如桶大小的头颅。两只发出粉红色亮光的眼睛长在头部的两侧，被粗毛和骨头保护着。最令人恐惧的，还是它脸上的巨口，那张嘴不是左右水平、而是上下垂直地生长着，从头顶直裂至下颚。它大张开了捕蝇草状的裂口嘴，铺满了硕大的交叉黄牙，长长的唾液丝和舌头在牙缝间晃来晃去，直让人觉得厌恶。 以及恐惧。 “哈……完了……” 段名义的心脏止不住狂跳，光是看见古革巨人的血盆大口，好像就亲身体验了被活活咬碎的回忆。 自己分明还活着，却感觉已经死掉了。 若不是奇儿还在身边，段名义可能就这样认输投降了。奇儿的体温是唯一能够让段名义维持理智的特效药，正是因为她还在这里，段名义才坚持着最后的理智，没有向这些怪物屈服。他还要保护心爱的女孩，保护她远离这一次又一次的战争。 段名义的左手轻轻揽着奇儿，努力抬起右手腕，五根手指捏成了拳头的形状，说： “兔子，你快……” “名义小心后面！” 奇儿突然离开了段名义的臂弯，甩出一波近似黑洞的引力弹，将飞跃而来的食尸鬼们一扫而空。 再使用空间裂隙，剜去了附近的大楼墙壁，使半座大厦倒塌下来，拦住了食尸鬼。 咚轰！ 但是体型庞大的古革巨人轻易撞碎了钢铁墙壁，如同发狂大象的跳舞践踏，手脚并用地奔驰冲锋，眼看要把段名义和奇儿给踩碎。 它的利齿尖悬挂着一片衣布，指甲残留着隐隐红色。 嗖！ 一柄大剑飞来，刺穿了巨人的花瓣嘴。 再来一斩，巨人应声倒地。 持剑者身披一件火红色的大披风，随着风流卷起一片炎之浪潮，而红色之下是那个熟悉的人影——段名义最好的朋友，韩泠来也。 韩泠再一挥剑，掀飞了几只巨人，还有跟随出现的食尸鬼群，说： “名义，很对不起我失败了，没有人再听我的命令，我们的秘密全被死枪公开了，现在他们要来灭口！名义你们快走！我留下来给你殿后！” “韩泠……你这家伙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 段名义拽着奇儿，再次奔跑起来。 这是段名义第一次放弃战斗，将全部交给身后的朋友，这是他对伙伴的信任，也是承认了自己的无能。 道路的左右两边，充斥着数不清的斩击声，撕裂声，崩塌声，粉碎声。 不知道多少人被巨人抓在手上，多少人被食尸鬼们摁住无法逃走，其中有些只是NPC，有些是不熟悉的人，有些是平时多少有些接触的召唤师同伴。但是段名义没有伸手去拯救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现在他的手只能抓着奇儿一人，他不知道，要是稍微分心，自己是否会下跪投降，再也站不起来。 他正凝聚全部的、最后的力气，将奇儿带离这座魔境，与其相对的代价，就是放弃拯救其他所有人。用所有人的命来保护奇儿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每当一个同伴被撕成碎片，他就在心里对自己咒骂一遍。 在奇儿看不见的视角，留下了痛苦之泪。 ——嘶喀！ 巨人发出了嘶吼。 在无法直视的黑暗之中，也传来了无数的巨人共鸣。 在看不见的各个角落里，遍布着无数的食尸鬼和裂口巨人，它们不知在何时来到了此地，早已占据了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若是再次踏入黑暗之中，会被它们啃得精光。 在更远处，还能看见软体动物般的巨大影子，附带着吸盘的尖锐触手在黑暗天空下肆意扭动，那是连名字都喊不出来的怪物，更不敢想象要是随意靠近它们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而它们的背后，又会出现什么样的不可名状的怪物，那已经没法想象了。 总而言之，这个地方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了。 面对压倒性数量的鬼怪，学姐放弃交战，命令全员逃难，离开SBC格洛肯。 …… 这就是纳萨利克的叛变之战，这就是段名义即将面临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