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犬、狼、人
萧雨歇这边忙活的时候,寺水河谷那边也开始动作起来。 寺水河谷有一个重要的人出谷了,仲字房房头,陈炳康。陈炳康年纪在五十岁上下,早就已经步入了圣阶,他的能力很特殊,灵台道能力,精神控制系,御兽。驾驭凶兽,说白了就是收服凶兽为己用,平常也是以凶兽来战斗。 殇山的深山中,虽然荒芜贫瘠,但是也栖息着无数适合生存在这里的凶兽,凶兽他陈炳康不缺。而且他陈炳康尤其喜欢养狗,狗就是他强大的底气,就是他纵横这殇山的资本。 今天他出谷,身边同样带着一只狗,那只巨噬犬。全身棕黄色的皮毛,一个硕大的头颅,一张硕大的血盆大口。而他面前的另一个人则喜欢养狼,黑狼巴图,寺水河谷的谷外势力掌权人。 巨噬犬不喜欢狼,狼也不喜欢巨噬犬。一见面,这巨噬犬就开始冲着那一群黑狼龇牙咧嘴。它也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势力,巨噬犬是一种强大的凶兽,体型不大,可是肌rou臌胀,身材壮实,皮肤坚韧,咬合力极强,绝不是一般的狼类凶兽可以比拟。 可是黑狼也完全不惧,它们是草原上的黑狼,成群结队,出没于黑夜,聪慧过人,狡猾无比。 十几只狼一只只都在巨噬犬的对面露出了攻击的姿态,不断发出低吼。 黑狼巴图发出了一声低喝:“去,躲远点儿。”听到命令的黑狼群,一只只全都转身,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后,离开这间漆黑的屋子。 这里还是巴图那间门窗全都遮起来的黑屋,只是今天的巴图却没有坐在正堂的主座上,而是坐在了下面的客席。主座上,换成了那个陈炳康。 寺水河谷的谷外势力,不比谷内的一房差多少,按理说以巴图的实力,也足够和陈炳康平起平坐。可是巴图不会,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巴图的忠心。他是黑狼巴图,可在寺水河谷面前,他却和狗一样,忠心、忠诚、谦恭。外人没少在巴图背后嘲笑他的卑躬屈膝和低声下气。也正是因为这样,寺水河谷才喜欢他,才重用他。 陈炳康一边让自己的狗别胡乱叫,一边对着巴图说道:“巴图啊,殇山最近不太平。大易人又来了,这回似乎是铁了心扩张势力,已经把殇山整个纳进了他们的统治范围似的。以前都默许这殇山南麓就是大易的国界,殇山北麓就是栗末的国界,殇山就像是一个军事缓冲区,这是双方几十年来的默契,现在看来,这大易要对栗末动手了。我们这些在两国夹缝间生存的人,得有个计较了。” “那我们就一定要让他们在这殇山城站不稳脚!不是说,大易血龙军最喜欢为了百姓吗?那好,我们就让百姓赶他们走。”黑狼巴图淡淡地说道。 陈炳康哈哈一笑:“你总是有办法,可要怎么让百姓赶他们走呢?” 巴图呵呵一笑:“简单,哪个百姓不听我们的赶他们走,我们就杀哪个百姓。杀到这些穷棒子,全都和大易朝廷为敌为止。” “好!”陈炳康大喝一声,“我们在这里这么多年,就是这里的皇帝。我们一不想和栗末那些野人为伍,二不想和大易那些得势的泥腿子为伍,所以才在这荒山中艰难度日,既然现在大易非要逼我们,那我们也不用留什么手了。” 巴图微微一笑:“属下这就去联络殇山中还拼死顽抗的各路绺子,这些人加起来,估计也有好几千人,不怕成不了事!” 殇山辽阔,但也贫瘠,山中多是小村落,深山中的小村落没多少人,少的几十户,多的几百户。星罗棋布般遍布在殇山中的各个角落之中。 潘家峪就是个这样的地方,潘家峪不大,三十几户人家,村子在一座小山的山坡上。村子不大,更加贫穷,这里的村民赖以为生的就是村外的几十亩劣等田地。在这半草原半荒漠的地带,能有那一片绿油油的麦浪,已经算的上是人间奇迹。 村里的人世世代代在这里艰难度日,虽然困苦,可也平静。这几日,萧雨歇就带着军队驻扎在潘家峪外等候成空他们。在殇山中没到一处村落,萧雨歇都会让人纪录登记村中人口,然后交由户部入档,并制作发放户籍。 当然按照习惯,萧雨歇还是命令军卒不要随意入村打扰村中百姓,甚至还发动空闲的军卒帮着百姓侍弄侍弄田地。 今天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军营,萧雨歇就已经带着士兵cao练完了早cao,然后开始安排军卒收拾物品,拆除帐篷,准备拔营而去。 忽然间,萧雨歇看见军营门口有动静,走过去,却见是一个肤色黝黑,但是长的很好看的姑娘想要进营,只是被门口的岗哨拦住了。 “怎么了?”萧雨歇看着这个黝黑的姑娘问道。 黝黑的姑娘带着几分娇羞,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那个,我叫黑娘,这几天,你们帮我们干农活儿,有个叫铁鹏的。他一直帮我们家干活儿,我爹做了些驴打滚,让我拿过来给他。” 萧雨歇回头看了一眼营里,也没看见铁鹏,转过头来问道:“那小子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吧?” 黑娘吓了一跳:“没有,没有,我只是过来谢谢他。您是他长官吧?可千万别罚他。”黑娘说完,忽然看到营里在收拾东西,她的神情忽然低落起来:“你们要走了吗?” 萧雨歇点了点头:“嗯,开拔了。要去找土匪了。” “那你们还回来吗?我还能见到......见到......”黑娘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萧雨歇笑了笑说道:“我跟铁鹏说,让他有空回来看你们,你们以后去殇山城,也可以找我们。” 黑娘“嗯”了一声,一把将驴打滚塞在了萧雨歇的怀里,然后转身就跑。 萧雨歇把驴打滚托到自己眼前,憋着嘴有些不爽:“驴打滚,我也喜欢,怎么没人送我啊?”抱怨完,就扯着嗓子大喊,“铁鹏!滚过来拿你的东西!” 看着这支大易的军队离开,村中的人心思不一。有些人巴不得这些带着刀剑的战士马上离开,虽然这些士兵遵守军纪和百姓秋毫无犯甚至还帮着做些事情,可是毕竟带着刀剑的,面对这些人,心中难免泛起芥蒂和警惕; 还有些人则是依依不舍,有些人家里这些天颇受照顾,现在看着有一些人忽然出了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征,是不是回不来了; 有些想的远的开始有些担忧,大易的士兵是来剿匪的,这土匪要是打了过来,会不会连自己一起弄死?这些大易的士兵总归要走的,可是他们不会走,山里的那些土匪也不会走,每每想到这里,就总有人吃不下睡不香。 所以当萧雨歇他们离开的时候,各种各样态度的人都有,有人倚在自己门前,目送着军队远去;有人朝着军队远去的背影吐口水;有人躲在家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亦如萧雨歇他们刚到这里来时的样子。 当天夜里,地处北方的殇山少见的下起了雨,伴随着大雨的还有春雷滚滚。 功赎营中的一队斥候今天走的远了些。反应过来的时候,天气已经彻底变差。这队斥候七八个人,领头的正是铁鹏,几匹快马都是竹笋山的山寨里缴获的,另外几人在入狱以前,都是当小偷的,惯会踩点摸情况,当了斥候倒也算把这技艺发挥到极致了。 这几人正走在回大部队的路上。 一个斥候小兵骑在马上,看着得意洋洋的铁鹏道:“铁老大,话说你这几天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铁鹏哈哈一笑,想着村里那个姑娘的笑容,想着怀里还舍不得吃的驴打滚,不禁露出了几分期许,他是什么身份他知道,功赎营的士兵,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在押的犯人。人家姑娘挺好一个小丫头,大好的岁月,自己去招惹人家干什么。他就想着多看人家几眼,至于自己,等服完了刑,看看还能不能再军营里待,回头再找个能一起过日子,也不怕他死了没人照顾的彪悍婆娘,也就行了。 猛然间的一道惊雷就落在队伍的又前方,几人被吓了一跳。就连几匹战马也忽然警觉起来,前蹄扬起一声长嘶。 紧接着下一刻,树林中猛然射出几支羽箭,然后就是一群穿着各色衣服的土匪蜂拥而出。功赎营的这几个斥候下一刻就是拔刀在手,几个回合,砍翻了对面几人,但很快就在数量众多的土匪的围攻下,伤痕累累。 “不好!我顶住你们快走!”铁鹏马上大喊一声。 然而下一刻,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谁也走不了了!”声音还没停,一个穿着黑衣的高大身影突然出现正是黑狼巴图。 巴图手中一把马扎刀斩出,砍在铁鹏的战刀上,生生将战刀顶了回去,然后重重将刀刃压在了这个斥候的肩头。 铁鹏撕心裂肺的惨嚎着,半个膀子都几乎要被卸下来的感觉。 浴血奋战的几个斥候,一见这情景,想要过来帮自己老大,然而周围的土匪趁机发难,一下子将这几个斥候砍倒的砍倒,抱住的抱住。 巴图一脚将斥候头领踢开,大喝一声:“把他们都绑起来!都给我带回潘家峪!” 铁鹏顿时察觉不妙,大吼道:“你想干什么?你想去潘家峪干什么!你敢去潘家峪试试!”然而刚喊了几声,铁鹏的嘴巴就被几个人用麻绳堵上,只能发出呜呜呜的低吼。 夜晚的潘家峪很是宁静,可是这份宁静却在片刻之间就被打破了! 趁着大雨,大群的土匪忽然围上了潘家峪。 几乎没什么抵抗土匪就冲进了山村之中一阵烧杀抢掠,不到片刻功夫,山村之中便是四处起火。各家的粮食都被土匪们翻了出来,用一切能装的带走;各家的为数不多的钱财,也被土匪们逼着村民拿了出来,席卷而空;各家的牲畜鸡鸭,土匪们看着不错的,也都一并带走。 敢有反抗的,轻则一顿毒打,重则可能就直接弄死在当场。 没过多久,这些土匪就一个个满载而归,载歌载舞,兴高采烈,就像是过大年一样。 而一个个村民被从被窝里拖了出来。被土匪用刀顶着脖子赶羊群一样,赶到了村口的晒谷空地中。 空地中,铁鹏和几个斥候都被带了过来,一个个被押着跪倒在那里。巴图大马金刀的坐在空地中央的一张椅子上,看着一个个惊恐的村民终于在他面前站定。 巴图嘴角一咧,露出一个狞笑:“你们这些穷棒子,泥腿子,贱民!好好给我看看!这是不是就是前些天那些大易的官兵?” 这时那些惊魂未定的村民才注意到,那几个跪着的人有些异常的眼熟,看着那些人身上的大易军服,这才确定,这些人确实是前几天在他们村外驻扎的军队,这些一个个都更加惊恐起来——连官兵都被抓住了? “我呸!还以为你有多牛呢?就抓了我们几个小喽啰,就在这儿跟打了胜仗一样耀武扬威?你有种去找我们老大的大军啊!你敢吗你!”铁鹏冲着巴图就是一阵大骂。 巴图顿时大怒,冲过来一脚踢在铁鹏的脸上:“让你特么的说话了吗?你现在是什么你不知道吗?我动不了大军,我还动不了你个货?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你们都给我跪在我面前!” “哈哈哈哈,跪在你面前求你不要死啊?我的儿啊!”说完铁鹏还真的装模作样地嚎了几声。 巴图气的不行,一脚踢在铁鹏脸上,把铁鹏踢倒,指着倒地的铁鹏,恶狠狠地对村民说道:“你们给我听着!你们从今天开始必须给我跟这些大易官兵势不两立!有谁敢勾结官兵的,有谁敢帮助官兵的,只要让我知道,我弄死你们全家!”
村民们一个个的都被吓得往后退,只有一个小姑娘,似乎还想往前面挤,却被自己的父亲一把拉住。小姑娘正是黑娘,她看着铁鹏别人这么虐待,眼看就要活不成了,急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铁鹏艰难地支起身子,挺直腰杆看着巴图说道:“诶,儿子。你跟爹爹说说,你是不是就是打不过我们,你才来这里找村民撒气,找存在感的?哎呦!活像是一个小屁孩受了委屈,砸枕头撒气啊!你羞不羞?” 面对着铁鹏的羞辱,巴图心里恼的厉害,可他也看出来了,铁鹏就是故意在气他,他指了指铁鹏,冷笑着问道:“你要是求个绕,我兴许还能饶你一命。真的!你说你给朝廷那些大官卖命有什么意思?人家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们替人家把命留在这儿?” 铁鹏呵呵一笑:“没啥?以前我也不知道啥叫舍生忘死,可是吧,这些日子跟着老大,我就觉得吧,我像个人了。人家没给我啥好处,就是让我可以当个人!不用跟你一样再当狗了!我、想、做、个、人!” 巴图冷哼一声,抽出一把钢刀就插进了铁鹏的肚子:“想做人?下辈子吧?” 鲜血从铁鹏的伤口汩汩流出,这一刀并不马上致命,显然巴图是要把人折磨够再说。 铁鹏痛苦地倒在地上,剧痛让他呼吸都困难,他死咬着牙关,忽然发出一声凄厉地长啸:“呃——!痛快!老子正一肚子火呢!正好给老子泻泻火!” 朝着铁鹏身边另外几个斥候问道:“你们几个呢?谁想当人?” 其中一个脸上带着一大块疤的年轻人啐了一口,说道:“看见爷爷脸上这块疤了吗?你们土匪放山火的时候烧的!我从火里活着爬了出来,我拜把子的兄弟没有。老大说带着我们报仇,所以我们这些天在这山里就是杀土匪,什么时候杀干净了,这仇才算报。我死了,老大、黎头、燕哥、小荀子,好多人都会接着杀你们,杀光为止!” “来啊!把我们杀了!皱一下眉头,我们是你生的!”另一个人也喊了起来。 巴图被气的不轻,冲着边上的土匪说道:“把人杀了。” 话音刚落,一把把钢刀就落了下来,鲜血染红了一片地面。 铁鹏口中吐着鲜血,看的目眦欲裂,他死死盯着巴图,像是要活剐了他。 巴图抬起脚,踩着铁鹏腹部那把刀的刀柄,踩得刀在铁鹏的肚子里划来划去,肠子都快被割烂了。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回荡在山村上空。 “住手!你们住手啊!”黑娘终于还是从自己父亲的怀里挣脱,冲出来大喊道,她父亲想要拦她的时候已经晚了。 巴图看到一个小姑娘冲出来,很是有兴趣的样子:“哎呦,这里还真有一个心向官兵的,好好好,还有谁?都他娘的一并站出来。” 村民被巴图的话吓得一个个往后退,只有黑娘的父亲,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自己女儿,像是护住自己幼崽的野兽:“你们这些畜生!你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想让我们心里向着你们?人家至少不会害我们!人家至少不会抢我们东西!你们这些败类!” 巴图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心里不向着我们?心里不向着我们那就得去死!”说完,巴图冲着黑娘的父亲大喊道,“还有谁?你问问你们这些穷棒子!他们谁敢说自己心向着官兵?谁?” 此时的村民被吓的如同见了老猫的耗子一般,每一个人敢出来说话。只有老村长这个时候忽然一把跪倒在巴图面前,大声讨饶道:“爷爷啊爷爷,我们绝对不敢啊!我早就说了,这些官兵没安好心。这对父女那是村中的败类,自甘下贱,和我们那是半点关系没有。村中还有些人,也和这对父女一样,都是被官兵迷了心窍,你把他们都杀了!都杀了我们村子那就是爷爷您的!绝不敢犯爷爷的龙颜!” 老村长这么一带头,村里一大群人都跪了下来,一个个给巴图磕头认错,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把那些之前和大易军队走的近的几户人供了出来,换自己一条活路。 黑娘父亲的牙都快要咬碎了,他指着满地跪倒的村民痛心疾首地大吼道:“你们还是人吗?你们还是人吗?谁对咱们好看不出来?为了活命!为了活命宁愿就去投靠那些拿我们当畜生的人,都不愿意帮那些真心待我们的人!你们他么还配当个人吗?” 村民中,那些被人指认出来的人,一个个哭喊着被土匪从人群中拖了出来。而巴图什么也没说走上前去,一刀痛死了黑娘的父亲。 黑娘一下子瘫倒在地,扑在自己父亲的身上痛哭:“爹!爹!你醒醒!是我害了你啊!” 只是她还没哭两声,巴图一把捏起她的下巴,看的乐呵呵地:“哟!这小妞长得挺俊!今天让我好好乐呵乐呵!兄弟们,待会儿人人有份。” 说完,巴图拉着黑娘就往旁边的屋子里走。黑娘无力的拳头打在巴图身上,换来的只有一声声大笑。和周围土匪愉快地起哄声。 铁鹏看到这一幕,拼尽了最后一口力气,大吼着:“畜生!你放开她!”随着这一生吼叫,一口口鲜血混合着内脏从铁鹏的口中吐出,紧接着铁鹏一头栽倒下去,短短片刻就失去了气息。直到死,那一双眼睛都死死盯着正把黑娘拖进屋子的巴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