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奇幻小说 - 易梦山河颂在线阅读 - 第25章 惨状

第25章 惨状

    萧雨歇一夜未见铁鹏他们回来,料想可能是出了事情,凭着蛛丝马迹,终于找回了潘家峪,然而当他到这里的时候,他看到的是村口吊着的一排尸体,除了铁鹏他们的,还有那些对大易军队有好感的村民。

    那一具具尸体就这么吊在村口,像是一根根针,刺痛萧雨歇的心脏,尤其是那铁鹏的眼睛,到现在都还睁着,死死的盯着大地。

    萧雨歇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看着这一切在他眼前发生,而他却已经无能无力。他的眼睛中已经只剩下凝固的杀意,一只拳头伸到眼前,缓缓地握紧。此刻的萧雨歇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可是给人的感觉,只有冷酷、冰冷、狰狞,就好像一个地狱恶鬼一样。

    “救人!”黎动扯着嗓子大喊,“搜索村庄!看看还有没有土匪。”他满眼通红,手中握紧了巨斧,搜索着哪里有土匪,可以让他劈一斧头。

    众人冲进村子一阵翻找,片刻后,村口的一间屋子里传来一声暴喝,“你他娘的在干吗?”一个年轻人衣衫不整地从撞碎大门飞了出来。

    随后是燕七又怒又急地从屋里冲了出来,冲着外面大喊:“女营的,女营的在哪里?这里有个女的。”

    石中花和施菲马上冲了进去,不多时从里面搀出了一个衣不蔽体的女子,赫然就是萧雨歇昨天还见过的黑娘。

    没人知道昨天一晚,黑娘是怎么熬过来的,没人知道昨天有多少在她身上做了那种事,甚至没人知道为什么到天亮的时候她还有一口气。

    燕七已经气疯了,他指着被他打到地上的那个年轻人大吼道:“这个王八蛋,我进去的时候他还在那姑娘身上干那种事儿!”

    年轻人一拍地面爬了起来,怒吼道:“我干了,怎么样?你问问多少人都干了!反正这娘们已经被不知道多少土匪上了,早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我是村长的儿子!我凭什么不能干!”

    “我去尼玛的!土匪干那种事儿你就在旁边看着,假装自己是个没卵子的!土匪走了,你倒又有卵子了!土匪玷污过了,你还要再来一遍,你他娘的比土匪还不如!”燕七一边骂着,一边朝这个年轻人啐了一口。

    “住手,住手!你们干什么?”老村长不知从哪里一步一颠地跑了过来,“这是我们村里的事情,那娘们已经失了贞洁,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我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她是我们村里的人,你们管不着。”

    黎动拎着大斧子就冲了过去,可是他还没走两步,那个村长就一下缩了回去,抬手指着黎动颤颤巍巍地骂道:“怎么?你们还想行凶?还不是你们我们村子才糟了这劫!你们赶紧走吧,土匪头子说了,我们只要敢和你们有瓜葛,那就杀了我们全家,我们还想多活两年呢!”

    村长正说着呢,村外一队队大易士兵已经涌了进来,一个个手持长矛,挎刀背剑。村长一看,这个不好惹了,又缩了回去,手里的拐杖在那儿舞着,嘴里叨叨不停地抱怨:“我早就说了,官兵来了不是好事,官兵哪能一直在我们村待着,官兵走了那土匪不就又来了吗?土匪杀不完的,杀了一批还有,真到杀完的时候,这山里也就没活人了。我们山里人只能求着土匪,放咱一条活路不是。土匪也不会把我们赶尽杀绝的,只要我们听话,只要我们乖巧。总要给我们条活路的,不然我们都死光了,他们抢谁,这叫,这叫那什么竭泽而渔。”

    这老村长就这么一张嘴,滔滔不绝地在那里抱怨,在那里数落萧雨歇他们。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是在撩火。

    黎动用斧子指着那村长大骂:“我们对你们好,你们全是公鸡,昂着脖子对我们吆五喝六的!土匪对你们凶,你们就一个个全当乌龟,缩着脖子讨饶。我们要剿匪,你们宁愿站在土匪那边!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就是下贱,谁对你们和声细语你们当着好欺负,上去就是一口;谁对你们又打又骂,你们觉着不好欺负,就给别人又摇尾巴又舔脚丫子。你们这群自甘下贱的东西!”

    黎动骂完,冲着村民大吼道:“告诉我那些土匪在哪儿!我去杀了他们!你们怕死,他们也怕,我把他们杀的多了,他们就跟你们一样!”

    谁知村长似乎也是又怕了,一下跪倒在地,对着黎动他们苦求道:“我求求你们别剿匪了!你们杀土匪,土匪打不过你们就来杀我们!杀来杀去,苦的还是我们这些苦哈哈!你们要剿匪,就先把我们杀了!”

    黑娘这时再旁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我带你们去!我带你们去杀光那些土匪!杀光他们!我要杀光他们!”

    村长吓坏了,怒目圆睁,拿拐杖指着黑娘大喊:“你住口,你住口!你是想害死乡亲们吗?不能说!不能说!”

    黑娘听到这话像是疯了一样,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从石中花的怀里挣脱出来,从地上捡起一把不知道那个土匪扔在那里的破刀就朝着那个村长一刀捅了过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

    然而这一刀终究没有捅下去,萧雨歇背对着黑娘挡在她面前,元素化的左手死死握住了这把刀的刀尖,他回头盯着黑娘如同野兽般的眼睛,说道:“这一刀下去,你就回不了头了!”

    黑娘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萧雨歇的手猛然一发力,“当”的一声脆响,那把铁刀直接被萧雨歇元素化的手拗断。萧雨歇手里握着刀尖,冷冷说道:“你太弱,就像这刀一样脆弱,你要真的不想回头,就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只有你能杀别人,没人能杀你!”

    刚才被黑娘吓得摔倒在地上的老村长,现在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心有余悸地说道:“吓死我了,差点以为活不成了!”

    萧雨歇这个时候忽然转头对着老村长说道:“我没说你可以活!”萧雨歇说这话的时候看也没看老村长一眼,猛然间,右手就一把握住了老村长的后脖颈,手左中的断刀刀尖一下扎进了老村长的脖子里,下一秒用力一划,鲜血喷涌而出,洒了萧雨歇一脸。

    回过头,萧雨歇几步走到已经吓傻的村长儿子,就是那个一开始被燕七打出来的那人身边,手中断刀刀尖一下捅了进他的脖子,然后脚步都没停,从那村长儿子身边直接走过,断刀刀尖,直接留在了那人的脖子里。

    萧雨歇走出村口,对着一众大易士兵大喊道:“我大易血龙,自陆渭之盟时起誓:保家卫国,绝不弃百姓一人!今日起,这殇山荒野,便也是我大易疆土。”

    “可殇山山民,做不做我大易百姓,选择权在他们!从今天起,哪个老百姓想让我们剿匪的,帮我们剿匪的,真心拥戴我们的,他们是就我大易子民,我们同胞,是亲人,我们拼了这条命护他们周全!谁跟这些老百姓一样不愿意看到我们剿匪的,我们不管,他们不是我大易子民,生死与我们无关!谁阻我们剿匪,阻我们护同胞周全的,一律视他们也为土匪,斩尽杀绝!听明白了吗?”

    “得令!”回应萧雨歇的是千员军卒整齐划一,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

    “听明白了,就把我这话传出去,告诉每一个殇山山民,不管他们是何族,何人。”萧雨歇嘶声力竭地喊着,嗓子都几乎被撕开。

    一只手掌忽然拍到了萧雨歇的肩头,回过头,却见是成空提着那把新刀站在萧雨歇身边。

    成空的神色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呼出,对着萧雨歇说道:“要帮忙,说一声。我以前干什么的,你知道。杀个把人什么的,价钱好商量。”

    萧雨歇抽了抽鼻子,说道:“多谢了。”

    “谢什么。我老婆看到这一幕心里不是滋味。她心里不是滋味了,那我肯定不能放过那些土匪了。顺便,赚点儿外快而已。”

    萧雨歇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吓到嫂子了吧,对不起了。你们若要回去,我马上安排人护送。”

    成空摇了摇头:“吓到?我们是蛮陆回来的,还怕这个?她就是看着那个姑娘不太好受,现在也过去照顾那个姑娘了。我估计现在就是我想回去,我老婆也不乐意。”

    黑娘昨晚险些死过去,几次闭过气去,也正因为这样,土匪以为这个小妮子当时就死了,所以也没补刀。当着她的面也没了估计,黑娘半昏迷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土匪下一站要去黄羊坡一带。

    巴图觉得,按照萧雨歇他们的行动路线,下一站很有可能就是黄羊坡,他要去那里提前威胁百姓,杀鸡儆猴,让百姓没人再敢跟官军接触。

    知道了巴图可能在哪儿,萧雨歇第一时间就派出了一波人,去摸清楚巴图的具体情况,自己则带着人驻扎到了离黄羊坡很近的山坳中。

    山坳中有一座破落的大宅子,萧雨歇把军队就驻扎在了这附近。

    一间破屋中,萧雨歇就这么坐在一块石墩上,他的手里是一面盾牌,黑钢的盾面,内衬硬木和兽皮。盾牌表面刻绘了几个源能列阵,萧雨歇想着以后有机会,再找人在上面刻他一堆更高级的源能列阵,不过现在怕是用不到了。

    萧雨歇今年也才十八,少年意气之时,他心思细,想的多,可是少年意气终归是少年意气,碰上了心思多,那就如同现在这般,就好像当时魏德死的时候,他心里的纠结。如今他心态好了很多,可是一旦遇上这种生离死别,他心里总要有一种落寞,有一种悲伤,一种愤怒。需要一些时间去化解。

    门外,一个声音响起:“校尉大人,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萧雨歇循声抬头望去,却见是梁声站在门口,端着食物。这两天,这俩兄妹一直在军中干着力所能及的事情,照顾伤员,端茶送饭,干点儿苦力。

    萧雨歇轻轻招了招手示意梁声进来。

    梁声走进来,将食物放在了萧雨歇的脚边,却不像是要走的样子。

    萧雨歇抬头问道:“有事儿吗?”

    梁声鼓足了勇气,大声说道:“我想请您把那面盾牌给我!我也想成为你们中的一员,铁大哥的盾牌,我想替他扛起来。”

    萧雨歇愣了一下,将盾牌靠在了一边,问道:“我能问句为什么吗?”

    梁声侧过头,回忆着过去的事情,说道:“这里的人大多野蛮,愚昧。乡里乡亲的,他们特别护着,护自己人就跟护野兽护犊子一样。可要不是自己人,他们欺负起来没商量。每个村里都会有那么两家特别受排挤,或者是做了村民都不太乐意看到的事儿;或者就是外乡人迁居过来的;又可能这家人遭逢不幸,变得没人理,没人帮了,好欺负了。总而言之,这里就是纯粹的,纯粹的野蛮生长的深山老林。”

    萧雨歇看着梁声,梁声还在继续讲述:“我们家就是这样,我们兄妹本是殇山城里人,父亲是城中商户,因为得罪了城里的大族周家,父亲被他们杀了,我们兄妹逃出殇山城,躲入深山,在这山里苦熬。我做些小买卖,在带着meimei在各村走街串巷的卖货,就是挑个小扁担,各村之间走来穿去。勉强够生活,可是村里不管有什么庆祝,分什么东西,都不会通知我们。相反,村里有什么事情要出份子钱,我们必须出最大的那份。和村里的人有什么矛盾,村里的长老也一定是帮他们自己人。村里的混小子调戏我meimei,我动了手,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杀我,我当天夜里就带着我meimei走了,换了一个村子住。从那天开始,我就不让我meimei在离开我的视线。我知道,这个世界对我们大多是恶意。”

    萧雨歇摇了摇头:“都一样,世界到哪儿都一样,有团体,就会有排挤。只不过,你们这里最基本的团体就是村落呗。我们军队里也有受排挤的人,最开始的时候有一个叫徐安林的,那人人品太次,后来还有个叫林暨的,人品也不行。其实说到底,我是刻意的引导,把这些人品不行、放在团体里就是老鼠屎的人,变成了众人排挤的对象。说来,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心思阴险的紧。”

    梁声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可是你会分好坏,但是这里的人,只会分亲疏。亲戚多就是特权多,亲族大就是势力大,就是能欺负别人。我以为这个世界大多是是这样的,可是当燕七朝我meimei伸出手的时候,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后来,当我看着那些士兵冒着被火烧死,被土匪杀死的风险灭火就百姓的时候;当我看到你们暴怒的在山中游荡,剿灭一窝又一窝土匪的时候。我开始发现,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不一样的活法。”

    梁声看着萧雨歇,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地说道:“所以我想跟着你,我想试试这不一样的活法。我不是为了别的什么,我就是为了我自己和我meimei,我们想过更好的生活,想去更好的地方,想离开这偏远蛮荒的地方。我知道,我们就这么去外面的世界,人生地不熟的,日子只会更难。我们希望能跟着你,跟着你有前途,能去更好的地方,过更好的生活。”

    萧雨歇没有回到,而是盯着梁声的眼睛,淡淡地说道:“遇见你们的那天夜里,倪榫死了,死的很惨。昨天夜里铁鹏也死了,也死的很惨。他们不但死的惨,而且很突然。所以我们这样的,大多早备了一份遗书。你要是跟着我,你也会要备这么一份遗书。而你的meimei,不会希望看到这么一份遗书。”

    梁声呵呵一笑:“我和她一起过一辈子苦日子,还是我用命给她换一个更好的未来。我选后者,失去我他可能会伤心一段时间,但是我希望她能明白,她好好的过一辈子好日子,就是我最希望的事。”

    萧雨歇思想斗争了很久,终于开口妥协:“可以,你可以跟着我,但这面盾还是算了,你不适合,用不好。你小时候没有学过修行,个人实力太差,上战场也有些不现实。我需要你做另一件事,这件事以后,你也看到了,殇山的百姓大量新纳入大易户籍,这些原来境外的百姓,大多无礼、蛮横、愚昧。整个殇山,连个靠谱的人口统计都没有。连村庄的树木也说不清楚。他们需要重新整合、管理、教化。这件事完了以后,我需要你管理这些山里人,村落迁居,人口管理,土地开垦,道路修缮,最重要的是移风易俗,这些都需要做,简单来说,我需要一批可以把这些山中刁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父母官,你如果有兴趣。”

    梁声听完笑了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但是可以试试。”

    萧雨歇点了点头,忽然察觉到,外面似乎有人来了,他对着梁声说道:“你先去休息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战斗,我还有些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