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小六乌海
苍狼庆雪没过多久就从栗末和大易的边境回了八都帐的驻地，鱼鹰城。 回城以后没多久，看着很快就是栗末的牧民节了，因为栗末多为牧民，这个节日颇为重要。栗末人会在这一天里摔跤、骑马和射箭一整天，按照古老的传统，这些技能是牧民生存的技能，也是庄严的仪式和比赛。男人们一定要决出一个高低，为了牧民的荣耀，也为了心仪的姑娘。 到了晚上的时候，老人还要用白马的奶祭天，乞求接下来的日子风调雨顺。 苍狼庆雪趁这个机会，给乌海去了一封信，邀请他来和自己一起庆祝。他们两个人算是两个孤家寡人。乌海母妃死后，他在王族里不受待见，一直一个人，他也不可能和苍狼庆雪一样一直上战场，毕竟是王族。 苍狼庆雪厌倦了自己的部族，索性自己一个人，绝不会主动回部族。 他们俩人又都是光棍一条，毕竟他们这处境，玩玩可以，真要一起过日子，他们怕让人家姑娘年纪轻轻守了寡。 乌海和苍狼庆雪关系不错，收到信就很快上路了。 赶到鱼鹰城的那天，正是牧民节。草原上的夏日，也算是草长莺飞，鱼鹰城的摔跤骑射比赛就在城郊离城门不远的湖边，熙熙攘攘地一大堆人挤在了这个地方。 乌海就在这里遇上了从军营出来接他的苍狼庆雪。 乌海是个和萧雨歇同年的少年，但是他长得比萧雨歇还要柔弱些，不是说瘦小，而是整个人实在是比女人还要清秀。 他长得其实很不错，草原人少有的偏瘦的脸型，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皮肤白净细腻，秀气的像是个江南人一般。 满头的黑色卷发被扎在了脑后，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牧民长袍，脚上是一双很旧的暗红色皮靴。身后牵着一匹灰色杂毛的战马。 两人见面打了个招呼，就走在欢庆的人群中间，朝着城内走去。 一路上，乌海和苍狼庆雪看着一大群人在草原上欢腾，他们也只是抱着胳膊或者倚着木桩，静静地看着。仿佛他们和这一切都格格不入。 苍狼庆雪忽然突发奇想，对着乌海说道：“有没有兴趣试试？” 乌海摇了摇头，他倒不是没兴趣，只是觉得，他们虽然不成器，可是总归比他们强些，从小有名师教，有人陪练。和他们比，不公平。 草原人尚武，好勇斗狠，这样的节日，所有的男人不论实力高低，都喜欢展示一番。像是苍狼庆雪和乌海这般，只是从人群中走过，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中的膀大腰圆的男人们摔打在一起，却不自己上手摔两把，多是会被人投去鄙夷的眼神。 再加上乌海一脸的柔弱书生相，苍狼庆雪虽然高大可是却也神情温和，不像是善战的。于是总有那么一两个，自信心特别充足，又从来没怎么输过的小子想要挑衅挑衅。 一张羊皮横在了苍狼庆雪的身前，这是栗末人的礼节，给自己心爱的人是白色的布条，给自己的对手就是一张白色的羊皮。 对方接下了羊皮，那么就要和自己堂堂正正斗上一场。 眼前这个拿着羊皮拦在苍狼庆雪身前的男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身材高大和苍狼庆雪一般，但是明显更加壮实几分，胳膊上简直能跑马。裸着上身，虬结的肌rou完美的展现。 但是苍狼庆雪看着羊皮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可是这个拿着羊皮的男人却是不依不饶，再次挡在了苍狼庆雪的身前。 “这是我们的习俗，请你接受。”拿着羊皮的汉子义正言辞地说道。 苍狼庆雪摇了摇头：“我们赶时间。” “牧民节没有工作，所有事情都要放一下。今天没有要赶时间的事情。” “还有，那就是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喝一杯。”苍狼庆雪笑着冲这个拿着羊皮的人说道。 可这个人却还是不识相，不依不饶，他轻蔑地看了乌海一眼：“勇士的朋友应该也是勇士，这个人不配做你的朋友。” 乌海犹自尴尬的笑了笑，其实这个人说的也没错，他真的不是勇士。 苍狼庆雪的脸色却是很难看，他盯着这个汉子的眼睛问道：“你们这儿的习俗，难道我一定得接受你的羊皮吗？你知不知道强迫别人接受的挑战，是很不礼貌的。” 拿着羊皮的汉子哈哈一笑：“我还知道，不敢接受别的挑战的人是可笑的。” 苍狼庆雪还没说话，乌海突然抢步上前，一把抢过了汉子手里的羊皮说道：“我接受了。” 苍狼庆雪有些愣神，乌海却说道：“算了，这人是牛皮糖，甩不掉了，早打完早喝酒。”转头又对那个汉子说道，“开始吧，不会害怕了吧？” 汉子看着接自己羊皮的是这个秀气的少年，有些不满，可是那句“不会害怕了吧？”让他很难受。他怒目盯着这个少年，后退几步，摆出了摔跤的架势。 乌海没搭理他，手中的羊皮一甩丢到一旁，一个箭步抢先出手，右手飞速向着汉子的肩膀抓去。 汉子一个激灵，智珠在握，早料到乌海的出手一般，右手猛抬抓了过去。然而下一刻。乌海藏着的左手以更快的速度电射而出，一把扣住了汉子的右手腕，然后猛的一拧。 右手顺势也是扣着汉子的手肘，向下一压，汉子的手臂险些折断，腰也弓了下去，脸上的白毛汗瞬间冒了出来。 乌海倒也不下重手，没真的折断汉子的右臂，只是抬起一脚踹在了汉子的脸上，把汉子踢了出去。 不等汉子起身，乌海转身就走，仿佛眼中就没这么个人，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而周围其他的男人们却是没有再发起挑战的，因为谁都看的出来，这两个人都不是善茬。 倒是有两个美丽的女子，捧着一条白色的布条走上来。男子若是接受女子的白布，那么就代表接受了女子，两人就可以相拥去钻小树林了。 可是乌海却连续好几次躲过了那些女子，完全没有接受白布的意思。 只剩下那个躺在地上的汉子，本来还想站起来说几句场面话，可是发现赢了他的人懒得理他，顿时涨红了一张脸。 苍狼庆雪走在乌海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其实真的很不错，老国师不会看错人，能收你做弟子，就是对你的赞扬。” 乌海无奈一笑：“摔跤而已，记得我们的摔跤老师吗？泥河部的叶和达。” 苍狼庆雪听到这名字，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身高两米，人几乎往横里长，壮的不像话，满脸络腮胡的光头汉子。这个人很强，强的过分，圣阶的高手，专精rou体强化，全身都是肌rou强化的图腾。 然而乌海的下一句话，却让苍狼庆雪惊呆了：“他死了，死在一个女人手里，不是那种龌龊的死法，是那种堂堂正正一对一的正面对决，活生生被一个女人勒断了脖子。那个女人——是个大易人。” “怎么回事？”苍狼庆雪问道。 乌海摇了摇头：“东边，大易辽东和栗末的接壤处，一个叫奥荷坳的地方，他和一支大易军队接了战，尸体被带了回来。”说完，乌海沉默了起来，再不说话。 苍狼庆雪看了出来来，刚才那个汉子终归是惹到了乌海，让乌海感觉到了不悦，只是教养让乌海难以当众发作。 两人一路上换了些话题，很快进入了鱼鹰城中，在鱼鹰城最大的酒馆。 叫上了一桌好菜，三杯两盏烈酒下肚，气氛开始好了起来。然后就是一杯接着一杯，不多会儿，一大壶烈酒就见了底。 苍狼庆雪二话不说，又是叫上了一壶烈酒，再次推杯换盏起来。第二壶酒见底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是酒酣耳热了。 苍狼庆雪一口烈酒下肚，说道：“算了，别想城外的事了，刚才有几个长得不错的姑娘给你递白绫，你应该接的。好好找个姑娘快活快活，能过一天是一天啊。” 乌海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悲切：“看得上我的，也是看上我的身份，看上我的本事，不是看上我这个人。我看上的，我又不忍心让她跟我一起受苦，不忍看看她因我而死。我的身份你知道，父汗容不下我的，阿尔泰更看不上我，只不过，老国师还没死，他们不敢动我罢了。” “你是过不了你心里那个坎。”苍狼庆雪忽然说道，“算了，我直接把事儿给你说开了吧。我觉得这样反而对你好。你不过是和姑娘亲热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你母亲和也遂那个王八蛋的事情对不对？” 乌海的脸色猛然变了，他不说话，只是猛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乌海多喝了几杯黄汤下肚，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脑子一热，“哇”的一声笑了起来：“你说，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母妃和也遂那个王八蛋睡了，这个混蛋他是我亲哥哥，可是他睡我亲娘！睡我亲娘！他玛德！” 乌海的亲娘是栗末老汗呼儿朵颜的侧妃，不受宠。结果呼儿朵颜的大儿子也遂，钻了空子，勾搭上了乌海的亲娘，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和自己母妃有染！ 最后事情败露，呼儿朵颜整个人都气懵了，他还没死他儿子就急着要他的妃子了，结果就是也遂从此和汗位无缘。乌海母妃赐死！而动手杀死乌海母妃的，正是乌海自己！ 呼儿朵颜为了泄愤，逼着自己亲儿子杀了他亲娘！ 总之乌海他整个人就是个悲剧！ 苍狼庆雪也是一副喝醉的样子，他悄悄从怀里掏出一瓶东西，摆在了桌子上，一副鬼祟地样子，压低声音说道：“知道这什么吗？这东西，只要一点儿，再烈的女人也随你摆弄，想什么姿势用什么姿势。你要真想报仇，他睡了你娘，你就睡他老婆睡回去！”可谁也没看见，萧雨歇再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中闪过一丝清明，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 苍狼庆雪醉醺醺地摇摇头：“不不不，布木布泰挺好的姑娘，她现在都已经怀了孩子了。” 苍狼庆雪酒意上来一拍桌子：“对啊，挺好的姑娘。那个时候，我觉得你们俩就有意思。怎么就也跟了也遂那个混蛋了？也遂那个家伙，天天拈花惹草，外面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让布木布泰一个人独守空房。” 乌海一摆手：“这种男人嘛。长得帅，说话又好听，招女人喜欢。王八犊子，我真特么想阉了他，省得他出去害别的女人。” 苍狼庆雪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你就睡了布木布泰怎么着了？你不但要睡他老婆，还要打他的娃。以后他儿子当了汗王，你当摄政。白天朝堂上，他儿子随你摆弄，晚上他老婆随你摆弄。哈哈哈哈。” 乌海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别胡说了，就他！以前估计是他，他和我母妃的是败露以后，父汗就把他踹出继承人名单了。现在父汗喜欢的是阿尔泰那个混蛋！” “都这个时候了！你父汗老了，他压不住栗末诸部了，你以前也许没法子发展势力，但现在你是时候培植自己的力量了。你看看也遂，他不也没放弃夺嫡的想法吗？” 乌海强压着醉意，拼命的摇头：“不行不行不行，也遂那个混蛋，父汗压他，他现在的势力不如阿尔泰！” 苍狼庆雪打了个酒嗝，醉的似乎不行了，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嘴里无意识地呢喃：“要再加上你，总能怼死那个阿尔泰了吧。你先把也遂弄上去怼死阿尔泰，然后我再帮你弄死也遂。也遂那人你还不知道吗？你要真肯帮他，他直接能把布木布泰送到你床上，都省的你自己费事了。”说完，苍狼庆雪一下趴了下去。 乌海听到这儿，先是一脸无奈地笑笑，觉得苍狼庆雪有些天真，然后细一想，整个人愣了一下，然后酒醒了七分，片刻之后，他一把握住了苍狼庆雪的手。 苍狼庆雪勉强抬起头，看着乌海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只听乌海有些颤抖地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苍狼庆雪同样盯着乌海的眼睛，其实这个时候，真醉假醉便已经不重要了，他看着乌海，用很肯定很清醒地语气说道：“我的能力，你知道的。我的处境，你也是知道的。你帮我，我帮你。只要你答应当上摄政以后，内附大易！别再打仗了，我实在是不想打下去了，可总是有无数的人在推着我上战场！我的部族想让我赚军功，我的敌人希望我死在战场上，那些普通人想听我的英雄故事。可我不想上战场！若是再打下去，我宁愿隐姓埋名，逃出栗末去，当个流浪者。” “若我成为栗末摄政之时，不管如何，我必内附大易！”乌海仿佛是在用自己的性命赌咒发誓。 苍狼庆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