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鲲鹏变
东海之滨,高绝云端的悬崖之上,风烛残年的老人坐在轮椅之上,可他的眼中,却满是精芒,盯着远处那不可思议的事物。 “八十载风雨险阻,三十年横眉冷对。终有一朝鲲鹏变,剑指四海震宇间。” 郑沉瑜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只手艰难地抬起,指着远方的海天一色,脸上却是难掩的豪迈笑容。 当年,所有人都说他和同伴就是“沉鱼落雁”。小家子气的花瓶摆设,没什么大用,成不了大气。 今日,他要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不是摆设花瓶,他们是大国重器! 当年,那些人欺他年幼,灭他满门! 今朝,他要让那些人亲眼看着,他用尽一生,亲手铸成的东西,会将那些人千年的骄傲击的粉碎。 老人已经十年没有站起的双腿,那一刻像是有了无穷的力气,他激动地站起身,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仿佛随时倒下,可他偏偏站着! 周围的众人立刻急切地围上来,各自搀扶起老人,小心翼翼却毕恭毕敬。 然后,就听着老人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吼出了这一生最后的两个字。 “东!出!” 长啸之声划过九霄,他抬着的手,终于缓缓落下,再也没有举起,脸上却满是坦然的笑容。 ...... 东海之滨,高绝云端的悬崖之上,万人肃穆。皆是身着军甲,身穿军服。 三天前,那名老人走了,他看到了自己毕生夙愿的实现,坦然而去。 他走了,也带走了一个时代。 今日,大易的军将能来的都来了,他们来送老人出殡,来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萧雨歇也在其中,他有些紧张,可下一刻紧张变成了震撼。 缥缈的海面,巨响穿透层层海雾从远方传来,你难以形容那种巨响,就像是自亘古虚空之中,传来的号角,穿透悠悠的岁月,狠狠砸在你的心头。 你的灵魂仿佛都在跟着者巨响而颤抖起来,就像是无数的鼓槌在反复击打你脆弱的心灵。 你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小了,而你——更加的渺小,微不足道。 萧雨歇愣在原地,看着那什么都看不见的浓雾,呆愣愣地说道:“那是什么?洪荒巨兽吗?” 萧旦露出一个兴奋而欢愉的神情,萧鵟露出的则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那是船!” 船! 巨响的主人,终于突破nongnong的海雾,巨大而灰暗的身影,在阴霾天色的簇拥下,出现在萧雨歇的视野。 然而,萧雨歇的视野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 他将自己的头昂到最高,昂到脖子发酸,却还是看不到这件事物的最高处在哪儿,那是比山峦还要高大,比城墙还要肃杀的一面铁壁! 而这只是这件事物,仅仅一个正面罢了。 那巨响,原来不是洪荒巨兽的咆哮,那是这庞然大物,内部引擎的磅礴轰鸣!震动天地的轰鸣! “它到底,有多大?”萧雨歇瞪大双目,用微弱的语气呢喃。 萧鵟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大概和黛眉楼,一般大。” “三百丈?” “从头到尾,五里。从底到顶,二里。从左到右,二里二。” “它比整座黛眉楼还大!它,它,它是......什么!” “这是我鲲鹏卫从今往后的移动母港,是我大易的海上要塞,也是郑沉瑜老将军毕生心血。它叫——鲲鹏!” 随着萧鵟的话说完,鲲鹏顶部护盾缓缓张开,紧接着,一架架空艇从鲲鹏顶部甲板腾空而起,直入云霄,拖着长长的尾焰,摆着密密的阵型。 恍若一双真正的羽翼,那是真真正正的鲲鹏展翅!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萧雨歇失神的呢喃起这首古辞,心中已是波涛激荡。 萧鵟淡淡说道:“鲲鹏不止一艘,而是三艘,上有空艇数百,下有战舰数十。鲨跃卫,以后也不再是一条小小的鲨。自今日起,鲨跃卫重组,挑选凤舞卫、熊渠卫、燕雨卫三部精锐填充,成——鲲鹏卫!上有空艇,鹰击长空;下有战舰,鱼翔浅底。” 海边悬崖之上,万人皆是齐齐肃穆。 萧鵟拍了拍回过神来的萧雨歇:“我要过去了,你站好,精神点儿,看着你们顶用,老将军走的才能踏实。” 萧雨歇一个激灵,紧张而仔细地整理起身上的每一个细节,深深呼吸,抬头挺胸,用尽全力,让整个人昂扬起来。 不久之后,伴随着钟罄洪鸣的军乐之声,一座棺椁从悬崖的另一边,穿过整齐的军阵,朝着这边走来。 抬棺扶灵者六人,左边三人,为首叶天道,中间陆熏,末尾常登庭;右边三人,为首萧鵟,中间鞠陆,末尾楚荒。 爪牙八杰,六人扶灵,也只有他们有这个资格。 缓缓前行的棺椁旁,还有一个老人,昂首挺胸,神采奕奕,却难掩脸上悲泣。他正是朔漠台现任祭酒,洛宴。
他是郑沉瑜半辈子的副手,一生的挚友。 棺椁在悬崖边的灵台上停稳,六人从洛宴手中接过一面易字血龙旗,陡然摊开,四人各拉一角,中间两人扶好旗帜长边,将这面血龙旗缓缓盖在棺椁之上。 下一刻,众将士齐齐行礼。 礼毕,洛宴从旁人手中接过火把,将灵台整个点燃。 按郑老将军生前遗愿,海边焚化,骨灰如海,从此化作英灵不灭,守大易万里海疆。 “八十载风雨险阻,三十年横眉冷对。终有一朝鲲鹏变,剑指四海震宇间。” ...... 很多年前,就在大易立国的前夜,一个新生儿出生了。 可他全家却都死了,死在大易立国的前夜。 因为,他的父母反对北冥岩投靠圣罗,卖国求利。于是,圣罗人觉得,他的父母影响到了他们在大易的利益。 他出生半天后,就成了孤儿。有个好心人,受他父母临死前所托,将他带离敌人的老巢,前往血龙军的占领区。 然而半路却遇到了山贼,惨死深山。 他命大,土匪不知是懒得杀一个小孩,还是不想背因果,把他丢在山里喂狼,就不管了。 可他命大,被路过的樵夫救了。樵夫看到了他父母留早他襁褓的信件,可他不识字,只能把信收了起来。 等到他长大,在血龙军办的免费书塾中读了书,才从那封信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他小时候就是个放牛娃,一辈子没出过山。后来,血龙军的招兵,老樵夫让他去参军,说他们的好日子都是那些人带给他们的。 参军打仗,光荣! 后来那些年,大易新立,内忧外患,血龙军排除万难,决定兴建水师。 再此之前,血龙军没人有这个经验,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这个重担最后落在了郑沉瑜的肩膀上。他那时候年纪虽轻,却机智百出,已经军功赫赫,那时军衔已是郎将。 选他,就是因为他年轻,却聪明,学新东西快! 可他在此之前——从未见过海! 此后,他的人生,却和海,再也分不开,毕生的心血,只是为了打造一支纵横天下的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