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两顿饭(一)
两狼山城的战争结束之后,整个易栗边境乱成了一锅粥。 栗末和大易打了这许多年,一点便宜都没赚到。小队伍的打打闹闹,可能栗末人还能靠着人数众多,弓马娴熟赚点便宜。 可是一旦遇上大战,栗末输都不知道怎么输的。 大易人的战斗力很迷,这些人看上去友善温良,是一群谁都可以欺负的软柿子。可真的打起来,这些人能让其他民族和种族都感到害怕。你就是打不过,你就是 大易当年一穷二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后勤不畅,训练粗糙,武器更是简陋不堪,落后圣罗简直一个世纪。可是就这样,都打的天下第一的圣罗找不着北,最后只能靠着后勤优势勉强维持住了阵线。 凭的就是大易血龙军那堪称可怕的信念,如果说别的军队,最多也就是不死不休。那大易的血龙军,那是死了也不休。一个人倒下去,十个人以更可怕的姿态站起来。 现在的大易,血龙军还是那支血战圣罗远征军的血龙军,可是他们现在的装备、后勤、训练、火力,甚至已经追平了现在的圣罗军队。 当年那些人穿着草鞋敢和圣罗叫板,现在这些人开着空艇,驾着战车,怕不是要比肩神明。 这种敌人,那些真正心明眼亮的栗末人光是想想就感觉害怕。 根本没有赢的希望。 就如同这次一战,左苍台三十万人马,被十几万大易各地边军四面围攻,很快就被分割包围,各个击破,之后就是四散溃逃,被大易军队四处围歼。 左苍台向冲回鱼鹰城,却被萧雨歇阻拦,又被狼女直接杀穿了三十万大军,追上来几乎全歼了他身边的狼骑和却薛军。他自己也被抹了脖子。 事后萧雨歇连战场都懒得收拾,和各地大易边军迅速退走。留下左苍台的尸体最后被栗末带了回去。 这十几万边军,一路冲入草原的过程,本就是一场场战斗,沿途的部落,或者遇到的部族军,不是被斩杀,就是被俘虏,甚至有些栗末部族在他们来之前就远远迁走。 这是十几万边军回去的时候,栗末南部边境已经一空,几乎成了无人区。 可想而知,光是这对栗末的打击就有多大。 而在左苍台三十万大军覆没,南部边境一片狼藉,大易十几万大军兵临城下的情况下,六王子乌海的守城之功,就成了泼天的大功。 其实当时率领大易边军的一众将领也明白,打下一座鱼鹰城,有好处,但不大。对于大易来说可有可无,左苍台和他麾下的大军没了,就已经达到了目的。 再加上兵部下了剿灭左苍台大军就撤军的命令,因为萧雨歇扶持乌海的计划是上报过的,兵部也是同意了的,这个时候不如就给乌海一场大功。 所以十几万大易边军走的很干脆,很快。 可是栗末这边不知道啊,都以为是乌海守城有方,加之王庭大军已经在来的路上,大易边军不得不退走。一边在骂着大易军队跑得快,王庭军追都追不上,一边就是在夸耀六王子乌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乌海这一波,可是给王庭好好的长了一波威望。栗末老王欣喜,更是大赏乌海,不但让乌海继续镇守鱼鹰城,更是给足了兵马粮草、兵甲物资。 乌海一跃之间,甚至有了窥视金帐的资格。 可乌海很清醒,他很快就开始重整鱼鹰城,重整整个这一片的防务。 虽然不敢大肆出击,可是边境原来的防御设施还是被他重立起来大半。 于是边境的情况又有些复杂起来,当初那些因为大易边军入草原而四散的部族有的又开始回迁,那些在大易边军攻击下溃散的栗末部族军也开始闹事。 这些人要生存,要吃饭,可是现在的草原一片狼藉,他们只能接着想办法抢。 于是一股股,一伙伙,三三两两,偷偷越过边境,像是不入流的盗匪一样,盗掠边境的大易村庄。 今天这里咬一下,明天那里打一下,防不胜防。 就连商队,也发现,最近的盗匪开始变多了,治安越来越差,殇山大有回到萧雨歇他们来之前匪徒横行的情况。 所以最近殇山城的军卒只有一个感觉,很忙!不危险,但真的很忙! 伊杰和张嶙这时候也没办法,也只能带着人满山的乱窜,去对付这些草原上来的流寇,刷刷军功。 龚鹰这损色给刁英出了个主意,剿不如抚。这些草原盗匪,都是原来的一些边境部族,他们的很多同部族的熟人,甚至亲友,有些就被大易边军俘虏了,此时正在做苦力。 不如让这些俘虏去劝劝这些盗匪,同时给这些盗匪承诺,给他们粮食衣物,让他们知道只要接受大易的收编,好好干苦力,就有饱饭吃,就能活的很好。 刁英对此只有一句话:“抚个大爷。真要抚了那些遭了殃的边境百姓怎么说?大易边城被人抢了还要去安抚劫掠的人?脸面还要不要了?血性还有没有了?” “再说了,蛮夷不能以大易百姓计。栗末人在草原上天高云深的久了,草原上放肆驰骋惯了。喜欢自由,放浪任性。脾气还大,极其骄傲。他们不会为了那口吃的,放弃这种放浪形骸、肆意妄为的生活。像是之前上杆子归顺的,可能是另类,可能是实在活不下去了,也可能是抱着别样的目的,潜伏进殇山城。” “再说了,蛮夷不能以大易百姓计。栗末人在草原上天高云深的久了,草原上放肆驰骋惯了。喜欢自由,放浪任性。脾气还大,极其骄傲。他们不会为了那口吃的,放弃这种放浪形骸、肆意妄为的生活。像是之前上杆子归顺的,可能是另类,可能是实在活不下去了,也可能是抱着别样的目的,潜伏进殇山城。” 刁英最后给龚鹰下了总结:他那些花花肠子,对大易人管用,对草原人一般。他还得多了解了解草原人。 于是当天龚鹰就找到了自己所有能找到的关于栗末,关于草原的书籍,总文化风俗到政治军事。 萧雨歇则是更干脆干脆,给了龚鹰五条对付草原的法子: 一、劫掠草原,不断给草原放血,逼迫部族放弃肥美的草场,同时为己方获得财富和给养。 二、火烧草原,夏秋两季利用野火定期清除草场,是肥美草场抛荒,让草原可以供养的牛羊数量急剧减少,无法休养生息,逼迫草原部族不顾一切的打秋风,往防守严密的大易边关上撞,消耗草原人口。 三、控制水源,草原缺水,一半是大漠,肥美草场多与水源挂钩,在水源处修建堡垒工事,水渠水闸加以控制,使栗末无水可饮,无水可喂养牛羊。 四、分化瓦解,招降草原上的妇孺,老弱妇孺可以安抚,青壮却不能。妇孺孱弱,容易控制,尤其是小孩,记忆不深,世界观还可以调教,甚至可以把他们教育成一个忠诚的大易人。并且对老弱和壮年男性的不同态度也可以在草原内部制造对立。 五、宣扬文化,潜移默化改变草原人的语言和文字,进而改变他们的传说、传统、礼仪,最后将他们变成大易人的一部分。良好的文化宣传,也是让分化瓦解更进一步的手段。 以殇山城目前的实力,也就第一、二、四条可以用,对于这些盗匪,萧雨歇的手段就是安抚其中没有能力伤害大易百姓的老弱妇孺,对其中伤害过大易百姓的栗末盗匪动用雷霆手段。 因为这些人半是难民,半是盗匪,他们和叫花子的区别就是他们会抢;他们和盗匪的区别就是他们全都饿的只剩半条命,多半还是老弱病残。 老弱妇孺无法对大易的边民构成威胁,自然也不会和百姓有什么仇怨。 有能力劫掠的也是青壮,对边境百姓烧杀抢掠的自然也是这些青壮。当然如果这些有劫掠行为的并不是青壮,萧雨歇也不打算姑息。 大易安抚一部分,打击另一部分,这就是在他们中间制造对立,制造对大易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久而久之,就是分化。
那些安抚的,不但得安抚好,还把他们中愿意回草原的安全给人家送回去。这样,更多的草原人才知道大易对两波人截然不同的态度,才能宣扬出去大易的态度。 萧雨歇是不会把他们一口气杀了,可他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他接过了平息栗末流民的事情,就是打算这么做。 回到殇山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俘虏营,说是俘虏营,其实就是一个难民营,就在城外偏僻处圈了块地,把那些人看押起来。 这些人中,大部分是这些天在边境上抓到的栗末难民,半是难民半是盗匪的那种。 基本看不到青壮,青壮大抵是全死了,有的是一个老头带着一两个骨瘦如柴的娃娃;有的是一老一少两个面黄肌瘦的女人;还有的是缺胳膊少腿的半大小子。 所有人全都是面带菜色,看着就是只剩一口气的样子。 没敢让之前投诚的那支部族和这些人待在一起,那支部族好歹那么多人凑在一起,稍微活的好点儿。又怕那支部族欺负吞并这些人,又怕那支部族在这些人中建立起威望,到时候萧雨歇他都不好管理。 索性萧雨歇把那支部族中的青壮都抽进了殇山游骑之中当兵,留下的老弱就全被打散安排去修桥、建农庄、建牧场了,有些都被扔进了殇山的深山中。 至于眼前这些人,基本一点干活儿的能力都没有,小的小,老的老,伤的伤,全都只剩半条命。就只能先安排他们在这儿将养着,恢复体力先。 萧雨歇看着这些人冷笑了一声:“祖宗的,还真是挺要命的事!” 他此时真的是急的直挠头。想了良久,把现在难民营的主事喊了过来。 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兵卒,是原来墨熏城就跟着他们和迦叶陀人血拼的那些折冲营老兵之一,现在这些老兵,跟着他们的已经不多了。 “校尉大人,什么吩咐?”老兵问道。 “现在这里什么情况?”萧雨歇赶忙问道。 老兵摇了摇头:“这里总共五百三十二人,每天都有人来,也每天都有人死。现在每天两顿稀的,不敢喂饱,怕闹事。现在城里兄弟不够,粮草也不多。有些人需要救治,军医不够,军医都是治外伤行,这些人可不止外伤。还有就是,现在大部分人住的是我们搭建的帐篷,本来想组织他们自己搭帐篷或者建房屋的,可是这些人现在站立走路都费劲。怎么说呢,只能说一塌糊涂吧。” “明天开始,我们在难民营的人手减半。” 老兵一听几乎跳起来:“啥?本来就人手不够,还减半?乱起来咋办?” “爱乱就乱,一群妇孺乱不到哪里去?再说了,我现在就是要乱,至少要看着像是乱象。所以不但难民营的人手减半,外面那些接收栗末难民的人手也减半。人手不够,就让那些本来要接收的栗末难民在外面待两天。”萧雨歇继续说道。 老兵摇了摇头:“不是,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想法啊?您这,给我整不会了!” “给他们吃一顿饱的。然后,”萧雨歇随口吩咐道,对于老兵的疑惑也不解释,“然后统计一下,这些人原来都是那个部族,在部族里什么身份,会些什么,等等等等。” 说完,萧雨歇有开口道:“你帮我准备点东西,我去跟他们说点话。” 过了片刻,萧雨歇简单地跟老兵吩咐了一些事情,然后就穿过那些如同行尸走rou的一般的栗末难民,萧雨歇感觉有些熟悉,这些栗末难民抬起无神的眼睛,看着萧雨歇。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 他熟悉这种场景,栗末人的奴隶营地,多半也是这样的,甚至更甚。 可如今这些活不下去的,是栗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