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诡异信使
长啸山庄似乎永远都是充满着闲适安详的气息,虽然现在已是初秋。 不得不承认,很多人到了初秋,生命力和活力好似也走在每一年的下坡路上,不过即将到来的秋天是收获的时节,——更何况,这里还是长啸山庄。 这一天,杨凝风与安雪晴和往常一样在院落中练着剑,二人踏着花瓣翩翩起舞,双剑合璧,相互配合得滴水不漏。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双双收剑,对视而笑,却不发一语。 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比起强行说些什么,沉默已经足以传递二人的情感。——他们是武林中人人艳羡的侠侣,不用说话,便可以心意相通。 杨凝风一转身才注意到杨瑾正站在这个小小院落的门口,满意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欣慰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位年轻人。 杨凝风和安雪晴双双招呼道:“爹。” 杨瑾说道:“杨家剑法和安家剑法竟能如此完美地相互融合,风儿晴儿,你们实在令我刮目。” 安雪晴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时,一个下人恭敬地走到杨瑾的身边,说道:“庄主,少林寺有两位大师来访。” 杨瑾答道:“告诉他们,正厅见。” “是。” 于是杨瑾带着杨凝风和安雪晴离开了院落。 “未知少林寺有贵客前来,有失远迎,罪过罪过。”杨瑾拱手来到正厅。 两名小和尚站起身来,双手合十,显然他们就是少林寺的使节了。 其中一人应道:“杨庄主太客气了。” “请坐!”说着两位小和尚便又坐了下来。 杨瑾、杨凝风和安雪晴各自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杨瑾问道:“未请教二位大师法号。” “大师不敢当,小僧灵晔。” “小僧灵清。” “二位大师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杨瑾又问道。 灵晔说道:“敝寺沐云大师想要在九月十五日在寺内开坛讲经,特此命小僧前来长啸山庄,邀请杨庄主届时移步少室山,共襄盛举。”灵晔说着,灵清拿出了一封请柬双手交给了杨瑾。 杨瑾接过请柬,翻看道:“沐云大师乃当世得道高僧,能够开坛讲经传播佛学,实在是苍生的荣幸啊。杨某人届时定当率众前往少林寺,一睹大师风采!” 灵晔说道:“杨庄主客气了,对了杨庄主,不知许龙飞许大侠现在何处?” 杨瑾面有难色地答道:“呃……他现下不在长啸山庄,不知二位大师找他有何事?” 灵晔说道:“小僧临行时曾受方丈大师特意嘱托,一定要邀请到长啸山庄的许龙飞许大侠来参加此次的开坛讲经。” 杨凝风这时说道:“大师莫要多虑,许龙飞应当在这个月的月末就会回来,到时我们再启程赶往少室山应当不会误了时辰。” 灵晔说道:“多谢杨庄主杨少庄主,既然如此,那我二人便就此离去了。”说着灵晔和灵清便站起身来。 杨凝风和安雪晴跟在杨瑾身后将灵晔灵清二人送出了长啸山庄。 “想不到时隔多年,少林寺方丈终于又开坛讲经了啊。”安雪晴叹道。 杨凝风说道:“是啊,不过倒是有一点挺奇怪的,——他们为什么非要邀请许龙飞呢?” 杨瑾也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但愿这家伙在外面没闯什么祸吧。” “以他的性子,玩闹到少林寺也的确不是什么怪事,不过现在的他,就算想玩闹,也只能在洛氏医馆的病床上玩闹了!”杨凝风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杨瑾疑道:“嗯?洛氏医馆?怎么回事?” 杨凝风笑着拿出了一封许龙飞的飞鸽传书道:“他得了痔疮,正在洛氏医馆调养,这书信也是我上午才接到的。” 杨瑾也笑道:“怪不得他要这个月月末才回得来。” 安雪晴仔细地看着书信,却见信的最下方赫然有一行小字:“你千万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这件事!”然后她就有些无语地看着面前笑弯了腰的杨凝风父子。 “哎哟……哎哟……”许龙飞无精打采地侧身躺在床上,呻吟的声音也是那般的无力。 洛晓佳端了一盆热水走进屋来,拍着许龙飞的头说道:“你看看你刚才叫唤的,左邻右舍都快招来了。有那么疼吗?好歹也是个练武之人……” “我的小姑奶奶啊,往你屁股里扎那么一个东西还拨弄半天,再塞上一大堆的药试试。”许龙飞反驳的声音也很无力。 洛晓佳听了许龙飞的胡言乱语,害羞地打了他屁股一下。 “啊!”这一下显然触及到了许龙飞的痛楚。 洛晓佳自知失手,急忙说道:“哎哟,疼不疼,要不要紧啊!” 许龙飞伸手揽过洛晓佳的腰,说道:“你弄疼我了,怎么办呢?” 洛晓佳脸一红,吞吐道:“你这坏蛋……” 这时,洛昀恭说着话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你要记住千万不能喝……” 然后他就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洛晓佳的脸更红了,就连许龙飞的脸也红了起来,他轻轻地放开了洛晓佳。 洛晓佳便红着脸离开了这间屋子。 许龙飞翻过身子,趴在床上,看着床头的栏杆。 他虽是习武之人,但这个地方,还是不受内力保护的。 洛氏医馆自从上次的大火焚毁之后,洛昀恭便又在柳阳城的西北购置一块地皮,重修了一间洛氏医馆,虽然规模远不同往昔,但至少也可让洛晓佳等人免受流浪之苦。 许龙飞无精打采,他一生之中还没有遭逢过这样的痛苦,也没有遭逢过这样一段必须要闲散下去的时光。 他有些迷茫。 他偏过头,望向窗外,窗外是一片海棠树,虽然秋天的海棠树早已没了初夏的辉煌,但他当然也记得,洛晓佳最喜欢的就是海棠,尤其是海棠花瓣那淡雅的芬芳。 秋风拂过,海棠树的叶子随风而落。 有的直接落到地上,有的却还在经历着坎坷。 许龙飞忽然发现,他的一生不也正是如此? 无论是洛氏医馆,还是长啸山庄,都不是他的归宿,他只是暂时居住在这个地方,离开是无法避免的事。 就像初秋的海棠树叶,一阵秋风,便可以吹散它们与树枝之间渺小的羁绊而流落江湖。
至于下一站是哪里,恐怕没人知道。 人的一生,正由此而痛苦,也正由此而精彩。 究竟是痛苦还是精彩,就看你如何对待人生。 迷茫的人也终将找寻到方向。 即使,这个方向是别人强加给你的…… 这个人是谁呢?许龙飞不知道,因为他是趴在床上,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听,他听得出来,这个人的动作很轻。 许龙飞没有任何动作,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脖子上刀刃带来的寒意不允许他这样做。 “敢发出声音,就杀了你。”的确是个姑娘的声音,——尽管这个声音并不友善。 许龙飞还趴在那里,轻轻地叹了口气,悄声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把刀放在我的屁股上。” 那姑娘却以为许龙飞在消遣她,开她玩笑,便低声怒道:“少说废话,告诉我,许龙飞在哪里?” 许龙飞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糊涂的杀手。 不过他当然没敢笑出来,只是问道:“姑娘,你找许龙飞干嘛?” 那姑娘说道:“少管闲事,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许龙飞笑道:“好吧,那我告诉你,许龙飞,就在这里。” 那姑娘问道:“哦?你就是许龙飞?” 许龙飞说道:“没错……” 话音未落,那姑娘手中的柳叶刀便朝着许龙飞的脖子砍了下去,但许龙飞比她还要快,身子向下一滑,安安然地躲过了这一击,反手一指,点中了那姑娘的xue道。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你根本无法想象许龙飞全程都在背对着这个女人,竟好似脑后长眼。 许龙飞笑道:“敢问姑娘芳名。”许龙飞还是趴在床上问的她。 那姑娘头一偏,不发一语。 许龙飞又问道:“敢问姑娘是受何人指示?” 那姑娘依然在沉默。 许龙飞叹道:“敢问姑娘想死还是想活?” 那姑娘毅然道:“向死而生,置之死地而后生。” 许龙飞叹道:“那我要是现在把你放了,岂不是有违姑娘的信仰?” 那姑娘说道:“你一定不会放了我,堂堂天下第一神,这样的名号,不知道要以多少人的性命为代价,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了我呢?” 许龙飞悻悻地缩了缩脖子,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是好,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他从来不是那种严刑逼供的人,他尊重每个人的内心。 许龙飞问道:“那你能不能说说,你为什么要来杀我?” 那姑娘又选择了沉默。 许龙飞无奈道:“如果我放了你,你会去做什么?” 那姑娘还在沉默,不过这一回沉默的理由却不一样了,因为她没有想好这个问题。 许龙飞注意到,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凄凉。 是啊,如果一个人不是被生活所迫,那她又何必要过这种在刀尖上舐血的生活呢? 他难道又不是这样吗?一个人若有归宿,又何必在江湖上游荡,去做这样一个浪子呢? 猎人和猎物,在这一瞬间,心意却忽然相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