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赶尸吴家（二）

    夜晚，马麟儿与马宗义同睡一屋，不知为何，马麟儿口中念着法咒，只觉得心中微微一荡，一股气息从胸中开始蔓延，直到四肢百骸，再睁眼的时候，马麟儿觉得自己身轻如燕，轻轻一跳便从窗口飞了出去，他回头一望，原本的自己却安静地躺在床上。此刻马麟儿才明白自己已经灵魂出窍，正当他高兴时刻，突然耳边传来一哀怨歌声“我本薄命女，遇见负心郎，贱卖此处地，又遇中山狼。可怜好汉子，生死何茫茫”曲调婉转，声音缠绵，像有一股棉线轻轻扯住自己的心肺一般，马麟儿顺着歌声飘了过去。只见河上亭中有一女子背着身子，头簪银饰，戴一朵白花，穿着素色薄纱，手托着琵琶在夜中唱歌。

    马麟儿瞧不清楚女子样貌便走近了几分，那女子似乎知道马麟儿过来，便停下手中琵琶。

    “不知是哪位公子，怎地魂游此地听奴家唱曲”

    马麟儿停下脚步，挠了挠头“我不是公子，我是道士。”

    那女子一听道士便慌忙转过头，只见那女子皮肤白皙，双眼泪光点点，因惊慌蹙着眉头，纤纤双手捂住胸口，一副我见犹怜之态。马麟儿见她如此便问道“这位jiejie，大半夜你出来干嘛？你也别害怕，我是道士，只打妖魔鬼怪，又不打人。”

    那女子初见马麟儿不过是孩童，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听得他说要打妖魔鬼怪，便赶紧躲在亭里的柱子下面，用薄纱袖子遮住脸“我魂魄无意在此，还请这位小道爷放过奴家才是。”

    听到这里马麟儿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经灵魂出窍，自然眼前见的不是人。听得她说自己是魂魄，又想起艳娘的故事，便问道“你是不是叫艳娘？”

    女子放下袖子，点了点头“是，你怎知我的名字。”

    “我听冯mama和云儿说起过。不过，你魂魄为何还不入轮回，难道是因为怨气所以才在此地停留吗？”

    艳娘道“这并非我本意”她低头见马麟儿，见他目光清澈，无戾恨气息，看来马麟儿对自己并无威胁，又见他双手无法器，便觉得他法力低微。于是艳娘将袖子一甩，白纱瞬间飞到马麟儿身上，马麟儿被艳娘这一举动吓得愣了一下。只听得艳娘带有不忍之意的口吻说道“这位小道士，对不住了。”说完白纱裹着马麟儿将他裹成一个蚕茧模样，艳娘轻轻催动长袖，蚕茧便朝艳娘飞去。马麟儿再傻也明白这艳娘想要拘留自己魂魄，他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想起师父说过，尿尿就可以解开法咒，于是他赶忙在里面尿尿起来，但奈何尿尽了自己仍在蚕茧中。难不成自己就要魂飞南京呢？马麟儿正在蚕茧里抓耳挠腮时听的那艳娘一声惨叫“啊——”蚕茧再次打开，就见马宗义正站在外面“师父”

    马宗义将马麟儿拎了出来“想不到，一年功夫不到，你已经学会灵魂出窍呢，不错——”

    “谢师父夸奖，对了，师父，这个鬼魂便是艳娘。”

    马宗义点了点头，然后上前道“我知道你身世可怜，但你为何要害我徒儿”

    艳娘趴在地上楚楚可怜道“我也是被逼的”话未完，艳娘便开始哭哭啼啼起来。

    马宗义见她如此伤心便叹气道“你说说，到底是何原有？难道是因为那魏太岁害死你，你心中怨怼，才致你变成怨鬼让你魂魄不得去下界？也让你有了机会去报复魏太岁，让他成了疯子。你害魏太岁也就罢了，毕竟他与你有恩怨，但是你为何无故来害我徒儿。以你的品行，可是有什么苦衷？”艳娘缓缓直着身子跪在地上“那魏太岁的疯病并非我导致，而我魂魄再此不得轮回也是与魏太岁疯癫有莫大干系。”

    “这可奇了，你魂魄在此居然与魏太岁致你死无关，反而与他疯癫相关”

    只听那艳娘继续道“哎，我原来以为魏太岁与我遇的负心郎一样已经是大恶人，只是想不到这魏太岁的父亲魏信业才是真正大jian大恶之人。我投入河中没多久，就觉得自己魂魄盈盈升空，原本想着自己要进鬼门阎王殿，不曾想却见那魏信业偷偷带着一个道士将符纸压在此处，这符纸一压，我魂魄便从空中落入这亭中石桌之下，除了我忌日那几天能在亭子里走动，其余时候我的魂魄只能居在石桌之下。我以为是那魏信业替儿子出气，后来我在亭中偶然听的两个水鬼说，是那魏信业从他儿子魏太岁那里借寿才导致魏太岁疯掉的。我当是道听途说之言，结果那两个水鬼举起魏太岁的魂魄说到‘看见没，这便是魏太岁的两魂六魄，道士授我们令，让我们将这东西捆起来沉入水中’我不敢相信，便问道“借寿为何要借他儿子的寿？”

    水鬼说‘借寿若是旁人的寿，只会减半，比如借人家寿命两年，在自己手里也只有一年的寿命，但自家人的命就不一般呢，若借十年便是十年。这老头用这这儿子的魂魄借寿整整四十年。’那时我才明白过来，魏信业为何要用符纸将我压在此处，原来只是利用我的鬼魂掩盖他借寿的事情罢了。”

    听到这里，马麟儿又想起之前冯mama说过魏信业对待几个孩子的不同，为何他独独溺爱幼子，感情这魏太岁是他的寿命本。人人都说魏信业疼爱魏尚甫，想不到这疼爱背后却藏着这么狠毒的真相。

    马宗义听完便道“原来如此，既然你被压在此处，为何要对我徒弟下手呢？”

    艳娘道“因为我听一个道士说只要我找了替身便可离开这亭子，那个道士叫什么我给忘了，我只记得他瘦瘦的，手里拿着拂尘，腰间别着个犀牛角。当时他见我可怜，说是要帮我拿去压在这里的符纸，但奈何他法力低微，临走的时候他随口说了一句，说，除非拿了符纸，或是找了替身，不然我就要生生世世压在此处。我也不愿伤害他人，但想着救命恩人还在牢中，自己又无能为力，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望这位道长恕罪”说完艳娘便磕起头来。

    马宗义捋了捋胡子，做到亭子石凳上道“让我恕罪？你乃至阴至邪的怨鬼，我怎能恕罪，若我恕罪恐你害了他人。”

    虽然马麟儿被艳娘之前的行为吓到，但想着她可怜便悄悄说到“师父，要不我们放了她吧”

    马宗义举起手做出拒绝之态，那艳娘道“既然道长不肯饶恕小女子，那艳娘祈求道长将我魂魄打散，让我日日居在此处，太折磨了。不过在打散我魂魄之前，祈求道长能帮帮那位壮士，他无辜被牵连在狱中，若能救下他，让小女子魂魄即刻散去也行。”

    “哦，当真你愿意为了那装饰魂飞魄散”

    艳娘坚定地点了点头。

    马宗义听完哈哈大笑起来“我刚才之言不过是试探你罢了。你居然为了救人甘愿魂飞魄散，想来你所言不假，放心吧。待天亮之后我便过来将这符纸去掉，让你早日进入轮回。”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艳娘感激涕零道。

    接着马宗义轻轻挥手，那艳娘变成一股烟缓缓进入石桌之下。马麟儿问道“师父，我以为你要将她魂魄打散呢！”

    马宗义道“世人都说鬼怪无情，我行走多年以来，见许多鬼怪都比人善，反而是人其心难测。”

    “对了，师父，你不是说只要尿尿便可解开法咒吗？”

    “因为你这次遇见的是鬼，他们最不怕便是这秽物，所以你尿尿也解不开法咒。”

    “那我要怎样才能回到躯体里呢？”

    “你只需动动心神，默念回神即可。不过，这其中最奥妙的便是心神，所为心神所动，魂之所往。今晚你念法咒成功出窍也是因为你心神所动而致。只要你抓住这诀窍，以后出窍回神便随意自由呢。”

    马麟儿明白过来，只见他眯着眼，并指一念“回神”果不其然，他魂魄瞬间回到身体里。马麟儿再次睁眼，见马宗义也已起身。

    “师父，我回来呢。”

    “唔，不错，看来你已经掌握如何出窍回神的技能。不过，以后不可以随意出窍，今夜要不是我魂游四处，你就成了艳娘的替死鬼呢。”

    “知道了，不过师父，那压在艳娘身上的符纸到底要怎么去掉呢？”

    “等天亮我们去那亭子里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