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雨
今夜雨下得很大，像老天爷端起了一大盆江湖泼向了人间，免不得就有那么几只鱼儿要摔死在地上。 村庄外一片密林里停了十几个人，为首两人坐下各有一马，而身后的人都弯腰攥刀望向下方的村子，村中零散几点灯火映在眼眸里摇晃。 左前方坐着一匹跛马的络腮胡汉子舔了舔嘴唇。 “慢慢摸过去。” 说罢用刀面轻轻拍了拍马，趁着雨声率先向村庄接近，右边骑马面糙心不糙的汉子眯眼跟上，不忘压低了声音嘱咐道： “不留活口。” 后面的人点了点头，缓缓跟了上去。 雨越下越大，好像要一次性把这几个月的雨水都给泼了，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在距离村庄仅有百步之时，骑着劣马走在最前面的人猛然举刀加速，冲进村庄。 “弟兄们，今晚好好开个荤，有酒有rou有娘们，哈哈哈哈！” 后面喽啰们纷纷加速，打着号子就冲向就近的房屋。 他们是这片地方的土匪，近年冬涝夏旱，收成极差，周边常年没个正经营生、四处厮混的，在这种年份就更混不下去了，几个心眼最坏的一合计，就做起了劫道、劫村的事儿。当地官府连解决民众基本的生活所需都力有不逮，对付这种事就水分更大了，又加上这伙人熟悉区域，人数不多更灵活，往往劫财但不杀人，就一直没能剿掉，祸患留到今晚，这伙人终究是熬不住连日躲避官府和当地自愿组织起来的剿匪青壮，打算屠了这村子，既是出了这口恶气，更是安抚底下这帮子野狼的心，没有酒rou，今天认大哥，摸不着明天就偷偷溜了，说不定走前还要捅你一刀子，人家不走，陪你等死？可人家走了，没了喽啰们，你还算个屁的山大王。 先前嘱咐不留活口的二号人物没理会喽啰们的喊叫声，猛地一拍跛脚马，开始向村子北部找过去，他知道村长家在那边，把村长先杀了，就算村民们反应过来了也没那么容易组织起来，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可不相信这种年头，当村长的能不藏点好东西？ 他心里冷笑两声，刚又要重重一拍马屁股的时候，眼睛余光撇到了右边窗户里，突然有一股强烈的感觉，不对劲！这么个小村庄在这样的年头，真有人这么晚了还点着灯？ 之前不是没来踩点，这两天晚上村庄确有零星的灯火，他也提出过疑义，但当时大当家的只是狠狠瞪着远处的村子说： “点灯？那就说明有油水捞，老子只认这个，就算有官府给老子下了套儿，嘿嘿，怕？那群软脚虾经得住老子几下砍？” 当时他欲言又止，最终就此作罢。 今晚这种强烈的不安越来越强，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到窗口一看，坏了！屋内果真没人，正欲大喊警示，不远处率先冲入一间灯火昏昏房屋的大当家大骂出声。 “他奶奶的！屋里没人。” 大当家虽然说话糙了些，先前说不怕官府，但也不傻，能不跟官府对上就不对上，心思急转，就打算招呼人先撤了，可也还没来得及吼，就又出了状况。 一个衣着破烂，瞎了只眼的矮小喽啰刚急匆匆踹开门要一番洗劫，就有突然的一道亮光闪过，喽啰懵了一下，又下意识一摸脖子，满手温热，睁大眼睛，喉咙发着咕噜咕噜的声音，身体就向后倒下了，然后房间里就走出来一个人。 大当家的立马反应过来，正欲提刀上前了结了那个躲在暗处偷袭自家兄弟的“官家好汉”，周围就密密麻麻围起来一拨人，这老天爷也是作美，刚刚雨水才像不要钱似地往地上泼，这会儿又干干脆脆地停了，众人举着火把慢慢围拢，匪徒们也立马看清了周围，果真是官府下了套。 火把密集，众村民拥簇而来的是县尉和村长，稍后处还有几位不知身份的人物，一位清秀可人的妙龄女子，正一脸好奇地望着围在其中的山匪，一位玉树临风的俊雅公子，也是悄悄打量场中局势，还有一位跟在这两者之后的中年人，面无表情，似乎对今夜发生的事并无多大兴趣，先前一剑割喉的中年剑客也默默走到他的旁边，两人互相点头致意，护卫前头的公子小姐。 县尉大人眯着眼望向已经坐在马背上的大当家，心情大好，一副智珠在握，早料如此的模样，洋洋得意。 “张狗蛋，你终究还是没能逃出本官的手掌心！” 站在县尉大人后面的女子听到山匪大当家的这么个威武霸气名字刚想笑，又听见县尉大人一番自吹自擂，不禁翻了个白眼，这事儿能成可跟你堂堂九品“大官”关系不大，你不过是带了几号小胳膊小腿的衙役来撑了撑场子，真要打起来，可不够这场上一看就很凶神恶煞的山匪一顿砍的。 俊雅公子也有些无奈，倒不是对县尉的没有自知之明，而是对身边女子没心没肺的俏皮行为。 “二哥，要是王叔叔一人对上这十二个山匪，打得赢嘛？” 女子悄悄凑到身边二哥的边上问道。 被称作二哥的公子更加无奈，但依旧乖乖回复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meimei。 “打自然是打得赢的，就看要多少招了。” 说完还笑着看了看之前杀了矮小山匪的中年剑客，meimei李南烛也好奇地望了过去。 中年剑客微微斟酌了一下，笑着答到： “若是双方死斗，无人逃窜，二十招内就赢了，赢了…自然是杀了，若是有人纠缠，另有人逃跑，就得多花些功夫了。这些山匪没什么功夫，就是仗着人多，身体还算壮实，做事又狠，才一直没被官府收拾。” “王叔叔谦虚了，我看啊，就是王叔叔功夫高…” 又偷偷指了指前方的县尉大人，凑近了说道： “只会吹牛不会办事，才让这些家伙横行无忌的。” 被称作王叔叔的中年剑客哭笑不得，二哥李松节一拍自己meimei的头。 “出门在外，莫要言谈无忌！” 估计是知道道理吓不住自家小妹，又假装恶狠狠补上一句： “下次可不带你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