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村姑进城

    李红霞真的觉得自己应该去买张彩票，说不定真能中个百八十万呢。今天是她到新北市的第三天，也是她“维权”的第一天。两天前，也就是她刚来新北市，准备开启自己崭新打工人生的时候，被同村的大哥介绍着接了当天一个据说是非常不错的工作，工资日结，也就是说她可以马上拿到第一笔钱，这对于初到大城市，身上积蓄寥寥且还没有其他赚钱门路的的人来讲，的确是个非常不错的差事。

    “你就跟着我，我走哪你跟哪儿，让你干啥你干啥，别多问，别多说，只管听指挥。”在问到工作内容时，那位老乡给出这样的回答。

    李红霞就这样被稀里糊涂地领着来到了新北体育中心，换上了老乡给的保安服，迷迷糊糊地当上了秦北翔演唱会的内场保安。

    至于为什么要让她一个看上去极为柔弱的女孩子来做保安，那可能跟她自幼习武有关吧。出生在农村的李红霞家里条件十分拮据，在家中排行老大的她下边一共有四个meimei和一个弟弟，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却很难维系这样一个庞大家庭的正常开销。当年，镇上的武术队招生，老师一眼看重李红霞，武校包吃包住的条件对李家父母极具诱惑，在与年幼的李红霞象征性地沟通后，一根从镇上小卖部买来的棒棒糖成功将她哄上了去往武校的大巴车。

    对于这次的保安工作，李红霞也没多想，她只是感恩老乡能给自己这样一个赚钱的机会，所以在工作中异常的卖力和认真，生怕出一点纰漏，给老乡造成困扰。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当晚出纰漏的不是她，而是秦北翔自己。她几乎目睹了秦北翔跌下舞台的全过程，但因距离远，根本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应。内心单纯善良的她，也只能在出事之后，心中默默为秦北翔念了几次之前自己母亲常念的经文，希望他平安。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混乱之后，他们这边的安保负责人会以此为借口，拒绝支付她的薪酬。李红霞不解，为什么舞台事故需要由她一个小小的保安承担。她试图找负责人去理论，却压根儿找不到人。介绍她去工作的老乡心里过意不去，想自掏腰包把她那一天的工资给她，但却被李红霞拒绝了。

    李红霞是个耿直不会拐弯的性子，自幼生长在农村，家里虽然条件不好，但父母一直教她要做个正直的人。虽然安保负责人欠了自己一百二十块，但这钱必须要由负责人，而不是自己老乡来付。钱不多，但理必须讲。所以在身边人都劝她算了的时候，在她根本找不到这次负责安保工作的中间人时，她还是毅然决然地前往百川公司，打算与“更上边的人”好好讲讲道理。

    在李红霞很耐心地跟百川大厦门口的站岗保安说明了自己来意之后，她被客客气气地挡在了门外。保安以一种看外星生物的眼神打量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心提醒道：“还是算了吧。”

    李红霞自然是不肯就此罢休，只得僵持在百川楼下。虽然心底是打定了主意要给自己讨个公道，但当她站在二十多层钢筋水泥之下，被迎头烈日暴晒之际，难免还是有些心里发怵。按照以往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来讲，李红霞能够清楚的感知到，自己胸腔不受控的鼓点声，是源于对陌生世界的恐惧和不确定。她又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百川办公楼，开始思考老乡和保安劝自己的话了。

    李红霞颓然往墙边靠了靠，墙上张贴的一排海报有一张被风吹起两个脚，发出冽冽的声响。热心市民李小姐忍不住伸出手，将海报往墙上按了按，但显然这种本办法是不奏效的。就在此时，她身后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嗨，美女，对，就是你！”

    李红霞循声转身，却被一辆经过的轿车阻挡了视线。短短几秒钟，让她刚刚的好奇心重新落地，心想着八成是听错了，长这么大，好像也没谁管自己叫过美女呢。

    “别走啊，我说！”声音再次响起时，还伴随着一串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黑影横在李红霞面前。

    李红霞好奇抬头，只见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站在她跟前。虽然她没怎么见过世面，但这样的装扮任谁都能看出来是个流浪汉了。只是面前的流浪汉与以往碰到过的都不太一样，他的脸上丝毫没有诚心乞讨的模样，反而带着些许自命不凡。李红霞不解，难道大城市的流浪汉都这么拽的吗？

    “不好意思啊，我身上也没钱了。”单纯善良的姑娘还是给出了最温和的回复。

    秦北翔扒拉了两把挡在眼前的头发，不可思议地看向李红霞，疑惑道：“啊？”

    “你要不去问问别人……”边说李红霞还边好心替秦北翔四周寻找乞讨目标。

    “你以为我是要饭的？”秦北翔伸出手指，反向指在自己面前。

    “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李红霞连连摆手，生怕对方误会。

    “打住！”秦北翔似是忍着怒气，在制止了李红霞接下来的解释后，沉了几秒，而后耐着性子，又捧上一张笑脸：“美女，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不是要饭的。”

    此刻，街对面的一家咖啡店内，罗老六和郑五四正密切观察着二人。不同的是，罗老六用的是手上的“iPad”看转播，郑五四则是整个人扒在窗上看现场。

    “哎，可怜我们翔仔一生帅气多金，没想到现在竟沦落到要用一个流浪汉的身体。”郑五四不住感叹。

    “有个流浪汉的身体用就不错了。”罗老六语气仍旧不咸不淡。

    虽然答应了郑五四要帮秦北翔重返人间找寻真凶，但鉴于秦北翔现在无法使用自己的身体，给他灵魂找个“寄宿”就成了头等大事。他们不能将好端端的一个人强行催眠或者抽离灵魂，更不能凭空帮暂时无处安放的灵魂找一个寄托，好在混迹鬼神圈多年的罗老六有一套自己的储备体系，能让他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寄宿身体——一个在人间无依无靠的个体，城市流浪汉。

    “你要相信，只要他还是秦北翔，哪怕用猫狗的身体都能创造奇迹。”罗老六看着手中仪器上的画面，不自觉挑了挑唇角，言语间难掩的自豪。

    “哈哈，六哥啊，你这粉丝属性可真是藏不住哟。”郑五四在一旁打趣，难得见到扑克脸罗老六有情绪起伏，自然不能错过，打趣一番。

    罗老六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下身体，硬生生转移话题：“最近的工作日志都由你来写。”

    “什么？”郑五四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刚喝到嘴里的果汁吐出大半。

    “说到底交换灵魂的事情都是你的主意，自然要由你全权负责了。”

    作为灵魂向导，罗老六他们每日的工作都是要提交工作日志的，就像人间普通社畜的苦逼工作生活一样。罗老六虽然同意了郑五四的提议，但毕竟是私下的“暗箱cao作”，工作日志自然不能按照实情来写，一向循规蹈矩的罗老六对于这种不按规章制度办事的做法相当抵触，所以能推给郑五四做是最好不过了。

    “可……”郑五四还想挣扎一下，但看到罗老六毫不在意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的挣扎必将毫无作用，只得心里暗叹，为了偶像，豁出去了。“好吧，但愿翔仔早日找到真凶。”

    “按他这种曲线救国的方法，你放心，早不了。”罗老六抬头撇了一眼窗外，悠悠叹气。

    按照目前的情形，先不说秦北翔本人能否醒来，什么时间可以醒来，单说他灵魂在这具临时载体的寄存时间，最多也只有三个月，这三个月究竟能否达成所愿，罗老六心里其实并没有他嘴上说的那么乐观。秦北翔现在甚至连百川大厦的门都进不去。他和郑五四是可以帮他不假，但他们的能力及干预范围，也都是有限的，多数时候，秦北翔似乎只能孤军奋战。

    “你说他找这姑娘能行吗？”郑五四的注意力放在了秦北翔对面的李红霞身上——她看似瘦却并不弱，皮肤是健康的亚麻色，一双弯弯的月牙眼在没有任何修饰的前提下，仍旧有抓人眼球的能力，两侧嘴角微微翘起，不做任何表情时，看着也格外亲近。不施粉黛能有如此形象，的确已算是上乘。但气质这块，郑五四实在打不出优。说好听的，这孩子身上是未经世事的稚气，稍微难听点，那就是有些土了。郑五四不由得为秦北翔捏了把汗。

    “首先，得那个姑娘能答应他。”罗老六却提出了个更为现实的问题。

    听到这里，郑五四不禁向窗外投去担忧的目光，心里暗暗祈祷他的偶像可以出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