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困境中的大顺军
湖南平江县安定镇是平江和浏阳之间一个四面环山的小镇，小镇四周树木森森，只有一条并不宽阔的小道通外镇外。 往日平静的小镇如今是人喊马嘶，热闹无比。 镇中的百姓早已经逃进大山之中，镇里全是从湖北流窜至此的大顺军东路军。 东路军原是大顺国皇帝李自成亲率，被清兵追击从西安一路逃窜至湖北境内，没想到皇帝却在湖北通山县九宫山被害，大将刘宗敏也被清兵俘获杀害，群龙无首的东路军一路逃至湖南境内。 满清英亲王阿济格得知李自成的死讯后，自认为剿灭大顺军的使命已经完成，留下梅勒章京佟岱任湖广总督招抚大顺军余部，自带大军回北京避暑去了。 此时的大顺军已是狼狈不堪，几万人马逶迤拖出镇外老远，队伍中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众多，看起来不似一支队伍，倒象是逃难的流民。 镇中一家高门大户之中的堂屋里此时坐满了人，正中坐着一位身穿孝服，年纪大约三十五六的妇人，看其脸容，满是无奈和悲怆之色，正是大顺国皇后高桂英高夫人。 高夫人身后站着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脸色也是极为憔悴，正是制将军李岩的妻子红娘子。 自从李岩在北京被大顺皇帝毒杀，红娘子起兵反了大顺，后清兵攻来，红娘子的队伍被追击至湖北，遇上了到此的大顺军。 大敌当前，且大顺皇帝已死，红娘子抛弃了个人恩怨，将队伍并入了大顺军，自己也一直跟随着高皇后，如今何去何从，心中也是迷茫之极。 高皇后自从得知皇上被害的消息后，终日以泪洗面，称要跟着皇上去了。众将领反复规劝，幸亏红娘子及时来到，这才劝得皇后息了殉死之心，只是她的精神状态始终不好，让大家都非常担心。 阿济格的撤军，让大顺军有了喘息之机，东路军众将护着高皇后一路从湖北进入了湖南境内，如今对湖南形势不甚了解，正要商议下步如何行止。 堂下泽侯田见秀、义侯张鼐、绵侯袁宗第、磁侯刘芳亮、光山伯刘体纯、太平伯吴汝义、将领郝摇旗、王进才、牛万才等都到了。 “如今清兵已停在湖北，我军处境稍安，只是如今军中粮草将尽，须得尽快下办法。望皇后多保重凤体，切勿太过悲伤，我等如何行止，还待皇后示下。” 绵侯袁宗第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见皇后目光呆滞，知其还未从悲伤中走出来，首先开口提醒高夫人须打起精神，这还有比伤心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启禀皇后，末将认为大顺如今死敌乃是满清鞑子，不如我等投了大明朝廷，一来可保皇后平安，二来大家也有个去处，粮草也有了来源。不知皇后意下如何？”田见秀接着向皇后建议道。 泽侯田见秀资历很老，以前在大顺军中地位与刘宗敏差相仿佛，原本是大顺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只是如今手下只剩下七千人马，与郝摇旗、刘体纯等将领均有几万人马相比，却是少得多了，手里兵马少了，这军中话语权自是差了许多。 两位侯爷开了头，众将顿时议论纷纷，有同意投降大明朝廷的，也有决意与明军和清兵决一死战的，吵闹半晌，终是投降朝廷的声音占了上风。 屋里正在吵闹不休，门外传来斥侯的报告，称在镇外抓了十几人，说是淮扬大都督和督师派来的。 大顺军一路从陕西逃至湖南，消息十分闭塞，这淮扬督师史可法以前倒是听说过，至于这淮扬大都督，众人倒是从未知晓。 义侯张鼐让人把领头二人带到堂上，见前面一人乃是儒生打扮，后面却是一位姑娘。 没等众人开口说话，就见这位姑娘上前几步跪在皇后面前，哭着说道：“夫人，杏儿总算找到你们了！” 来的正是卢渭和杏儿，卢渭领着一群人绕道浙江、福建，绕了一个大圈，这才到了湖南境内。 到了湖南才渐渐听到一些大顺军的消息，众人紧赶慢赶，这才到了平江一带。 一路打听，才知道平江至浏阳之间来了大顺军，这才朝平江前进，不想在这安定镇却被大顺军给抓了。 听到杏儿哭着喊“夫人”，卢渭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一帮人运气算是真好了，竟直接到了高夫人所在军中。 高夫人低着仔细打量着杏儿，却是没有认出来，这才开口问道：“你是何人，如何称我为夫人？” 杏儿一见高夫人没有认自己，顿时有些着急，抬头看到高夫人身后站着的红娘子，大喜着喊道：“红娘子jiejie，你也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河南的黄毛丫头杏儿啊！” 红娘子一听，疑惑地上前几步，仔细盯着杏儿看着，却也认不出来。 人称女大十八变，杏儿当时在闯王军中时，年龄不过十一二岁，如今已经十五了，且生活好了，人也长得很是漂亮，早已不复当年的黄毛丫头了，难怪高夫人和红娘子认不出来。 杏儿想了一下，站起身竟摆了几个武功架子，红娘子一看，开口说道：“你是黄毛丫头？” “红娘子jiejie，正是我呢。”杏儿一见红娘子认出自己了，顿时大喜。 “你们这是从何而来？”红娘子问道。 “jiejie，我们是从扬州来的，杏儿在扬州听说闯王已经遇害，心里担心夫人，这才救着大都督让杏儿前来找你们，天可怜见的，总算找到夫人了。” 杏儿说起闯王遇害，看着高夫人一身孝服，眼圈又红了，边哭边把自己的情况给高夫人和红娘子说了。 屋里众人一听，均是惊讶不已。 “杏儿姑娘，你说的这位大都督莫非就是神仙，真是从天而降的？”郝摇旗好奇地问道。 “好叫高夫人和众位将军得知，我家大都督是不是神仙，学生并不知道，但大都督几人乘神车从天而降，学生倒是在扬州城墙上看得真切。” 见杏儿说不清楚，卢渭赶紧上前把罗剑等人的来历跟大伙解释了一通。 “竟有这等事情？莫非上天也恨这鞑子，派了几位天使下界相助大明？”磁侯刘芳亮好奇地问道。 “我家大都督说了，满清鞑子想奴役我中国，如今中国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所有的中国人都应该摈弃前嫌，一至对外抵抗满清鞑子的入侵。对了，我家大都督还给高夫人和众位将领说了很多话，杏儿，还不快点放给大家听听？” 卢渭招呼杏儿拿出手机给大家播放大都督府里的录像。 杏儿这才想起还带着罗剑的手机，赶紧对高夫人说道：“夫人，大都督还让杏儿带来一件宝物，杏儿这就给夫人和众位将军们观看。”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打开之后露出里面的手机，打了开机键，顿时响起一阵悦耳的开机铃声。 杏儿将手机放到桌子上，将手机靠着包裹立着放下了，心里默念着罗剑教过的cao作步骤，终于找出了录像。 “此物声音不大，请诸位将军近前观看。”杏儿说完了这才点开了录像。 高夫人和众位将领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里传出罗剑的画面和说话声，尽皆呆若木鸡。 杏儿看见大家均在呆滞中，并未细听大都督说的话，赶紧上前重新播放，众人这才凝神细听画中人的说话。 “高夫人、诸位将军，我是淮扬大都督罗剑，我已知晓大顺高皇帝遇难一事，望夫人和诸位将军节哀顺变。往事已矣，如今之中国正面临前所未有之危急，满清侵进入中国，抢我财物、屠我百姓，其欲奴役我中国之心已昭然若揭。” 堂中静得连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手机的声音虽不大，但众人尽皆听得清楚。 “故此，罗剑认为，凡我中国之儿女，须当摈弃前嫌，自当戮力同心，共同抵抗外侮。如今大顺高皇帝已然逝去，罗剑希望高夫人当主动挑起重担，尽快整合大顺军之余部。” 高夫人听到此处，脸上的悲伤之色稍去，又露出以往坚毅的神色。 “我与淮扬督师史可法均有信函交与湖南总督何腾蛟，如你等有心与满清鞑子血战到底，我们会安排卢渭先生前去同其接洽，务使其保障尔等军饷粮草，等扬州以后有了余力，也会给贵部尽可能提供帮助。” 罗剑的这番话总算说到众位将领的心坎上了，众人讨论了欲归降大明，但如何与朝廷联络，正是苦思无计之时，听到这里，众人似乎都是松了一口气。 “高夫人贵为大顺皇后，亲自领兵自是不妥，我的意见是，东路军目前当以泽侯田见秀为军中首领，众位将领如义侯张鼐、绵侯袁宗第、磁侯刘芳亮、光山伯刘体纯、太平伯吴汝义、将领郝摇旗、王进才、牛万才等均要顾大体、识大局，此时切不可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听到这里，众位将领均是心中一惊，惊疑这大都督如何对远在千里之外的大顺军了如指掌，如何对在位的将领竟是一位不差的点了出来。 众人均抬头看向泽侯田见秀，田见秀也是迟疑不已。 “你们若还有所顾虑，可详细咨询卢渭卢先生，最后罗剑愿大顺军早日走出困境，成为抵抗满清侵略的一支中坚力量。” 录像到这儿就结束了，高夫人和众人仍是呆呆地看着手机，均都一言不发，显然还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杏儿又上前把督师史可法的录像给大家播放了一遍，史可法说的可比罗剑的话要难懂多了，众人听得去里雾里，但话中要求大家忠君报国的意思还是听明白了。 看完了两个录像，半晌才由田见秀开口说道：“不如请卢先生和杏儿姑娘暂且下去休息，待我等商议之后再告知两位如何？” 待卢渭和杏儿下去休息了，田见秀这才朝着高夫人说道：“这淮扬大都督从天而降似是不假，否则如何能有如此神奇之物，竟将千里之外的人像和声音都传了过来？” “我看这大都督说的极有道理，对我大顺军只有利而无害，我等不妨听之如何？”绵侯袁宗第在军中资历仅次于田见秀，思考了一下说道。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称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已毕，最后终是同意了袁宗第的意见，只是军中以谁首，倒是没人主动开口。 “那派何人与这卢先生一同前往长沙？”高夫人本无多少主见，见大家意见已经基本统一，这才开口问道。 众将沉默半晌，才有义侯张鼐开口说道：“末将愿陪这卢先生长沙一行。” 义侯张鼐一直跟随在李自成身边，自李自成遇害之后，认为自己没有保护好皇上，每日愧疚不已，如今见皇后欲派人前去长沙，当下思索一番，主动站了出来。 得到消息的卢渭第二天就带着张鼐往长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