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神明那点儿事
罗易当然不是傻子，看得出来猫娅是在努力营造一种让他放松的氛围，但她显然不知道自己并不是特勤组的新成员，而是被门先生送来找她救命的倒霉蛋。 猫娅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没有牛顿的降智光环影响，罗易的智商终于正常起来，但好奇心更加严重： 猫娅为什么会认为他是特勤组的人？ 猫娅好像根本没发现他的心思，表情已经开始向门先生转变，她略显夸张地摊开手自嘲了一句： “淑女不能这么做，这不文明。” “淑女做什么都是淑女，名媛除外。”罗易眨眨眼，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地球式玩笑。 猫娅随即领会他的意思，一挑眉变回大大咧咧的二愣子形象，咧开嘴笑道： “神明也是。” 气氛终于回归正常，两个人重新坐好，猫娅一打响指消去茶几上的咖啡酱和空水杯，重新变出两杯清水来。罗易端起清水喝了一口，浑身舒泰： “哎，先说说我这副身体吧，相比别的我还挺担心自己的小命儿。” 猫娅摆了摆手，语气相当轻松：“二十五岁的骨龄，突变异化的细胞，基因调整，身体健康，和你原来那副一样好用。我去除了你原本乱七八糟的变异可能性，只留下了一种，就是超高速细胞增殖。反正你以前应该也用习惯了。” “所以我以后再也不用担心癌细胞会彻底让我没命了？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体会产生其他异变了？”罗易面色不变，但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猫娅点了点头，“这是对你的补偿，毕竟我没能救下你。” “那你们真是神明？”罗易抱起双臂，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显得有些警惕。“门先生告诉我说最好不要频繁和你们打交道，会被你们污染。” “也算是神明，也不算是。”猫娅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无奈，“我们和小说或者宗教里的神明不一样，也和志怪小说里的邪神不同，严格来说我们也是凡人，只不过已经是跨宇宙跨星域跨天区的超级文明。你可以笼统认为我们是神明，这便于理解。” “说到底就是外星人咯？”罗易面露思索，继续问道，“那门先生为什么认为你们具备邪神污染？” 猫娅翻了个白眼，说出了震惊罗易的一句话： “小班森是从一个即将破灭的宇宙里逃出来的，他那真有邪神，不怕才怪。” 好家伙，难怪罗蕾塔她们对门先生很尊敬，合着他是别的宇宙的人，这是活生生的第五类接触啊！ 等等，真有邪神！？ 猫娅不等他开口就继续说道：“邪神和你们这的志怪小说里描写的差不太多，但是算不上什么奇怪的玩意儿，它们只掌握了一些宇宙规律的皮毛，更没办法突破宇宙边界的数学率屏障，跑到别处去霍霍。消灭他们是我们的工作之一，类似于杀虫。有些邪神特别难杀，因为他们受到生灵的崇拜，被宇宙意志打上烙印，获得了一些高级权限。小班森他们家的那个就是，足足派过去一个中队围追堵截了好几百年才干掉。” “哎哎，好几百年，你胡扯呢吧？”罗易连忙打断她，“门先生看上去也就是个四十来岁的人类，哪点儿像活了几百年的样子。” 猫娅也不生气，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反问道：“你要是在家里舒舒服服躺着，忽然跳进来一队人要突突了你，你会不会想尽办法逃出去？” 罗易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猫娅打了个响指，“小班森之所以获得了开任意门的能力逃出来，就是因为那只邪神临死前将自己的意志投射到了他身上。他既是邪神的子嗣，也是宇宙意志的投影，他既是人，也不是人，所以他身上的年龄概念已经模糊，就连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多大年纪。我掐掉了他一部分记忆，把他控制在了我这儿，哪也不许去。” 罗易被她的解释绕的头昏脑胀，感觉信息量有点大，连忙喝了口水压压惊。 “你提到了宇宙意志，那是什么东西？” 猫娅指了指罗易的脑门儿，打了个很形象的比喻：“假如宇宙是个活人，宇宙意志就是它的脑子，但和人的脑子不同的是，它不会思考，只会遵循本能。这个本能控制着熵能增减，有些类似人的呼吸，不必特意控制就会起作用。等它把自身的熵能消耗完，这个宇宙就会死去，然后被旁边的宇宙同化吸收，成为新宇宙诞生的基石。” 这些远超罗易认知的知识他没听太明白，恐怕得找个No.6“法兰”城立实验室的老教授过来才能搞得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接受猫娅的说法。 太超纲了，想要反驳都不知道该从哪下嘴。 喝了口水平复下心情，罗易斟酌了一下语气问道：“你们把宇宙意志弄死，然后取而代之，以此征服多元宇宙，目的是什么？” 这确实是个挺敏感的问题。外星人袭来，征服世界，然后被推翻被驱逐，是地球上的编剧们一直以来最喜欢的套路模式，老瓶新酒翻来覆去地编，乐此不疲。但他们经常会模糊一个最根本的问题： 外星人征服地球到底有啥好处？ 这也不怪他们，谁TM知道外星人征服地球文明到底是为的啥，淦他们就完了，反正观众都爱看。 猫娅打了个响指，置物架上飘过来两块石头模样的摆件儿，其中一个黑不溜秋，表面隐隐闪动着血脉似的诡异光泽，另一个则是白色半透明的，内部充斥着细小的电流，显得神秘莫测。 “你看这块儿黑石头五彩斑斓，相比旁边这块儿白的干净透亮的，它是不是显得有点儿不太健康？” 罗易哪看得出来这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到底健康不健康，他又没有矿石开采这方面的经验，只好向猫娅投去一个“你接着编，我在听”的眼神儿。 “宇宙没有主动意识，演化万物千奇百怪，虽然造就了丰富多彩的各式生命和文明，但相对来说也更容易出现问题。造物产生畸形变化，会严重影响身处当地的那些弱小文明正常发展。”猫娅指了指黑色石头，“这是其他宇宙里一种变异的金属矿石，当地人叫它魔能精铁，性质类似于成品核弹。他们利用这玩意在踏入太空时代以后就烧玻璃搞大范围的异星种族灭绝，然后把自己也搞死了。宇宙演化，文明更替，没人管的那几千万年一直如此，简直是没妈的野孩子炸粪坑，作死到家了。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这玩意儿使用得当，能炸开宇宙的数学率屏障，引发和相邻宇宙的融合碰撞。灾难就此发生，双方的世界就会同时进入末日倒计时。你说这群倒霉孩子没个成年人去管管能行吗？” 猫娅伸出两手摊开手掌，让手指搅在一起，扭曲成一个怎么看怎么别扭的怪异手势，然后变魔术似的相错而过。但罗易看明白了，在他的角度看过去，猫娅的两只手各自“消失”了一部分！ 罗易目瞪口呆（他今天目瞪口呆的次数已经完全数不清了，实际上的），这玩意儿落在人类手里也肯定逃脱不了用来烧玻璃的命运，人类的作死能力绝不会比隔壁宇宙那些没妈的孩子小多少。 猫娅叹了口气，抛出了继续让罗易目瞪口呆的理论： “宇宙之间的结构模式和细胞堆叠差不多，也有点像是积木方块，但凡是不正常的诞生和消亡都会使相互支撑的宇宙结构产生连锁反应。如果有一天他们炸开宇宙屏障，可不是仅限于两个宇宙的事，这会引起大范围的宇宙之间相互震荡，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我们虽然是超级文明，恐怕最终也会受到牵连，哪怕逃出这片天区也不可避免。当然这就牵涉到更加复杂的理论了，说了你也听不懂。所以我们也不是抱着什么征服宇宙奴役土著的目的才到处当神的，纯粹是自救。” 罗易呆若木鸡，也可能是石头的了。猫娅的话其实相当好理解，比那个什么熵能增减宇宙死活要容易理解的多，只是这个理论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每时每刻都可能出现大范围的世界末日，猫娅他们的种族怎么有时间发展起来，成为横跨多元宇宙的超级文明？ 听他问出这个问题，猫娅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表情正经无比地吐出两个字： “运气。” “运气？” 这也太过玄学了，罗易理解不了。 猫娅靠在沙发上，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就是运气。我们神族崛起的经历可比小说夸张多了，开地图、世界末日、逃命，开地图、世界末日、逃命，循环往复，别说天资卓越的领袖人物，就连小说里那种能预测未来的先知都累死了不知道多少。我们那历史课本上全是重点，全文背诵的那种，一千两百多年的学校生涯我几乎没干别的，天天都在背历史书，就这还挂科补考了好几回才顺利毕业的。” 轻描淡写的话语里透露出来一股沉痛悲壮的凝重，让罗易的内心止不住地掀起波澜。种地撸树正开心呢，啪叽一下世界末日了，只能收拾东西逃跑，而且循环往复无数次，他没办法联想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也体会不到那种让人崩溃的辛酸。 确实，他们能发展成超级文明，说的再多也逃脱不了“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