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
清晨！ 阳光缓缓照入弥府，透过房间的纱窗，落在一双明媚的眼睛上。 落颜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小竹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小竹，今天要上山看望师傅，帮我挑一件得体的衣服吧！”七年之期到了，这一天，她等了许久许久。 “知道了，小姐，你是要上山得到六道师傅的答案吧！”小竹听小姐一说就知道，她上山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还在想！”落颜眼神清澈幽邃，透露着一股迷茫与期待。 “小姐你犹豫了！” 落颜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等了半天不见回应，小竹无奈一笑，挑了一件衣服，就给小姐换上了。 吃过早饭后，拜别弥侯，二人就出发了。 打开府门的那一刻，小竹特别的兴奋，欢快的抖动着双手，就好似被关在鸟笼里许久的鸟儿一般，高兴的扑棱着翅膀。要说他与脱笼的鸟儿有何不同，可能就是没有翅膀吧！ 思州城里，人群熙攘，各色稀奇古怪的东西，摆在摊桌上，摊贩张开了嗓子，大声吆喝吹嘘着自家的东西，那一声声起起伏伏的吆喝，听的路人心里有些烦躁。 小竹，拉着落颜的手，买着买哪的。要是她有些许的不悦，小竹就在耳边对她进行软磨硬泡。最终，落颜还是没招架住，只能买单息事。 不一会儿，落颜就后悔了，悔了带上这个丫头。 她原本是想，从河西，穿桥而过到河东城门，这样就不必绕路，省了行程的时间。没想到，还没走到一半，小竹这个丫鬟就这里走走，哪里买买，误了不少时间，空着的双手也变得沉甸甸起来。 “小竹，别买啦，我们要上山，还有半天行程呢！你买这么多东西！怎么上山？”终于，落颜生气了，厉声说道:“我知道，山路难走，你要是，不愿陪我上山，大可回府！” “小姐，别，别，我没说，不愿陪你上山啊！”看到小姐生气了，小竹拉着她的手摇晃起来，语气立马温柔哄道:“小姐你知道的，我一上街就控制不住自己，看到新鲜的东西，就眼馋手痒的，根本就挪不动脚步啊” 这招，果然管用，落颜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宠溺起来：“好了，我答应你，这次上山回来之后，我陪你一整天，你想买啥就买啥，就是买下一条街送给你，都没有问题” 这招，对小竹也管用，她立马答应，把刚才买的东西，拜托一个路人，送往弥侯府。 路人听她是弥府的下人，就应了下来，拿着东西，就赶往了弥侯府。 这下子，小竹立马安静下来，很快两人就出了河东的城门。 九龙山，坐落在思州城东北方向，七里之外，山势险峻奇耸，山脉断崖陡绝，九条山脉，仿似巨龙般，自主峰，蔓延散去，故得名九龙山。 一座座山峰矗立直上，蜿蜒盘旋，溪流纵横，飘逸的飞瀑，悬挂在山腰，顺势而流，远远看去，犹如一张张，白色的锦箔，镶嵌在青山绿树丛中。 自然的鬼斧神工之力，使得这里鲜有人往。也许，六道是看上了这奇峻之地，才会选择在这里开山立派，传道授学吧！ 好在是天气晴朗，路不算太难走，二人行了许久的路程，终于抵达山下。 小竹嘴里埋怨声就没断过，因为她不明白，为什么小姐不坐轿子，非要走路。 还有六道师傅干嘛要在这遥远的深山里，传道授业？害得她每次来，脚上都会磨出水泡，疼上好几天。 她们选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落颜没有理会小竹，她用力贪婪的吸吮着这里的空气，不安的心，终于安分下来。 自从，潇湘哥哥下山之后，落颜每天都跑去问师傅，他什么时候回来，而师傅对她的问题不允理睬，后来她就不去了。 于是，她就每天坐在山门口的台阶上，听着山涧深谷的传来的声音，山涧里各种各样的鸟叽叽喳喳的叫着，各种各样的虫儿，像是怕她听不见一样，也在用力的鸣叫着……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她想听的。 那一句心心念的“落颜meimei”那个人身上熟悉的味道，才是她的心之所望，不过现在没有了，就好像一个匆匆的过客，从她的世界消失了一般。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叶落了，花又开了，周围的一切都没变，可是他好像被时间遗忘了一般。 没有人在意她在意的潇湘哥哥，她开始怀疑是什么把她的潇湘哥哥带走了，永远的带走了。 终于有一天，她慌了，身边的人逐渐的忘却了潇湘哥哥的存在，她陷入了比黑暗还可怕的恐惧之中。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跪在师傅门前，恳求师傅把潇湘哥哥还给她。 撕心裂肺的哭声盖过了雨声，那一刻，仿佛是她的世界塌陷了一般，不顾旁人的劝阻，倔强的跪在雨中大哭大闹，最后体力不支昏厥过去。 看着她憔悴落寂毫无面色的脸，六道动了恻隐之心。为了安抚她，悄悄的说七年之后，她的潇湘哥哥就会回到她身边，不过那时，师傅，就会离去。 离去，什么是离去？ ………… 那时的她还没想那么多，只是开开心心的数着日子。盼望时间快点过去。期待着回到潇湘哥哥的怀抱。 师傅的离去是什么意思呢？上山路上，落颜一直在思考着，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傅却一直闭口不言。 后续的日子里，她想破脑袋，撒娇、耍赖、用手使劲的扒拉师傅的头、烧他衣服、毁他道经、手段用尽，也没能使师傅开口。 离山顶一步步的近了，她的心，随着台阶躁动着，不安着。 她渴望潇湘哥哥回到她身边。又害怕师傅说的离去。是像小时候，隔壁那个慈祥的奶奶一样，躺在土里，永远的离去。 平日里漫长的台阶，却显得那么的短暂，就如这十年所走的路，看着很漫长，却也在转瞬之间。 终于还是走到了山上，不管师傅的答案是什么，终于还是要去面对了。 九龙道派，四个大字，静静的坐落在石阶的旁边，旁边嫩绿的青草，隐隐约约把派字遮笼着。 白色的雾气，一丝丝的游荡在山涧之中，淅零零的夹杂着细雨，飘在二人的脸上，湿润着落颜压抑的心。 和众位师兄师弟，打过招呼之后，她径直走向那道馆里最里的房间。 十多年的时间，她早已记住了山里所有的台阶，所有的房间，所有的大殿……所有的一切都在她脑袋里形成了一副地图，即使不用眼睛，她也能到达每个角落。 这仿佛是老天爷夺走她眼睛这扇门时，留给她的一扇窗，让她来感受这个世界的一扇窗。 来到师傅的房门前，她犹豫了片刻，她不知道，打开了这扇门，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也许，是心里的那份执念吧！她还是推开了房门。 一个身着青衣道袍，头顶莲花冠，手拿拂尘的老头，端坐在床上。 老头全身上下，并无特别之处，到是眉目祥慈，双眸乌黑幽邃，双唇早已被那修长的白色胡子遮掩的严严实实，双耳硕大似连壁，一股世外仙人的气息，掩面而来，那种样子，给人的感觉，就是对仙风道骨的完美诠释。 ………… 落颜本是满心疑问，竟一时凝噎，千头百绪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开口，只得呆呆傻傻的站在师傅面前。 最后还是六道开了口，一改往日的严厉，一脸慈祥地对她嘘寒问暖。 听着师傅字里行间透露着遗言般的关心，落颜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这些年不管闯了多少祸，师傅总是包庇着他，即使是把师傅的道冠烧毁，道经撕烂，他也不曾怪罪，那种对她的偏爱，旁人不曾给她。 当然了，谁叫六道手下就一个女弟子呢，何况这个女弟子，聪明伶俐，可爱好学，教他怎么不去宠溺一番呢？ 小竹虽也在九龙山长大，但她只是是六道的挂名徒弟。还是落颜的跟班和眼睛，即使她也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但她也得不到六道的青睐。 对于六道而言，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治好落颜的眼睛，所以他心里有着深深的愧疚。也许正是这份愧疚，才致使他对落颜的那般宠爱吧！ ………… “徒儿啊！你要的答案，今天师傅就给你” 看着落颜一脸茫然无措，六道终于把话题一转“哎，为师也是怕你了，怕你啊，天天对着我死缠烂打的，要我还你潇湘哥哥” 话语间，透露着一股无奈的苍白。 落颜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拉着师傅的手，跪在地上:“师傅，徒儿知错了，徒儿以后再也不烦师傅了，落颜可爱师傅了，落颜……”那一颗颗泪水，从清丽的脸庞上，轻轻滑落。 “花开匆忙绕花墙，山远水长，纵相疏，亦相逢……”六道看着她，到是一脸坦然，喃喃道：“我这个不听话，爱淘气的徒儿啊，你就要得偿所愿了！师傅替你高兴啊！只是，师傅，看不见了！”那苍老的脸上，写满了不舍与憔悴。 “师傅！”落颜紧紧的拉着师傅的手，恍惚之间，好像明白师傅说的离去是什么意思啦！ “你要的答案，在这里，从今以后，你与九龙山再无半点关系”从怀里掏出一个信件，递给落颜，轻声叮嘱道“回去之后打开它” “师傅，你不要徒弟了嘛？”落颜震惊错愕不已，摇头示意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要把她赶出师门呀！ “师傅，徒弟以后再也不淘气了，徒弟以后一定听师傅的话，不惹师傅生气……”落颜以为师傅是开玩笑的，她以为说会儿软话，再撒撒娇，师傅会收回刚才所说的话。 可是师傅没有多说一句话，厉声把她赶出了房间，任由她在门外敲打，嘶喊！都不开门。 难道，师傅和潇湘哥哥，她只能选一个？一边是敬重，宠爱她的师傅。一边是挚爱，深爱的潇湘哥哥。这，如何选择？ 心里的那份痛苦，仿佛是要把她这个人抽干一般。 “小姐，别这样了！师傅也许是为了成全你，你别辜负老人家对你的爱！……”小竹看到小姐这般伤心，只能巧心好意安慰起来。 最开始，她不愿上山，拉着小姐到处买东西，就是害怕，上山看到这样的局面。 过了好一会儿，落颜明白了，明白自己不管如何选择都改变不了这结局，于是她安静下来。 她跪在地上，深深的朝着门中之人行了跪别之礼，“落颜起誓，师傅恩情，谨记于心！师训谆谆，当以立世为人之本！从此，山远水长，四季晴雨，不知恩师冷暖，恩师珍重，落颜，在此拜别！” 这一别，不知经年可相逢？ ………… 山上的一切，都没变。那些与潇湘哥哥的美好记忆，她始终深埋于心。 小竹搀扶着主子，慢慢的走下山，踏上归途。头顶上的太阳，缓缓西斜。 此时山里响起了大音钟声，响彻山谷云霄“一，二……六！” 这是，掌门仙逝的丧钟。 也是，离别的丧钟。 在这一声声的钟声里，那个曾经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令人尊敬的师长，落下帷幕，与世长绝。 余音在山里飘荡，原本热闹的山谷瞬间安静下来，落颜哽咽痛哭起来。 “师傅，我没有师傅了，以后没师傅疼我了！”一切来的太快，太快，快到落颜不敢相信，又一个爱她宠她的人，离去了，是那种永远没有归期的离去。 甚至她，从来没有见过，师傅模样。这注定是她永远的痛，永远的遗憾！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事情也许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落颜开始自责起来。 她停下脚步，坐在石阶上，在心里，迫使自己回忆着过去美好的种种，用此来平衡心里的悲恸，十年来，多少个难熬的夜晚，她都是这么度过的。 或许，是因为，回忆太过美好，才会令人刻骨铭心，难以忘怀。有些人才会把那些深藏于心的美好，时时拿来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