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恍如陌生人陌生
这下子，思州城，人尽皆知。弥府的绣球被一个女子抢去。茶楼里沸沸扬扬的，全是讨论这件事，一时间，江湖上，朝廷里都知道思州发生了什么。 皇宫里，燕皇很安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而大皇子更是挂不住脸面，外界传，他无心争夺太子之位，现今看来，夺嫡之意深谙其心已久。 对九塘去思州的这件事儿，他一无所知。还有自己的侍卫，竟然败给了一个无名小卒，一个小姑娘。各种关于自己的流言，在京都满天飞。 这些他倒是不在乎，他最害怕父皇对他有所心疑。 ………… 思州，弥府！ 落颜坐在床边，紧紧的攥着潇湘哥哥的手，皱起眉头，潇湘哥哥，这是怎么了，生病了？这几年，他经历了什么？蒙面女又是谁？ “小姐别发呆了，至少叶公子，回来了！”小竹，看穿了小姐心里的疑惑，在一旁，轻声提醒。 “师傅没有骗我，只是想不到十年之后，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见”落颜温柔的说道，摸了摸床上躺着的叶潇湘，心里有万千个问题，万千句话想说。 没有得到一点回应，落颜只好转身问旁边的蒙面女：“能告诉我，潇湘哥哥他怎么了嘛？” “他中毒了！”蒙面女转过身去，平静的回答道。 听到这里，落颜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久藏于心的喜悦，一下子没了。 好像，盼了好久的人，仿佛在一瞬间，就又要失去了一般。好像，是一种置身于梦的错觉。想到这些，落颜握住叶潇湘的手，仔细把脉起来。 “你说谎！潇湘哥哥脉象平稳，并无中毒迹象，气息微弱但均匀有致，与常人无异！你为何说他中毒了”也许是十年时间太久，久得像隔世了一般，落颜的语气没有了往日的温和。 自小在六道身边长大，精通医理之道，尽得师傅真传。她用手轻轻一抚，深信潇湘哥哥没有中毒。 蒙面女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眼神有些闪烁，房门外走来一人，看了看床上的男子，又看了看女儿。 “姑娘，请！”说话间，弥侯将蒙面女请出了房间，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听到了，关切的问道：“姑娘，他中了什么毒？” 这个男人对他来说可是至关重要，女儿，为了他郁郁寡欢十年，要是就这样死去了，那自己的女儿还不得去寻死。 “七糜花！”蒙面女小声而又平静的答道。 一听到这三个字，弥侯心里一咯噔，愁怔了会儿，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些年了，好些年没听到这三个字了。 蒙面女刻意压低了声音，房间里的落颜还是听到了，她一下子明白了，难怪潇湘哥哥的脉象无异，呼吸却微弱不堪。 七糜花，是来自西坞皇宫城墙的糜烂之花。 很久以前，西坞国爆发了一场瘟疫，皇宫里每天都有人死去，人越来越少，城墙的角落里堆满了尸体。 日积月累，尸骨腐败，渗入土壤中，土壤里长出一种幼苗，像一座塔一样，有七层的枝叶，顶端的的花苞，静静的闭合在一起，每个夜晚都会一次花。 午夜时分，就会发出幽糜之光，中了七糜花之毒的人七窍会渐渐糜烂，意识不清。到了后来头颅会慢慢腐蚀化为血水，成为一具无头的尸体。 “当今世上，只有先生能救公子了……”蒙面女转身向弥侯微微躬身行礼。 看来是有备而来，弥侯在一边思索着，一边将她抚起。 今日擂台上，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 九塘替主出战，无非就是拉拢自己，帮助大皇子，争夺太子之位。 梅羽，无非就是为了七糜花的解药，不过出战的不是梅落山庄庄主梅零落，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丹江慕和眼前的蒙面女，因何出战？这就让弥侯不得而知了。 这个女人是为了叶潇湘？还是七糜花的解药？还有女人的身份？………… 正当弥侯还在思索时，却不知房里的落颜早已听到二人的对话，听到父亲能救潇湘哥哥，她冲出房间。 蒙面女率先后退了几步，两人才没有撞在一起。 “父亲！救救我的潇湘哥哥！”落颜仿佛重获新生一般，双手有些颤抖，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紧紧拉住父亲的手。 弥侯一脸淡然，看着女儿的样子，来不及细想，又不忍拒绝。 这一切，来的有些突兀。 七糜花的解药，记不得是多少年前一个故人，托付给自己的。 也许吧！当今世上，就只有她手里有解药啦。 最怕看到女儿哀求自己的样子，这是多少老父亲的通病。最后，弥侯只得将诸多困惑暂抛脑后，拿出解药给病床上的人服下。 接下来，落颜日日夜夜守在床边，细心照顾着叶潇湘，蒙面女也守在门边，不曾离去。 就这样，过了几天。 昏睡许久的叶潇湘醒来。 “你是”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美人，眼神里透露着悦色，脸上却挂满泪水，叶潇湘试探的问道。 潇湘哥哥，把她忘了？ “潇湘哥哥，我是你的落颜meimei啊！你不记得了啊？”落颜以为潇湘哥哥是在拿她开心，惘然的眼睛对着他。 “我们认识吗？”说完，叶潇湘怔怔的看着她：“落颜，这个名字？我没印象啊？” 潇湘哥哥，把她忘了！ “我是落颜啊，你最最最疼爱的落颜meimei啊？”落颜难掩喜悦，一下子扑进潇湘哥哥怀里。 本以为，潇湘哥哥醒来，看见自己会是十年的思念若渴的欣喜。却不想，是形如两个陌生人见面的对话。 “潇湘哥哥，十年了，你去了哪里啊？”落颜使劲的用头在叶潇湘的怀里蹭来蹭去：“你不知道，落颜有多想你！” 叶潇湘一脸懵圈的看着怀里的女孩，哭成了泪人，内心触动心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落颜既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潇湘哥哥终于回来了。难过的是，潇湘哥哥不记得她了！ “为什么？我就在你怀里，这方寸之间，却犹如云泥之别？”落颜多年冰如死寂的心，在遇到他的那一刻起，再次炽热起来，可换来的却是他不认识，没印象:“这十年，未曾有一日，动摇我对你想念。” 说完，落颜一时无法接受，泣声跑出房间，委屈感瞬间占据了她疲惫的身心。 她跑到一个角落，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河水般，从双眼奔泄出来，小声抽泣了会，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凄厉的声音，响彻弥府。 “小姐！”小竹慌张跑来，叫了一声小姐，也不再言语，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可怜的主子。 她知道，她太需要，大哭一场了，这样才能将她抑郁，沉闷多年的心情，倾泄出来。 ………… 蒙面女，依然守在门口，不曾打扰。 叶潇湘，在弥府住了下来，一边养伤，一边好奇，自己和落颜有怎样的过去。 也许相处久了，有些回忆，就能记起来了吧！ 渐渐的，他也能下床走动了，这个喜欢叫他“潇湘哥哥”的女子，高兴的围着他转，每天都为他端来好吃的饭菜、每天都给他讲关于他们之间的故事、六道师傅、小竹、九龙山的师兄弟们，山门前的台阶……仿佛他们之间有着说不完的往事。 全府上下，全都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弥侯看着女儿解开了多年的郁结，他封寂多年的心结，也随之消散了。 叶潇湘看着门外的蒙面女，偷偷打量起来，一袭白衣，一袭长发，身上还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木头香味，那种味道，不是很浓烈，确切的说像是木匠师身上的那种味道。 明明不认识她，她却说是自己的侍女，他用力的在脑中搜索关于蒙面女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查无此人。 面具之下，是一副怎样的面孔？他想摘下面纱，被她无情拒绝。 叶潇湘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不说话，不叨扰。不管谁问她，她都不说话。 …… 思州城，这些天格外晴朗，弥落颜，高兴的拉着叶潇湘，穿梭在城里的大街小巷，她能凭着味道，分辨出面前的铺子是卖什么的，能顺着风吹过的声音，听到街尾小猫发情的声音。 恍惚间，仿佛时空流转，回到那青春肆意放纵的岁月，他们两人手牵着手，漫步在草场打闹，或嬉戏于山涧水流之间，阳光西下，两人的脸上都沾满了水珠，他走过来，笑着揉自己的头，用手帕轻轻地擦拭，她脸上的水花…… 从城北到城南，从河西到河东，她把所听所闻，都讲与潇湘哥哥听，试图唤起他失去的记忆。 这就是最美好的相遇了吧！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