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路人
当两人还在对望时，一个衣着褴褛不堪的小孩，突然从云烨身边跑过，云烨早早的就发现了小孩伸向自己腰间的手，可是他却没有阻止，小孩偷走的正是银发老人拿给他的那块玉。 在看到小孩步伐不稳的拼命奔跑，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的背影后，云烨更是放弃了拿回玉的念头。他朝着小孩离去的方向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在心中默道：“也罢，以后安予有那个平安结就好。” 安予没有留意到云烨的异常，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在云烨继续前行之后，她又开始流连忘返于街道两旁的摊子之间。 那个偷东西的小孩在偷了东西后就一直在拼命的奔跑，这一次要是再被抓到，他就有可能不是被打死就是被饿死了。 可这孩子还真倒霉，没有被抓到，却被看不惯叫花子的路人给拌了一跤，他才从跌倒的地上爬起来，才捡起的玉块却被跟前的人给夺了去。 “快说！这块玉是从哪来的？” 说话的那人正是昨晚在客栈大醉的酒鬼，他酒气熏天的抓着小孩的衣服，小孩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到这小孩饿的面黄肌瘦的，酒鬼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就拿出了一袋银两接着说：“你告诉我这个玉佩是从哪来的，我就把这袋银两全部给你。 路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咽着口水的想凑上前来瞎掰一段讨赏，可是小孩却突然很坚强的颤抖着回答说：“是刚才在街那边，我从一个青衣公子的身上偷来的，那个公子还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孩。” 酒鬼听完小孩的叙述后，便像一道疾风似的向前方奔去。 此时的安予和云烨还在这条街上走着，安予的目光又被一旁的货摊上的风铃给吸引了。云烨颇感无奈的站在她身后，不禁感慨，自己还好是带了点钱才出的门。 莽撞赶来的酒鬼，在云烨身旁站定了下来，云烨感到有些不安。这个一身酒气的人，身上不仅有着一股奇特的香味，而且周围还散发出很强大的气场。酒鬼把云烨的全身上下打量几遍后，又把目光投向了背对着自己的安予。 虽然觉察不到酒鬼有恶意，但是酒鬼这样的行径，还是让云烨有了些抵触。云烨挡住了酒鬼的视线，摆出一副不可靠近的样子，眉宇间透出了一股隐隐的杀气。 酒鬼意识到自己有所冒犯，表情有些紧张却不失诚意的轻声问道：“你们是玄星门的弟子吗？” 听他这么一问，云烨立刻便想到，可能是昨晚安予下楼时，身上的衣服被人认出来了。云烨想静观其变，于是就回答说：“玄星门，这个门派，我有所耳闻，但从未接触过。” 酒鬼有些疑惑，接着问道：“那兄台身上可有东西丢失，比如说玉佩之类的。” 原来是刚才被偷走的玉暴露了身份，云烨不禁有些后悔，刚才居然放过了那个小孩。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慌的，面上却波澜不惊的回答说：“没有，阁下估计是找错人了。” 云烨很果断的回答，让一脸期待的酒鬼感到了片刻的失望。这块玉佩怎么会突然在封岚城出现，难道是师父他老人家也来到这里了吗？ 酒鬼也有所察觉，云烨身上的修为并非源于玄星门，也就相信了云烨所说。可是根据刚才那个小孩的描述来看，拿着玉佩的定不是师父了，他猜测对方应该是玄星门中人，可没想道自己一来就找错了。 在满怀歉意的向云烨道过歉之后，酒鬼就立马转身去寻找起了其他带着小孩的青衣男子。 在酒鬼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云烨身后的安予拿着手中的小铃铛，如获至宝，飞快的窜到了云烨身前。她看到云烨不理自己，而且还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看，便有些不高兴的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啊？” 云烨低下头去看着眼前像极了瓷娃娃的人儿，已经习惯对她微笑的回答道：“没什么，路人而已。” 居然为了看一个路人而不搭理自己，安予颇感好奇的朝着他刚才观望的方向看了看。此时酒鬼已经走远，安予看了半天也找不到有意思的地方，又把目光转向了云烨，一脸期待的道：“云烨，这个铃铛我也喜欢，你可以也给买吗？”说完后还不忘加一句:“这是最后一个！” 安予刚说话的语气，像极了一个向哥哥讨要东西的小孩，光是眼神就不能让人拒绝了，更不用说脸上还带有着那般天真无邪的笑容。 云烨双手不受控制的伸到前方，轻轻地捧住了安予的脸，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略显尴尬的道：“你……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多少都没关系，只要你喜欢。” 封岚城并不大，可是酒鬼寻遍了所有街道都没有再见到，任何穿着青衣且带着小孩的男子。他一脸颓然的走回了客栈，又向店小二要了一壶酒。 店小二看到这好不容易送走的瘟神居然又回来了，在一脸痛苦的拿出一壶酒招待对方后，他便忙不迭的跑到后堂去向掌柜求救。 掌柜是一个一脸富态的中年人，多年的经历让他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他提着一壶酒坐到了酒鬼桌上，很爽快的说了一句：“这酒我请了，公子请慢用，如果还有需要就尽管提，公子今晚在本店的花销，不管多少都免了。” 酒鬼抬起眼来看了一眼掌柜，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从袖子里抽出了件纯金的物件扔到掌柜眼前，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个应该够了吧，别来烦我。” 掌柜只一眼就看出来那纯金物件并非寻常之物，为了不招惹是非，他索性再也不看。为了缓和气氛，他继续面不改色的坐到酒鬼对面，找了个话题和酒鬼谈论了起来：“公子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却对小女孩别开生面，格外礼遇。” 酒鬼正在喝酒的动作停了下来，十分诧异的道：“掌柜何出此言，我几时与一个小女孩相处过了。” 看来酒鬼自己是不知道了，掌柜连忙解释道：“就在昨晚公子喝醉之时，一个白色衣服的小女孩来到公子身边嬉玩，她与公子只有数尺之隔，甚至还触碰过公子，公子却未曾伤她，而我店内那莽撞的小二只是靠你近了些，就被你震开了好远。” 白色衣服，小女孩，能在睡梦之时靠近自己的，酒鬼脑海中只出现了一人，他直觉是自己听错了，完全不敢相信，内心却在为这还不确定的消息狂喜。可那狂喜的感觉却转瞬即逝，马上横在心头的，就是让他坐立不安的担忧。 酒鬼一改刚才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言辞十分恳切的向掌柜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昨晚上有一个白色衣服的小女孩到过我旁边？” 掌柜发觉酒鬼的反应有些激动，便想到那小女孩可能是酒鬼认识的人。这件事是今天一早店小二向他诉苦时说的，在酒鬼急切的注视下，他连忙叫来了正在给客人倒茶的店小二。 店小二被掌柜这么一问，手里的茶壶差点都被吓得掉在了地上，早上那位看起来很厉害的客人吩咐过他不准乱说的，可是他向掌柜诉苦却是在那之前啊！ “掌柜的，早上是……是我没睡醒，因为太糊涂所以说错了，不是小女孩，而是一个小男孩。”店小二过了半天在镇定下来回答问题，不过说话却还是不利索。 不止是酒鬼，就连掌柜都觉得店小二有问题，于是掌柜又继续问：“真的是你糊涂说错了，可我明明记得你和我说这些的时候，人是很有精神的。” 店小二这下子可慌了神了，想了半天才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说：“掌柜的，你不记得了，我还为那屋的客人买过一件男孩的衣服，那人确实是男孩，是我早上是说错了。” 经店小二这么一提醒，掌柜才回忆起确实有这么一件事，看来还真是店小二说错了，他看到酒鬼脸色又黯淡了下去，匆忙站起来道歉说：“公子，真对不住，还请多包涵，如果你想寻找什么人，鄙人也许可以帮到你。” 酒鬼像是想到了什么，黯淡的神色突然又有了生气。“那个小男孩还在客栈吗？”他问。 店小二犹豫了一下才回答说：“一个时辰之前就离开了，听说是要去荣图。” 那酒鬼听了自己的话后就立马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店小二站在柜台后发着呆，口中默默念叨：他叫我不能说的，我把小女孩说成是小男孩会不会也一样有事？他们明明是朝盛央那边去的，我误导了酒鬼的方向，他们应该不会被追到吧，娘亲在天之灵要保佑我啊，让他们一定不要被酒鬼追到！ 安予把买到的铃铛栓到了平安扣上，现在这个样子的平安扣才和刚才那段奇怪记忆里的平安扣一模一样。 云烨带着安予坐进了一艘要去南黎贩卖货物的船，安予站在甲板上不停的摇动着手里的平安扣，其乐无穷，那清脆的声音一直在：铃——铃—— “铃——铃——”酒鬼在码头通往荣图的方向，找寻了半天都没有结果，此时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很熟悉的铃铛声。那声音再听不到，他恐怕都快要记不得了。 酒鬼寻着铃铛声走近一看才发现，铃铛的主人只是一个不认识的路人，心中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又化为了灰烬。他一动不动的望着湖对面隐隐可见的荣图景色，一脸黯然的苦苦笑道：“再怎么相似，也终究只是路人而已，是我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