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身份
静下来的安予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艘货船是要去花都贩货的,那云烨到底要带着自己去哪呢,难道是花都? 花都,是梦里那个花花的故乡。关于熙儿和花花的故事,现在安予终于能清晰的把自己摘除了。 一想到以前的那些梦,安予就忍不住叹息了起来。花花和熙儿,两小无猜的两个人,他们的点点滴滴总是让安予那么的羡慕,而现在熙儿已不知去向,花花也亡故了。 再美好的东西也敌不过命运的残忍,那她自己呢,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安予握紧手中的平安结,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脸上满是愁云。 经过打听,安予才知道船上的伙计有些是来自花都的,于是遇上正在干活的人就会问一句:“这位哥哥,你家是不是在花都”终于,在伙房里她找到了一个来自花都的伙夫。 问来花都祭奠逝者的风俗后,安予做了一个简单的河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来到了船头,把河灯轻轻的放到了水面上。 看着雕着安魂调的蜡烛一闪一闪的流着烛泪,河灯上点缀的零星花瓣也被河水打湿,安予还是抑制不住的难受了起来,心想:如果熙儿知道花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话,应该会哭的很伤心吧。 空中似乎飘起了细雨,安予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冰凉的雨滴,她刚想用手指去触碰的时候,却发现有一滴guntang的液体先一步落到了指尖上。 酒鬼这会又在客栈里喝起了酒,不过看起来却是越喝越清醒。喝着喝着,他突然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沾有酒水的手,接着再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破损的玉佩。他一动不动盯着手心里的玉佩,脸上竟然出现了淡淡的笑容,是很温柔的笑,但却转瞬即逝。 笑过之后的酒鬼显得更加痛苦,他猛喝了几口酒,最后更是把一壶酒都浇到了头上。为了不让别人继续看到自己落寞的样子,酒鬼选择离开客栈。他刚走到门口就迎面碰上了一个人,那人朝着他恭敬的叫了声:“少宗主。” 酒鬼的离开,让本来就安静的客栈变得有些死寂。掌柜若有所思的拿出了先前叫小二用布包好的那件纯金物件,就着昏黄的灯光,他胆战心惊的看到了几个字:天韶剑宗。 云烨在船头找到了正在拭泪的安予,一看河灯便知她为何哭泣。他暂时没有靠近,而是站在原地思索了起来,难道自己的读心术和催眠术都没有成功,安予竟然还是会为花翌的死伤心。他越想越担心,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 听到脚步声的安予,立马露出了往常的面容,只是泪痕还未干去。她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能识别出云烨的脚步声,心里不禁有些高兴,只不过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云烨,你会为别人的故事落泪吗?” 听到“别人”两字,云烨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抬起手来擦干了安予脸上的泪痕,用一贯温柔的口吻回答说:“我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轻易流泪,哪像你,都要成爱哭鬼了。” 安予发现云烨平时都是冷冰冰的,只有面对自己时才会露出少有的笑容。那笑容就像是上天恩赐的暖色光彩,总是让你想不注视都不行。 刚才的小雨已经停了,云烨运功消散了甲板上的水,两人遂坐在船头静静欣赏起了周围星星点点的渔火。 过了好久,云烨突然问了一句:“你想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吗?” “嗯,啊?你说什么!”安予数星星似的数着周围大概有多少渔船,结果就没听清楚云烨刚才所说的话。 “我说,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身份。”云烨又说了一遍。 安予先愣了愣,然后露出了十分期待的表情,说:“当然想知道了,要不然哪天又冒出一堆人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死的不明不白了。” 云烨有些心疼的看着安予,很认真的说:“不会的,不会有那样的事,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在那一瞬间,安予似乎看到了专属于熙儿的花花。那坚定的口吻,相似的语气,一样的眼神,让人刹时就忘掉世间所有的残忍与不公。 “姓氏‘赫连’就能说明了,我们现在是锦梁皇族后裔,身体的主人从一出生便背负了复国的使命。我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必须学着变强,我们毕竟是占用了别人的生命,理应要继续完成身体原主人的使命。” “我现在这副身体的父亲,是锦梁亡国前的储君。只要身体里的血液还在流动,我就不能放弃复国的使命。而且我还是在万众期待的情况下,成为一方首领的,我早已经不单是为自己而活了。” 讲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云烨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他继续慢慢讲述:“我们的任务是寻找‘上古神基玉简’,同时我也会尽力去复国。但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初衷,即使到时候登上帝位的人是我。我现在也突然也好想念一个人,一个傻傻的让我很心疼的人,好想能快点回去,无论有什么阻碍也要和她在一起。” “她是你的挚爱么?”安予忍不住问道。 云烨一动不动的望着安予的眼睛,低低的说道:“是,当然是了。她很傻,真的好傻。而我,也真的很对不起她。” 安予以为自己是勾起云烨的痛处了,连忙转开了话题:“你刚才所说的首领,就是那个叫什么幽泉的吗?” 云烨转过脸去闭上了双眼,简短的回答了一个字:“是。”沉默了片刻后又继续说:“我现在是幽泉的门主,幽泉原来是锦梁皇族的影卫,现在是专职杀戮的门派,为了复国,我们什么人都杀。” 安予在惊讶中失色问道:“不断的杀人,难道就能复国吗?” 云烨闭上了眼睛,语气十分悲痛的回道:“十三年前,天韶剑宗一夜之间杀光了所有锦梁掌权的皇族。翌日天明,尧光大军,又血洗了龙裳皇都……” 讲到这的时候,云烨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他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深吸了口气,接着说:“知道为什么现在锦梁的好多地方都寸草不生吗,那都是当年遍地浮尸,血流成河后,大地在悲泣中跟着死去的结果!” “现在的我们,行踪如同鬼魅般的去突袭刺杀一些人,一方面是因为力量还不够强大,还不能正面与尧光大战;另一方面,这样做也是为了试水,以便了解对方的能力变化,我们总不能在等到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才开始有所行动吧!” “心里有太多的恨,如果不去适时的发泄一下的话,人是会走入极端的。现在的幽泉,虽然还不够强大,但也能让尧光的人闻之色变。呵呵,在旁人看来,幽泉的人都是杀人如麻的恶魔,而我就是那个万恶之首。” 云烨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凄凉和落寞,本该震撼与惊讶的安予,此时不仅没有对他感到害怕,却反而握住了他的手。 “那些人不是你真心想杀的对不对?不要再自责了,以后我们一定能找出比杀人更好的办法的。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的。”安予握着云烨的手说。 云烨反过来把安予的手握在手中,褪去了刚才的落寞,一脸欣慰的回答说:“还好以后有你在身边,不然我都快要麻木不仁了。我以前从没想过自己的双手有一天会沾满那么多的鲜血,成为门主的这三年,我感觉自己正一步一步朝着地狱走近。还好这时候我终于救出了你,不然我都快忘记原来的自己了。” 听着云烨握着她的手又那么深情的说着这些话,安予总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她想把手从云烨的手中挣脱出来,可又怕这样会影响到云烨的情绪,就只好任由云烨握着自己的手,只是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察觉安予怪异神色的云烨,猛然发现自己居然紧握着她的手,不免有些尴尬,只是放开的时候却有些不舍得。 在夜色的另一个角落里,酒鬼摇摇晃晃的走在路上。后面跟着他的人,神色十分焦急,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忽地,酒鬼前方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这男子举止优雅,面带笑意,一脸的恬淡无欲,看起来明明很平易近人,但却又有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气场。 酒鬼先是愣了愣,然后低下头去漫不经心的叫了一声:“父亲。” 话刚落音,猛地,他的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耳光。酒鬼的听觉有了片刻的失聪,他不敢相信,一直以来情绪都不会有任何起伏,对所有人都很漠然的父亲,此刻居然打了自己一下。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中年男子声色俱厉的问道。 酒鬼再次惊讶了一下,开口答道:“记得,我现在是叶承朗,天韶剑宗少宗主。” 中年男子收起了怒色,一脸祥和的道:“什么叫现在是,是一直都是,你是天韶剑宗的少宗主,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酒鬼悻悻地低下了头去,没有出声。他不是不能接受现在的身份,只是他不想,不想变得像面前这个人一样,无欲无求,绝情绝爱,连听到心爱的女子惨死时,脸上的表情也还是那般的毫不在意。 昱芒剑法,修炼到第十层以后,整个人就会变得淡薄一切,静静地,会连七情六欲都消失。那之后,唯一不会被修炼之人漠视的,就只有家族使命了。 酒鬼一点都不想和自己同父亲似的变成那样,虽然天下无敌,但是却如同行尸走rou。再多的荣耀加在身上,也终究只是一堆槁木死灰而已。 可是如果不练到第十层,就不能掌控神剑,若是不能掌控神剑,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酒鬼默默地跟在了中年男子的身后,三人乘着疾风,迅捷的行走在半空中,不出片刻便来到了荣图境内的天韶剑宗。 一番休整过后,酒鬼独自一人来到了朝剑殿前。他蓦地止住了脚步,一脸痛苦的大笑了三声,然后毫不迟疑的向着前方走去。他手中紧握的那块紫色玉佩,此时此刻破损的样子,突然显得格外的刺痛人心。 “我长大了,一定……会穿红色的裙子,嗯……天天会。花花呢?” “不用天天穿,只要在我面前穿就好了。如果可以,我也会穿上红色的衣袍,牵着熙儿的手,带着熙儿回到花都,那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可这些真的就只能是梦里所想了,那样的一天,我等不到,熙儿也到不了了。” 在殿门慢慢关上的那一时刻,酒鬼一脸凄然的看着门外渐渐被挡去的景色,口中喃喃道:“熙儿,我真的等不到了。不过,不用担心,你一定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