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死皮赖脸
王老三在夜市待了几天，由于他贪图便宜，进的小玩意都很廉价，即使是这边城乡结合部也没什么人愿意听下来都看一眼。 他从自己老母亲拿抢来的钱已经快用完了，昨天开始连最便宜的二锅头酒都买不起了，这边又和小山村不一样，没有商店会赊账给他，他再撒泼打滚也没有用。 酒瘾上来的王老三抓肝挠肺的，我缩着身子抖着手，粗鲁地将那些廉价玩具和饰品胡乱塞进一个满是污渍的蛇皮袋中。 他打定主意将这些东西去换一瓶酒喝喝，至于出来之前想的要赚钱什么的雄心壮志，他已经完全抛在了脑后。 他一边拖拽着东西，一边将骂骂咧咧，路过的人都纷纷避开，生怕被这个肮脏又神经质的男人给盯上了惹上麻烦。 与他毗邻而摆摊的人见他这个样子也将自己的东西往一旁移一些，他是买帽子、围巾、手套的，被蹭脏了就没人要了。 说起来也倒霉，这个老头就是个无赖，就连这里的地头蛇也干杠，虽然被修理了一顿，可他还是和狗皮膏药一样每天都来。来了也不好好做生意，眼看着卖不掉东西，就故意使一些手段，比如将东西扔在路上故意让人踩上，然后强卖，害得这几天都没什么人敢走过来，连累他也不开张。 现在见这老头要走，他心里是阿弥陀佛，恨不得赶紧送走他。 王老三拖着麻袋往外走的时候，此时十六正和程伟航人挤人地在夜市顺着人流走。对于这种市井味，十六感到新奇。 程伟航知道她一向不喜和陌生人接触，生怕被这么多熙熙攘攘的人挤着会有不悦，低下头却看到她唇边有着浅浅的微笑。 那笑容如同冰雪覆盖的腊梅枝头上绽出的花苞，没有了冰凉疏离，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碰。 他马上移开自己的眼，不动声色地隔开人群拥挤过来的冲撞，将矮了他一个头的女孩护住。 但同时也增加了陶冬与他之间的接触，隔着几层衣服他依然能感觉到陶冬瘦削单薄的肩背以及骨干的脊椎。 不知怎的，他的脸忽然红了，他四处搜寻着陶冬说的那种吃食，终于在不远处的角落看到了。 “在那！” 十六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大爷站在一辆老式自行车旁边，自行车的后座改造了下，一侧挂着一个方形格不锈钢容器，上面还不断飘起白色的热气。 此时正有几个年轻人手中拿着个一次性塑料杯站在一旁挑选着，十六见状就道：“我们去尝尝。” 说着就加快了脚步往那个方向挤去，速度快得让程伟航来不及帮她挡开人群。 等他跟上她的脚步的时候，陶冬已经拿好了塑料杯并递给他一个，“今天委屈你陪我吃这些了。” 从别人的口中大约能知道程伟航其实是一个讲究的人，比如厂子外的那些小吃摊他从不光顾，不是说他眼高，而是他不习惯在路边摊买东西吃，这点可以看出他家的家教应该很严格。 程伟航神情自若的接过杯子，跟着她一起认真日挑选盆中的串串。 “我还真没试过，今天还是托你的福让我多了一种体验。这个萝卜看着不错，海带也很新鲜，来点？” 十六本想着自己买一点尝尝，然后再请他去上次那家小馆子去，没想到他竟然比自己兴致还高。 于是两个人挑了一堆各色鱼、虾、rou丸以及蔬菜串串，东西多到老板给他们每人又拿了一个塑料杯。 两人一手端着一个塑料杯，对视一眼后“噗哧”一下笑了。 “这边人太多了，我们去那里吃吧。” 可能是这家串串真的好吃，又或者是人都喜欢跟风，看到有人排队就也要凑上来。等十六付完钱后她们已经被围在了自行车旁，要靠挤才能出去。 他们找了一处人流少的墙角根歇歇脚吃点东西，“这汤这么鲜，肯定加了不少味精。” 十六没有急着吃串串，而是先喝了一口看上去褐色的清汤，“不过能吃出里面有蔬菜的香味。” 至于rou味，她是不指望的。毕竟素的一块钱三串，荤的一块钱一串，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些丸子香肠全是添加剂合成品，不可能是真材实料。 可越是不健康的东西，还越是有滋味，十六快速的吃了起来，头也不抬一下。 程伟航其实微微有点挑嘴，不过他平时不怎么表现出来，他吃了一口满是面粉的鱼丸后就微微皱眉，这就是团加了香料的面粉丸。 可见对面的女孩吃的开心，他也觉得没那么难以下咽，竟然不知不觉吃完了。 虽不至于酒足饭饱，可两人的胃确实挺满的，于是决定再在夜市逛逛。 “上次那个卖书的摊子不知道今天在不在，我上次买的那本还挺不错的。”十六建议去看看。 主要旧书性价比太高了，要是放在书店的话，那种原文专业书籍，没有大几十块钱是买不到的。 “你已经看完了？” 程伟航上次是和她一起买的书，还记得她淘了两本很厚的。这才多久，就看完了。而且他记得陶冬只有高中学历吧，那些原文书籍有很多的专业词汇，一般要翻着字典查找还要花不少时间。 他并不是看不起她，相反他十分惊叹，而且他对陶冬的话好不怀疑，她并不是那种装腔作势来抬高自己的人。 十六也不掩饰自己的能力，从她回来后，她就不打算掩盖自己的任何能力。因为怕被别人嫉妒、因为怕被别人忌惮而不得不默默隐瞒自己成绩的那个女生，已经死了。 况且，只要能力强到一定程度，那些怀有恶意的人才会忌惮甚至退却。 “我读高中时，大学志愿是首都的外国语学校。”她淡淡的阐述事实。 “难怪了。”程伟航恍然大悟，以外国语学校为第一志愿的话，肯定在外语上下了很多苦功夫。 其实小山村外的镇上高中能有什么好的教学水平，就连教材和其他资料都恨缺乏，她的英语成绩再好也是比不过城市里的孩子的。 就是小镇做题家，她也PK不过。 但程伟航却没有任何疑问，甚至还赞同的点点头，这种完全信任的感觉让十六觉得很微妙。 不过这种心情很快就被打断了。 “陶冬！” “这么巧又遇到你了啊。” 王老三其实早在他们买东西的时候就瞄见两人了，只不过人太多他老挤不过去，直到两人来到墙角边他才凑了过来。 程伟航看了眼面前这个油腻猥琐的男人，见他一双眼睛不住地往陶冬身上瞧，他一个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记得这个人，自称是陶冬的老乡，不过他上次就威胁陶冬想要敲诈她。而且从陶冬的口中可以知道，这个男人在小山村的时候就欺负过她。 “你有什么事？”他拦住王老三，不让他上前。 王老三认得这个年轻人，上次他就和陶冬在一起。他的眼睛滴溜溜在两人之间转着，看来陶冬是真的傍上城里人了。 “你是陶冬的朋友吧，上次就见你们一起逛街，两人挺熟的吧。我和陶冬是老乡，在村里的时候我们这些长辈没少照看她，你可以喊我一声王大叔。”他说谎不打草稿，不要脸的自己上赶着攀故交。 程伟航听着他胡扯，并不打算多搭理，他淡淡地点了下头拉着陶冬就要走，却被王老三张开手拦住了。 十六沉下脸低喝道：“让开。” 王老三腆着脸笑，身子却直挺挺站着一步不让：“大侄女，你咋到了大城市就看不起我们这些穷老乡了？” 他这话说的大声，想着一个姑娘家总归要面皮的，只要他嚷嚷，陶冬最后总会屈服。见周围人的目光投来，王老三更是卖力的吆喝：“王大叔我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家里老母身体不好连个卖药钱都没有，我才想着来城里讨点活干干，可谁知我没文化年纪又大，找不到工作只能出来摆摊。” 说着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我没想到摆摊也这么难，可我身上的钱都进货用光了，现在兜里一个子都没有，不仅没地方住还连口吃的也买不起。陶冬阿，我知道你现在出息了，不想再和以前老家的人扯上关系，你放心，王大叔绝对不会和别人说起你的事，就是现在我这么困难，你看能不能借点钱搭把手。” 来夜市逛的人见有热闹看，都聚集了起来。有人还窃窃私语：“这个老伯看着可真可怜。” 他们都不了解内情，只看着表面就先入为主的人为王老三是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这时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另一边面容冷淡的女孩。 见她脸上丝毫没有同情的样子，不由腹诽：“怎么这么冷血阿，他乡难得遇故交，而且人家还是长辈，落魄到这个样子，就是不打算帮忙也不该这样。” 十六并不理会别人的议论，对她来说这些陌生人怎么想的和她完全没关系，“王老三，别在我面前装可怜。” 她的目光极其锐利，如刀如箭，让一向泼皮惯了的王老三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你要是真无处可去，可以去收容所，那边有的吃有的睡，还能送你回老家。” “毕竟给了你钱，估计今晚一顿酒后就花光了。”她不无讽刺的道，“那到时候你还要问谁要钱呢？” 旁观的人这时再看王老三，发现他浑身污渍，脸颊上有着不正常的绯红，一双眼睛很是浑浊，说话的时候还带了点大舌头音，妥妥一个酒鬼的样子。 “你！” 王老三气急败坏，他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而且还极其好面子，被一个小丫头当面讽刺哪里能忍得住。当下就挥着拳头要去打十六，“今天我就替你的爹娘好好教训下你这个没礼数的死丫头。” 人群尖叫着退后，大家只是想看热闹而不想惹祸上身，所以一瞬间本就围拢的人一下拥挤着空出了一块。 十六连大汉都不怕，何况这段时间天天锻炼，她也想试试成果如何。她跃跃欲试，可还没等她出收，王老三已经半跪着求饶了。 “哎哟哎哟，你快松开，疼死我了！” 程伟航一手扭住王老三的胳膊，将他压在地上，“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个小姑娘，可把你能的。” “我不敢了，不敢了，你快松手。哎哟哟，疼。”王老三求饶。 程伟航松手的时候将他往外一推，“滚！不要再出现在陶冬面前，否则见你一次我打一次。” 王老三拖着他那袋子破烂，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人群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也就跟着散了。 待程伟航转过头，就发现陶冬正一脸惊奇地看着他。 “怎么了？” 他被看得有点不自在。 “没什么。”十六摇摇头，又补充道：“我就是觉得你刚刚那句话和电影里那些混黑道的人一样。” “你也觉得像是吧，我一直想模仿一下，没想到今天还真用上了。”程伟航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觉得古惑仔挺帅的。” 十六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程伟航还有这一面。这还是大家严重那个稳重可靠又高不可攀的程维航吗？ 不过这样挺好的，她没什么男性朋友，程伟航算是头一个，要是真的很高冷，她也不知道如何相处。 “我们去找书摊吧。”两人笑着相携而去。 王老三阴沉着脸，双眼紧追两人。 陶冬，你不是有能耐么，那就让我好好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