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隐秘的关系

    转眼到了一年一度的圣诞节，每年这个时候几乎全城的年轻人都会在这一天出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共同感受那种来自异国的氛围，这对于所有大型商超来说也是一次绝佳的营销机会。

    齐喻带着全公司的团队准备了很长时间，程晓青那天没有课，也知道我那天肯定会被要求加班，早上上完课就来公司陪着我。她曾经在公司做过三个月的兼职销售员，平时没课的时候会经常来公司找我一起吃饭，几乎所有的员工都知道她是我的女朋友。

    用她的话来说，这叫宣誓主权，让所有“居心叵测”的人知难而退，为达到“主权控制”的目的，她还想到了很多方法，譬如在脖子显眼的地方种上草莓、书包上必须挂上她送我的小兔子等等，我则带着全身“标记”出现在各种公共场合。

    和很多情侣一样，程晓青也有充满控制欲的一面。这在两人确立恋爱关系之前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这是一种让人奇怪的相处模式，如果你和某人只是陌生人，你永远体会不到那种被占有和控制的感觉，一旦成为情侣、亲人又或者是朋友，对方就会对你产生诸多要求和限制。

    有的人把那种限制称之为爱，说如果对方不爱你，就不会这样对你了。这一点很难说服我，譬如我们的父母爱我们，他们一定不会以某种控制性的手段去向其他人“证明这是他们的孩子”，这无需证明，也不必证明。

    在我看来，那更像是一种安全感的需要，害怕一旦失去对方就会产生某种被剥夺感。大部分情况下，我都会配合她“宣誓主权”的各种要求，她可以随时查看我手机上的任何内容，甚至有时候会把同班同学发现“草莓”印记当成是一种炫耀，毕竟，有一个漂亮女朋友在那个年龄阶段是一件多么自豪的事情。

    我很享受这种状态，这种“炫耀”在运动会上尤其能够极大地鼓舞我的进取心，那时候我每年都会参加全校5000米长跑，程晓青每次都会去陪我比赛，在最后一圈使不上劲的时候，听见她在终点的召唤我就仿佛又活了过来，拼命地向前冲刺，班上的兄弟都说每次快到终点我就像吃了药似的，我想，是的，程晓青就是我的药。

    但这种“主权宣誓”有时候也会带来反作用，有一次我带着“草莓”去公司上班，被齐喻以没有遵守公司着装规定罚款100块钱，让我郁闷了好几天，据说那是唯一一次公司员工因为着装不够严肃被罚款。

    这件事在程晓青看来却是另外一种理解，她自从齐喻给我奖励那只大闸蟹开始就一直对她充满敌意，觉得所有单身女性对另一个男人的善意都是一种有目的靠近，那次罚款被程晓青知道以后她变得更加坚信她的判断，此后到公司的次数就变得更加频繁。

    直到平安夜那天，程晓青像往常一样去公司等我，我带着她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去公司旁边的餐厅吃饭，在餐厅的隔间竟然碰巧撞见了齐喻和一个中年西装男见面……

    “我今天只能陪你吃中午饭了，晚上单位还要加班”西装男一边吃饭一边看上去不经意地对齐喻说。

    “呵呵，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陪过我”齐喻的口气里充满埋怨，但似乎又真的是习以为常。

    “真的要加班，明天领导要外出调研，下个月中央督导组就要下来检查，我得把所有事情都提前安排好，你知道的，干我这个工作就是一切围着领导转”西装男有些着急地对齐喻说，显然是希望得到她的谅解。

    “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你需要的吗？如果当年你不选择和她结婚，你现在是不是就活不下去？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能你觉得这样的仕途给了你成就感和未来，但在我看来，那就是一个牢笼，你想想，这么多年你真的开心吗？你在她面前可有半丝尊严？无论你风光多少年，迟早也会退休，你也只是芸芸众生中普通的那一个，不多吃几斤米，走了也不多带走一块棺材板”齐喻平静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怜惜，更像知己之间推心置腹的交流。

    西装男默不做声，推了推眼镜，低下头，嘴里不停地吃着东西。

    齐喻也不再说话，过了几分钟，她说她得去办公室忙了，今天平安夜，公司还要准备活动，她得去看看，叫来服务员买单之后就走了。

    我和程晓青连忙转过身假装吃东西，没有让齐喻发现，毕竟，让下属撞见自己的私事是一件特别尴尬的事情。

    待西装男离开之后程晓青开始向我展示她的各种推演，她觉得他们俩肯定有地下恋情，说不定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因为男方看重他人家产选择分手……

    这是我第一次了解到齐喻的私事，平时在公司其他同事面前，她始终说的都是她单身，还和其他同事说希望介绍男朋友之类的云云，但既然今天私下跟这样的男人聊这么暧昧的话题，想必也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我想起了和齐喻在酒店的那件事情，那种不可言说的眼泪或许就来自于眼前的这个西装男，但无论如何这也只是猜测而已，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很奇怪的是这件事却让程晓青降低了对齐喻的敌意，此后的很长时间里，每次她父母从老家带东西来学校，她都会让我给齐喻也带上一份。

    女人就是这么奇怪，只要确定不是敌人，瞬间就变成了闺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