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乱战
多眼率先发难。 相比起牛角龙的体型，在常人眼中已经算巨大的多眼就像是牛脚下的老鼠，渺小的可怜。当‘老鼠’冲眼前的庞然大物尖叫，场景甚至有些可笑。 然而…… 多眼身上的晶斑闪烁，灰白色的光雾激散，燃烧的城墙大片凝固，定格成一座金属的雕塑。 牛角龙往上抬头，但庞大的身躯难以躲避，下半身在白雾中‘咔咔’地染成一层灰色，顿时就如镶了钢铁，动弹不得。 嗷！ 牛角龙暴怒，吼一声，背后双翼‘蓬’地展开，猛一扇，扑起一层风尘。 多眼往后退一步，龇牙站稳。 遮天蔽日的阴影罩下，腾空而起的牛角龙拖着沉重的身躯硬是升到了几百码高。随后，在空中顿了顿，突然收起双翼。 多眼仰着头，出现了一瞬的疑惑。 牛角龙当头直直地掉下来。风压下沉，灰黑色的龙身横长达百码，脊部布满石笋般的骨刺，仿佛就是一座岩石大山。 噢！嘈！ 多眼一声怪嗥，拔腿就往外狂奔。 咚。 地震一样，数里方圆的土地随之微抖。砰砰砰地，数里长的残破城墙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崩塌、解体，散落成碎块。 嘎！ 多眼往前扑，打了两个滚，怒吼连连。 飞扬的烟尘驱散了白雾，城墙稀巴烂，从高空摔下的牛角龙却愣是完好无损一样，一翻而起，扬起爪子往前就是一拍。 Ong! 巨虫粗大的身躯下摆。 蓬地。 龙爪和虫口的尖牙碰撞，掉落一片骨渣。虽然论高度还是不及巨虫，牛角龙却丝毫不让，另一只龙爪再起，抓住虫口。 两个如山的庞然大物相抵角力，竟然一时僵持住了。 多眼‘唬’地咧齿，目光凶狠地超前一踏，浑身上下的晶斑晶光暴涨，上百道的光束激迸而出，无差别扫射！ 嗦！嗦！ 交织的光束上天入地，刹那间将方圆百丈笼罩在内。 首先中招的是巨虫和牛角龙。两者正在较劲，再且身体巨大，避无可避，霎时被几十道光束洞穿……它们的躯体实在太过庞大了，对于普通魔兽来说致命的光射，在它们看来不过就是常人眼中的细小的牙签，痛则痛，却压根不致命。 目光一闪，多眼龇起尖牙，往前一翻。百道的射线旋转，绘成绚丽的光束球，几乎将整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清刷了一遍。 空中虚影‘咻’地一晃。 在闪烁的晶光中，灰影现出身来，连闪好几次，在看似根本就不存在的间隙中实现了精绝的躲避，退到牛角龙的后方。 咣。 两匹巨兽发力，双双往后仰开。多眼盯着从灰影中显露出来的青年，身上晶光一敛。 “……” 青年偏偏头，看看手臂上冒着青烟的擦伤，再看看面前一大一小的两头异兽，不自觉地皱皱眉。不仅拥有强横的实力，智力也不比任何高阶魔兽的低，可以说，它们已经进化得毫无弱点，与之前遇到的那些低阶种类简直有着云泥之别。 麻烦了…… 虽然成功说服了殿内出兵，可是能够调动的兵力有限，即使加上这次派出大军的天龙，在数量庞大的异兽潮面前也难撼大局。原先的计划是迅速击杀异兽的头脑，期望引起兽潮的混乱，现在恐怕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实现。灰的眉头拧起来。 呼地，淡淡的蓝风吹过，带来一层冷意。 仿佛进入寒冬，残破的墙墟在冰风中慢慢结出白闪闪的结晶，凝成一层薄冰，将几里范围内的一切装缀的银装素裹。 城下的虚影里，紫狮与冰龙彼此凝视。 双方的实力的差距只在毫厘之间，能力又异曲同工，虽然互不相让，但短时之内却也拿对方没辙。 于是乎，这边出现了半刻的停顿。 喀。 城墙的边角整块被切落，‘咚’一下砸为石渣。 赤兽双臂挥成残影，道道斩击‘咻咻’地形成无数风刃，犹如倒冲的暴雪，绞向天空！ 白龙毫不迟疑地一扇双翅，银光一闪。 空间‘噌’然泛起了几圈涟漪，看似凌厉的漫天斩刃一滞，在中途如沉入无形的水面，在众目睽睽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吰！” 白龙沉吼，双目白芒烁动。 下方的虚空诡异地扭曲，紧接着，数以千百计的风刃凭空折返，铺天盖地地劈向被前一刻的景象迷惑了一霎的赤兽。 轰！轰！ 整片城池被炸开，浓尘荡开，大面积坍陷。 赤影跃起，在半空连续大变向地闪避了几次，狼狈地退到几十丈远的断墙后。那一边，刚好一个黑色的人影掠了过来。 嘎嘎！！ 自己的攻击反倒回来攻击自己，莫名其妙的赤兽气急败坏，连声尖叫。 这时，黑影靠近了，笔直而来，看着竟然没有绕道的意思。 赤兽当即一扭头颅。 这个人形生物本不能引起它的关注，但他不知死活的古怪行为让本就恼怒的赤兽更加暴躁，立刻将一股怒火宣xiele过去。徒一转身间，两条镰臂交叉猛然先后挥砍，嗡嗡地两声，两道十多丈长的气刃相互交错，呈‘×’形推了出去。 地面随之割裂，划出两条几码宽的沟壑！ 那黑衣人一顿。 赤兽保持着观望的姿态，然后细小的虫眼微微一花。在它的视觉中，黑色的暗点晃了两下，在斜十字的劈砍下消失。 下一刻，有什么模糊了面前。随后，黑暗在赤兽眼里放大。 咚！ 空间震了一震。 周围，几方的注意力不由地投了过来，继而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瞬的停顿。 巨大的爆响后，挤压的空气形成一圈rou眼可见的音障。赤兽‘嗖’地飞出，像赤色的光线，剖开残垣断壁射向城外。 所有生物的视线随之移动。 咻。 高速的赤光飞足足十几里远，撞上内圈外的废镇，砰砰砰地，连着穿过几间破败的土屋，撞倒一栋塌了半边的石塔。 碎石‘咔咔’纷飞，尘土飘扬。 寂静了下，见证着这一幕的多数目光又不禁转回到始点，多少有些瞠目。 唦。 飞尘中，黑衣人浮空半尺。显眼的是他的右臂，刚才还是常人形态，眼下却变了。衣袖爆开，露出来的整条手臂肌rou鼓胀，覆盖着暗青色的龙鳞，又粗又长，五指的钩爪轻易支撑地面。有些像龙爪，但又不完全，仿佛龙化失败的残次品。 蓬！ 倒塌的石塔炸飞。 灰土翻滚，赤芒在其间闪烁，像蒸腾的火光。燥乱的气息悄然弥漫，几里内的空间凝固了一样，出现了一刹那的静止。 黑衣人似无所觉，自顾两次连跃，落到只剩墙根的城墙上。 嘎！ 暴怒如雷的嘶叫怒气冲天。赤芒随着暴涨、碎裂，赤兽的身躯在光爆中膨胀，吹气一样变大，转眼就伸展到七、八码高。 喀。 城内，又一道黑影出现在边缘。 城的外面，严冬寒流一样的冷意还未来得及扩散，在破败的墙骸前就被更阴沉的黑暗截住，再被轻描淡写地弱化了。 唬。 紫狮嘴角裂开，龇出森白的利牙。 冰龙固然难缠，但当一个个黑影出现在视野中并迅速靠近，作为异兽的王者之一，它还是迟疑了。顷刻，紫狮往后退步。 吽！ 天边徒地一道雷吼。 紫狮一震，旋即不再犹豫，朝后一跃。与此同时，巨虫庞大的身躯‘轰隆隆’地往地面的洞口沉没。不远处的断壁上，多眼盯防着牛角龙和灰的动向。不久，巨虫潜入地下，多眼接而转身一跳，在空中踏几下，迈到成了废墟的城外。 白龙在上空一盘，从白光中化回龙仙凌，站在残壁上。灰影一掠朝下，落在旁边。冰龙、牛角龙随后分开，各自守在两侧。不久，数以千计的黑衣人来到，以墙骸为界，与前者筑起了一条看着微不足道，却给人以牢不可破感的前线。 轰。 十几里外，地面破开，巨虫翻土而出。 紫光晃了一晃，正正地站在巨虫的前方。多眼走了两步，蹲在右边几十丈外。相对的另一端，赤兽的躁动稍稍平息了。 天边的血光已经逼近到几十里外，蠕动的血影压下。地面上，黑色的兽潮先涌了过来，可在数里外，突兀地又减慢了速度。望过去，就像在四兽后面的大地上铺开的黑色的地毯，一眼无尽，犹如能够将一切都吞噬的汪广的海洋深渊。 呼。 阴风卷过。 隔着十来里宽的暂存的空阔带，从数量上比较，差别简直犹如天渊的两方，形成了沉闷得让人连呼吸都困难的对峙。 “有点多啊……” “怕？” “嗬，你这个龙王公子都还在这，我有什么好怕的。”灰洒然一笑，脚尖一踮浮了起来：“再说，还没有分出胜负呢。” 不置可否地挑挑眉，龙仙凌举目前望。 数十里外，在异兽大军的拥簇下，血色的光影缓缓变形。 八条血蛇率先从血光中伸出、扭动，竖起头颅。阴影随后遮蔽了天日，血躯擎天而起，凝成让人仰视的千百丈高巨人。 紫狮、多眼、赤兽相继匍卧，巨虫盘卷，群兽静息。 哈。 龙仙凌仰着头，呼出一口凉气。 曾经，自以为蛮徒的龙化牛角龙已经是最大的龙种了，罕有能与之匹敌的，直至见了巨虫；当认为巨虫已经是体型最大的异兽了，这世界很难再有比之更巨大的存在，直至现在；怎么想象的到？那庞然的虫身与之相比，看起来竟像蚯蚓。 这家伙真的是生物吗？ 遍体筋rou的身躯，白骨的铠甲，那模样，似乎就是常人将体内的筋骨翻到了外面一样。龙仙凌张嘴，生出这样的念头。 唿！ 如阴云中响起了沉雷，巨人呼出一口云雾。仿佛在回应龙仙凌的疑问，它猝然睁开了暗红的双目：“青……龙！” “滚！” “出！” “来！？” 极尽怨愤的咆吼只字顿挫，如天崩，撼动空间。扩散的音浪携着震荡天空的威势，疾卷而来的暴风一般，横扫方圆百里。 城池摇摇欲坠，似是随时会被掀飞。 这家伙…… 位于声波的正方，龙仙凌在涌来的腥风中屹立。黑发舞动，衣摆飘扬，他眯起眼，脸色微微发白：“多久没刷牙了？” 让人倍觉酸爽的口气...... 百里内，无论是异兽还是内圈的各族，压抑得死了一样寂静。 当然，不是因为龙仙凌所想的那样不着边际的念头。笼罩着所有人的血光，真真切切的带来了阴影——死亡的阴影！ 内圈南门，拥挤的人潮像凝滞的死水。 林脂凝手脚发凉。恍惚间，感觉就成了平日里自己脚下的蚂蚁……甚至是尘埃。想动起来，可骨子里的冰冷却让她被冻住了一样，动弹不得。突然间，她明白过来。原来，无论自认为多么坚强，人的理智，终究战胜不了真正的恐惧。 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不解。 林脂凝不明白，既然人族在它们眼里不过就是蝼蚁般的存在，那么它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大费周章地穷追猛打，要灭之而后快？仅仅只是因为想把人族当成粮食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与天兽森林相比，领域圈估计连点心都不算吧？ 难道，就是因为那个……青龙？ 同样的问号也在所有人头上悬挂。此前，异兽潮攻击的重心明显不在领域圈，但现在，几乎倾巢之力都压在了内圈！ 而重点是，这青龙是谁？ “青龙……” 仿佛是在回应众人的疑问，朗朗的声音突然从空中传来，淡若而有力。但也只是陈述，并不是直接的答案：“已死！” 死？ 巨人俯瞰着城池的上空，那一个在它眼中只是个细小黑点的生物。 吽！吽！ 忽然，几条血龙往前扑出，因为尾部相连，却又被扯住了一样脱离不得，躁怒地连连嘶叫。 巨人徒然怒吼：“安静！” 竟立竿见影，躁动的血龙乖乖缩了回来，绕着它盘缠。那情形就和人的双脚与八条蛇的尾巴融为一体，互相缠绕，见之悚然。 低头，巨人盯着下方：“对，对，你身上有青龙的味道，你，你，还有你……咦，不对，不对，这些东西，不是人类……”神经质的念叨嗡嗡地像是打雷，震得人耳膜生疼。稍顿，发现了什么，巨人的声音倏然炸开：“不对！青龙，果然是你！” “本王说了，青龙已……” “说！” 惊雷一轰，巨人压下身，声震四野：“青龙在哪里？！” 龙图双目凝住，心里升起不好的预兆。 果不其然，在一瞬间没得到答复后，巨人疯了。身下的八条血龙探出，八张血盆大口的尖鸣夹着嗥叫，掀飞半个破镇：“草！” 嚗。 紫狮爆吼。 龙仙凌嘴角一抽。就他妈知道不能和弱智和疯子说理！心念一转，白光‘蓬’地绽放，皎洁的白龙长啸着，攀旋而起。 嗷！！！ 异兽的海啸涌过来！ 白龙仰头，口中银芒一闪，喷出；灰双手一展，银色的锁链雨般密集，落雷一样落向前方；冰龙的冰冷吐息将沿途冻结；牛角龙捞起比几间房屋还要大的墙骸，砸了出去；数以千计的黑衣人机械般整齐地咆嚎，从口中轰出的金红色光束最为夺目…… 咚。 光爆横开，连成一片光墙。 霎时间，视觉范围内，整个空间就只剩下了炽白，刹那的轰爆发出的巨大声响，让听觉也捕捉不到声音，似是天地俱寂。 轰轰轰。 猛烈的冲击波往周围扩开，刮起炙热的烈风。 南门前，割麦子般刷倒了一片人。林脂凝站立不稳，伸手挡着风，踉跄退后，撞在后面的人身上。仓忙间，她拉了对方下。 “还好吧？” “啊，谢谢，谢……”下意识地对了一句，随即一震，林脂凝抬首，见到面前的中年人，愣了愣。 “小心些。” 中年人微微笑笑。模样普通，他看起来不起眼，就是很淡然，和四周惶恐的人群显得有些不同。林脂凝反应了过来，樱唇微张：“蒙家……” 嘘。 中年人在嘴前竖起手指，同时摇摇头。 “您……” “林脂凝！” “啊……” 方杰焦急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林脂凝正想说的话一顿，回了回头，再转过来的时候，怔了怔。 哪有人在？ 林脂凝失神了，但很快又被方杰的呼喊唤了回来。 “林脂凝！” “我在这里……” 林脂凝转身去，一边回应，眸光一边向四面寻找。然而，刚刚还就在眼前的中年人的影迹，却再也找不到了。 仿佛，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