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代价
第二天，第四军团全降。随后，各种消息从四面八方传来。 首先，第七军团军团长蒙尼失去联系，与其一道的，还有布鲁家的核心成员。之后，原本监视第三军团、阻击第八军团的第七军团先后放下了武器。由贝尔率领的第二军团，由蒂格率领的第八军团新军，不久之后就会抵达天龙城——虽然意义已经不大。 接着，幸存的第一军团，也就是龙卫军重新接手天龙城，驻防龙王城。原柏敖率领的第三军团，在卓烈儒的带领下回归，同时带来的还有柏敖和筠夫人的消息。自从失去联络，柏敖的生死暂未知，但根据当时不少的目击者的供述，恐怕，凶多吉少。至于筠夫人，卓烈儒之后在南街找到了她，在龙王护驾弗莱以及前第八军团几名旧部的保护下，平安。 最后，黑仑家的黑仑京，伤逝。 至此，长老会名存实亡。对于最后一个消息，先瞳沉默了许久。虽然对黑仑京几乎没有印象，但对于评级殿的那位，还记忆仍新。至于那天发生了什么，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两老或直接或间接死于自己之手，已经属于事实。 喀喀，焦黑的梁柱摔下来。咻一声，有影子掠过，将之‘怦’打碎。 先瞳转过身。炭块、碎屑飞洒，碰不到他半点。 另一边，闪过的黑影停下来，却是威尔特。以前桀骜的家伙这时表情有些不大自然，嘴巴张了两下，没能说出话来。 “谢了。” “嗯，不用……” 虽然只是顺手，可威尔特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那感觉，就像一只蚂蚁给一头大象弹去即将打在它身上的灰尘…… “你——” 艮冈从外面走上来，愣了半刻，却和威尔特一样，霎时不知怎么开口。 先瞳偏偏头：“就过来看看。” 艮冈和威尔特对视一眼，然后双双环顾四周。昔日的第八军团的临时驻地，此刻早已被付之一炬，只留下残梁断瓦勉强支撑着的轮廓……实际上，最完整的只有议事厅残留的屋子框架，其余的，连轮廓都已经没了，仅仅剩下个废墟。 先瞳弯下腰，捡起地上几页残卷。经过火烧雨浇，仍旧可以看到上面的模糊的略显娟秀的字迹。嘴角不觉就抿紧了。 艮冈的声音放低了点：“你的头发……” 啊？ 捏着残页，先瞳回头来，眉角挑了挑，接着随手扯扯耳边的乱发，揶揄道：“这个？大概是老了。” 艮冈的嘴唇挤了挤，然而笑不出来。两人上一次见面，估摸着就是上一、两个月的时候，那会儿，龙廷正举行九天演武。然后，不知怎么地，事情就变成了后来的那样。事实上，按程序来说，其实两人这时候的关系应该是敌对的才对。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个人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满头白发？昨天，艮冈甚至没能一下认出他。 先瞳笑了下：“走了。” “那……” “没事，忙你们的。” 自从上次因为逃离龙窟而引发大战，天龙的龙王大公子，已经被判了死刑。尤其在这个敏感时候，先瞳知道自己不适合出现在公众面前，更不适合再和第八军团扯上关系。笑笑摆摆手，示意两人该干嘛干嘛后，自个儿往外走出去。 清晨下了细雨，白天大晴。 先瞳在台阶前驻足。下面，在清理废墟的士兵逐渐停下手。过了会，几百人自行聚集在原本校场的地方，默默看着他。 先前，蒂格带走了第八军团的大部分兵力，但留守在临时驻地的还有数千人，而眼下，却只剩下这些了。 先瞳走下去。 放眼看去，估摸连原来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三、四百人，只有少数还算完好，其余的，或多或少、或轻或重的都带有伤。 “军邢长……” “不是了。”拍拍站在台阶下的黎灯羽的肩膀，先瞳看看他包扎着的右眼：“怎么样？” “还好。” “看不见了……”有人在人群里弱弱地插话，黎灯羽皱眉，不悦地叱喝：“吵什么？” “这有啥！” 在人群前面的邓良大咧咧地笑起来：“独眼龙多帅，比你以前娘娘的强多了。” “谁娘……” 本来想要反驳了，黎灯羽看看他的样子，又说不出来。憋了半口气，最后还是懒得跟他计较，哼了两哼，忍了。 这时，先瞳才看向显得满不在乎的邓良，目光定格在他左脚上。微风一吹，裤管就轻轻摆动起来——里面空荡荡的。 嘿—— 邓良看起来很轻松，笑着开玩笑：“咱们第八军团以后能弄个双独组合，一个独眼，一个独脚……” 艮冈和威尔特站在上面，看着听着，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笑不出来。其实心里都清楚，黎灯羽兴许还有留下的余地，但肢体残疾，按照军规，是绝不能再留在军团的——哪怕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最好的结果也只是留守，负责后勤。 哼。先瞳倒是笑了下，点点头：“听起来不错，就这样办了。” 所有人愣了愣。 邓良半垂的眼皮子仿佛一觉清醒了，完全睁开。如果说在现今的天龙谁还有能力改变自己未来的命运，那先瞳绝对算一个。猝然之间，他激动的两眼发亮，还是有些不能相信，声音都微微地颤抖：“你，你的意思是我还可以留在军团……” “还用说？” 先瞳耸眉，视线环顾四周。在一众期待的目光的注视下，给出了肯定的承诺：“第八军团，本来就属于你们！” 呀啊！ 眼中泛过泪光，邓良握起拳头，吼了吼。众人闷郁的心情随之振了振。这些天来，他们总算是见到了未来的一丝希望。 “那……” 素来冷静的黎灯羽抓住了什么，冷不丁地问：“你呢？” 激奋的气氛微滞。 先瞳抿抿唇，露出平和的笑意，摇摇头。转过身去，他顺势扬起手，示意安静。抬头一看，远处一匹快马正飞奔而来。 噔—— 骑兵落地，低头传令：“大公子，龙王城急令！” 嚯？ 先瞳微偏首。 夏日天气多变，午后，天空就阴了下来。没多久，灰色的云层压低，雨水要降临的前兆笼罩着整个匆匆忙忙的天龙。 “那我先去了。” “小心点。” 龙仙凌坐镇龙王城，但没有选择坐守龙王殿，而是临时占用了城楼。在重新确立新秩序后，繁重的工作接踵而至。从领域圈回来，到现在，几乎没有一点时间休息。兰廉娅琦简单地将情况报告了下，其中也包括了第五军团的最新动态。 虽然第五军团的余部在接到消息后就火速回援，但由于驻地相隔遥远，到现在，也不过是走了半程。眼下危机已经解除，是继续会师天龙城还是退回驻地，必须有个说法。当然，其实不是大事，毕竟率领那支军队的是兰廉娅琦的哥哥，以她和龙仙凌几乎就只差最后仪式的关系，问题的关键只不过是怎么将‘劳师动众’的影响减到最低程度而已。 “你也注意休息。” “呼——” 苦笑，龙仙凌摇了摇头。兰廉娅琦揪着眉，左右看了看，挪步靠前了些，半遮蔽地捏起他的手。关于领域圈那边的情况，即使龙仙凌不愿提，她心里也已经有所猜测，想到他还来不及处理就又得回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心里实在说不出的愧疚。 龙仙凌咧齿笑笑，摸摸她的头发：“没事的，会好。” 嗯 脸色红润地哼哼，女子羞赧地柔柔一笑：“那我先回去，嗯，我们那边你不用担心，在大哥他们回来之前，我会看好！” “有你在，我放心的。”顿了顿，龙仙凌又认真地叮嘱道：“最近有点乱，你自己也要担心点。” “嗯，知道的，走了。” 松手，兰廉娅琦惯例地行礼，在龙仙凌好笑的目光的注视下，回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然而，还没要走，忽然又定了定。龙仙凌觉察到了，随之看过去。稍顿，他皱皱眉，想起了什么：“差点忘了那女人，你先回去，我过去看看。” “仙凌——” “啊？” “他……”犹豫了下，兰廉娅琦看着疑惑的龙仙凌：“我知道你会处理好，可是，他现在是怎么了？” “谁？” “不要装傻。” 兰廉娅琦瞄了一眼飞掠而来的流光，咬咬唇。假如没有上次的大战，即使龙王仍然会出征，但在长老会都齐整的情况下，这次的叛变很可能不会发生。苍叶云固然可恨，可如果不是有机可乘……某种程度上，不是直接，可间接的罪名是逃脱不了的，况且，还有昨天的那场大屠杀……哪怕只是稍稍回想，兰廉娅琦依然心有余悸，俏脸微微地发白。 “别傻了。”龙仙凌凝眉：“养不熟的狼，迟早会咬人，只是碰巧。” “我当然知道，但是，他这个样子，我担心……”欲言又止，兰廉娅琦露出几分忧虑。 “我明白，你先回去，注意安全。” 不想在类似的问题上纠缠，颌首间，龙仙凌已有丝无奈。兰廉娅琦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忍着了，嗯道：“你也要小心。”略微迟疑，她还是选择了不与来人碰面，先行离开了。龙仙凌等了片刻，直到未婚妻出了城门，而后才纵身一跃。 一转眼，流光‘咻’地落到龙王山下。 “在哪？” “呐——” 先瞳一落地就问，龙仙凌也不多说，朝傍山的右面抬头：“她自己要走走，就随便她了。” “嘁，你不知道她是谁吗？” “反正这里都这样了，爱看就看。”龙仙凌耸耸肩。 “……” 这话倒让先瞳无言以对了。走了几步，又随口问道：“她有说什么吗？” “没有，说有重要的事，不过一定要先见到你。”龙仙凌想了下，相对严肃地补充了一句：“看她的样子不像开玩笑。” “好吧，知道了，我会处理。” “嗯，哥……” “哈啊？” “没有，就想知道，这是第几个嫂子……”没说完，龙仙凌就往后缩了缩，很无辜地竖起双手：“行，行，我就问问，走了，走了。” 先瞳扬起的拳头挥下，吓得龙仙凌赶紧闪了。 沿山道的旁院那边，几个负责监视的卫兵已经在等待。过了半会，远远地就‘啪’一声敬礼，低着头，眼都不敢抬。 哼唔哼，哼哼—— 隐隐约约的哼歌轻捷、柔快，可以听出女子的心情似乎不错。 先瞳驻足，往前看了看。 旧木的雕栏，狭长的花坛，还有圆润的石块铺设的小路……经历了混乱，小小的院落本来的模样却并没发生太多的变化。 先瞳以为，也真的想着自己不会再来了。 往屋里看去，恍惚间，某个身影似乎还在，时而俏皮，时而认真，偶尔慵懒，一直温柔，音容笑语，唯一不变深情……纵然能忍着心头刺疼，怎么又敌得过回忆的汹涌？眼角渗出热气，先瞳只觉鼻子发酸，禁不住捂额，抿紧了唇。 欸？ 窈窕的影子从门内走过，然后又退了回来，探出弧度姣好的上半身。见到先瞳，她‘呦’了声，戏谑地道：“这位老伯伯，有什么贵干？” “出来。” “不要。”女子摇头拒绝的干干脆脆。 “我没心情跟你玩。”放下手，先瞳皱起眉头：“出来。” “不——” 女子笑眯眯地一甩手，怦地关上了门：“——要。” 呼。 先瞳深吸一口气，拉下了脸，本就不好的心情更糟。然而，没等他生气，女子的声音又适时从屋里响起：“我可是冒了很大风险过来通风报信的，你不进来，可别后悔。”过了会儿，神色阴晴交替的先瞳无奈地叹气，终于还是过去了。 虚掩的门后，稍显杂乱。 边哼着曲调，女子边收拾桌子。看起来，她已经整拾了有些时间，除了被毁坏的东西，原本几乎被翻得应该更加凌乱的整间屋子，或多或少恢复了原样……当然，也有不少差别。先瞳将门边放着的椅子挪到窗下，看着她自娱自乐地忙活。片刻后，见她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先瞳有点不耐，开口道：“你不好好呆在你的神殿，跑来这里做什么？” 摆好桌上的东西，拍拍手，女子哼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说我很闲啊？” 先瞳想起她的前科，拧起双眉：“你又跟着我？” 呦！ 女子不高兴了，扭过身来，皱着鼻翼：“什么话呢，说得我像个死皮赖脸的女人一样。” “玛斯琦！” “哎呦，这样就生气了。”挨桌沿靠着，玛斯琦挽起金色的长发后捋到右肩，垂在胸前。稍显懒漫，她本就柔媚的体态更显得妖娆：“自作多情，谁有空整天撵着你啊。”斜瞟着先瞳，她的眸子微微沉了沉：“才多久？怎么变这样了？” “管好你自己吧。”先瞳没好气了。 “不说拉倒。” 拨弄着发尖，玛斯琦挪开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两遍：“这屋子不错哦，就是可惜了，少了个女主人……好吧，对不起。”感觉到近在咫尺的怒意，女子其实有点想笑——虽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类似于落井下石式的愉快。当然，肯定不能表露出来，轻轻地咳了咳，她接着顾左右而言他：“嗯，看来你们天龙的麻烦还没有结束呐……” 扳开门，先瞳就往外走。 喂！ 从胸前抽出一份卷条，玛斯琦两指夹着挥了挥，小小得意：“真的不要？” 先瞳停在门口。 玛斯琦咬着下唇忍笑，装模作样地摇摇密签：“不要哦？不要我丢咯？” 单手叉腰，先瞳一手捏了捏眉心。半响，还是忍住了气，转身两步走到桌前，手一抄。谁知，女子手一收，他抄了个空。火气腾地窜了上来，先瞳恼怒地吼道：“玩够没有！” 玛斯琦脸一仰：“打我啊？” “你……” “不是很厉害啊？一个人杀去神殿的嘛，怎么连个女人都不敢打？” “你……” 气结，先瞳瞪着毫不示弱地仰面的女子，拳头握起。须臾，他‘怦’地一拳在桌面砸了下，掉头就走。 喂！ 玛斯琦伸手去拉他，结果就被一甩，咚一声，手臂撞在桌角上。因为没有防备，这下碰得结结实实，她忍不住哼了哼。先瞳一顿，随后还是迈步往外走。玛斯琦蹙着眉，脸色发白：“这样就生气，你不知道更好！”先瞳在门槛前驻脚。 唉—— 玛斯琦脚尖踮了踮，半坐在桌边。拉开袖子，白嫩纤细的小臂上已经青了一块，有点发肿。 “对不起。” “答应我……” 等先瞳的一只脚踏出去，玛斯琦才接着说：“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冷静，如果办不到，别拿。”说着，她把便签放在身旁。许久，从外投进来的影子又折返回屋，在桌前停住。这次，玛斯琦没有理他，垂着的螓首下，眸光隐隐黯淡。 按住便签，先瞳看到了她手上的瘀伤，眼里多了份歉然，语气变低：“没事吧？” 玛斯琦偏开头：“管好你自己。” 想不到这么快就被呛了回来，先瞳禁不住翻了翻白眼。不过，至少看起来是没大碍。微微摇头，他随手将便签拉开。 然后，突然安静了。 似乎早有所料，玛斯琦并没有出声，自顾揉着手，疼得紧颦着眉。虽然只是普通撞伤，可也好几天不能穿露臂装了，夏日可是女人秀身材的好……刚想着，玛斯琦就冷不丁地打个战。诡异的陌生寒意从身旁弥漫，使她下意识地绷直。 唔唔—— 捂住脸，先瞳轻声呻吟。 某些过激的反应不是没在玛斯琦的设想当中，但她明显地察觉到了不对，跳下来：“怎么……”先瞳反手将她往后一推，声线有点哑：“你，先出去。” “你……” “出去！” 吼一声，震得整件房子一抖，娑娑落下一片尘。玛斯琦愣在当场。 外面，几个护卫面面相觑。过了会，见又没有什么动静了，犹豫中的几人暗自松了口气，最终是没有过去一看究竟。 咔。 先瞳抓住签卷的手生生地在桌面上压出了一个印。 玛斯琦回过神。从旁看过去，眼前的男人正在瑟瑟战栗，仿佛极力压制着什么。莫名就心头一颤，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难受。鬼使神差的，忍着令人不舒服的寒意，玛斯琦靠过去，轻轻握住桌子上的拳头：“说了让你不要……”话未说完，眼前一花，她就觉颔下一热，呼吸随之一窒。还没反应过来，两脚就离开了地，被捏着脖子提起。 “你——” 挣扎两下，玛斯琦这时才见到先瞳的面孔，当即懵了。而也就是这瞬间，后者徒地龇起牙，手一松，顺势将她推开。连着‘噌噌’退了几步，玛斯琦靠墙停住，抚着发红的颈脖干咳两声，之后看也不看，果断转身，疾步往门口掠去。 嗯~~~ 咬牙苦吟，先瞳两手抓得桌沿‘咔咔’响。 门‘怦’地关上。 猛地，先瞳僵了僵。身后，有个柔软的身体贴了上来，轻轻地揽住他的腰。香热的气息沁人心脾，淡淡的使人宁静。 微暗的屋子里，安静下来。 屋外，风吹的草木‘唦唦’地摇曳。半缕阳光从阴云的缝隙中漏下来，斜投入屋里，慢慢移动、变幻，映下斑驳光影。 不知何时，先瞳站直了。稍微低头，绕在腰间的小臂上，青紫的瘀痕有点刺眼。忍不住，他碰了碰，然后小臂的主人就像触了电，一缩松开了。先瞳的本意是要帮她减轻伤势，这时才突然醒觉这个举动有些唐突，不由得就觉得尴尬。 “我，嗯，你欠我一个人情……” “嗯，记下了。”先瞳转过身，面前的女子没有退远，就在两步外。 “……” 玛斯琦的脸颊就像是火烤过一样，红艳欲滴，看起来像快要冒烟。先瞳看着，忽然伸手过去，她缩了缩，但终究是没躲开。指尖在脖颈上触摸，温热的气流涌动，渐渐消去了上面的瘀红。不久，本就细嫩的肌肤就恢复了透红的白皙。 僵立着，玛斯琦的眼角都渗出了水滴。 先瞳本要收手，见到了，又抬起手，顺手捻去。旋即，他怔了怔。这熟悉的动作……迷茫间，眼前的女子与某个影子重叠在了一起。轻轻地摩挲，眼中的，就是她。双目泛着光，先瞳的手掌温柔地抚着她的俏脸，将她轻柔带到身前。 默然间相拥，两唇相贴。 轰！ 天边一声惊雷。 彼此一推，两人弹开。浑身无力的玛斯琦站立不稳，在要跌倒的瞬间又被拦腰揽住。面红耳赤地推了推，对方却屹然不动。这时她发现了异样，难堪感被莫名不好的预感压住，娥首稍抬。映入眼中的，是先瞳望着窗外的森然的表情。 “你休息一下。” “我……” 来不及说完，先瞳已经风一样掠开，直接将屋门撞飞，几乎没有丝毫停顿，嗖地，就化为流光，彗星般划破长空而去。 玛斯琦往外追了几步，没到门口，又退了回来。啪啪地拍拍发烫的脸蛋，深呼吸了两下，确定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失态后才快步走了出去。外面，几个护卫同样在关注着城外传来的响动，一时也没人理她。不过，玛斯琦可不客气，纤指一挥：“带我过去。” 啊？ 整队卫兵你瞧我，我瞧你。 脸色一寒，玛斯琦冷声娇叱：“没听到？” 哦！哦哦！ 这就好像是女主人一样的理直气壮，愣是唬得几个大男人把本来的任务抛在了脑后，唯唯诺诺地点头，乖乖地引路。 微微撅嘴，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顽皮。玛斯琦这才满意地轻轻一哼。 与此同时，流光在城外的荒野停住。 这边是第三军团的临时驻地。柏敖失踪后，目前整个军部暂时由卓烈儒管理。回归后，他首先接到的是一个特殊的任务。 而仅仅过了一天，就出事了。 营地周围已经聚集了第三军团的所有兵力——两万多人围成一个大圈，严阵以待。 当先瞳赶来，气氛已经紧张得像是要凝固。 龙仙凌来得早，正站在营地的外面往里看。与平常不一样，这次他虽然看到了先瞳，却没有挪步，声音也有点干涩：“来了……” 先瞳点头，往里看看，可视线被大门挡住了。 啊—— 突然一声悲鸣，四周的士兵惊得无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前阵，骑着钢翼龙的卓烈儒一摔长鞭，吼道：“怂什么？保持队形！” 目光定了定，先瞳随后落下地。龙仙凌看了看他，随后让开半个身子。朝营地里面望去，那零散地聚集了一群黑衣人。先瞳向前走了几步，然后，里面聚集的黑影慢慢散开。踏入营地，他顿足。龙仙凌随着过来，看了会，神色微凉。 隆隆。 临近傍晚，云涌雷动，开始飘起了雨条。 玛斯琦过来时，已经晚了一步。第三军团正准备开拔，营地里有点忙乱，但唯独中间的那一块空着，没有人敢接近。作为一个出色的情报人员，这种事情当然是不能轻易放过。于是，虽然进不去，但玛斯琦忍不住好奇，远远地瞄了眼。 而后，她摁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