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醒悟与第十三条守则
最终，安海尔并没有接受莫文知的邀约。 不过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倒不如说若安海尔真接受了邀请的话，他反而会感到不知所措——毕竟当时他就是莫名想要皮一下而已。 “呼……所以该不会这么大的房子真就只有我一个人住宿吧？” 环视着随安海尔的下班离去而再无他人的店铺，莫文知心中莫名生出一种被世界所抛弃的荒谬感。微微摇头，把这些无谓的念头抛诸脑后，他最终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走向了二楼食堂。 一路前行间，除却西斜之日透过窗户抛洒的霞光与斜影作伴，莫文知再也没有遇到任何人。 【难道现在真的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可不应该啊，按理说既然食堂供餐，好歹也还有厨师没下班吧？难道人都在食堂？】 怀着愈加忐忑的心情，莫文知终究还是穿过二楼的长廊，来到了虚掩着的食堂门前。轻轻推门而进，摆放着两张圆桌的厅房一览无遗，夕霞斜晖与桌上食物升腾起的袅袅热气相映，自成一幅富有生活气息的写意画卷，气氛恬淡安闲——若不考虑此间空无一人的话。 “还真没人啊！”莫文知轻声嗟叹。 看了一眼门边白板上铁画银钩的本日菜单，并确定与桌上菜肴并无不同之后，腹中空空的莫文知此刻也放弃了思考。在彻底放下所有思虑后，毫无心理压力的青年当即就是一顿风卷残云，而直到桌上杯盘皆空之后，饱食的他这才意外地发现：这些饭菜的份量竟是如此地恰到好处！ 显然，这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都绝对不是一件应有之事。 然而此刻的莫文知除却心中又升起了一丝诡异的违和感外，便再也不以为怪了——便仿佛此间之事本就如日出东方般天经地义！ 最后扫了一眼盆碗皆空的餐桌，莫文知便似习以为常般施然离座。一路哼着歌，酒足饭饱的青年悠悠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看着与离开时一无二致的一切，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迷茫感却突兀地涌上心头： 莫文知迷惘了，迷惘于那股自面试之日起便如幽灵般缠上自己的违和感；迷惘于潜意识中对鹿泉轩中理应“平平无奇”的见闻所感受到的异样感；迷惘于自己今日对全新事物那毫无障碍的接受程度；以及迷惘于，他对自己此刻所感受到的现实与意识严重割裂所产生的迷惑…… 骤然，一道似是来自尘封于识海最深处的理性如鸿蒙之光，劈开了莫文知已成一团浆糊的思绪，照亮了那些早被他默记心中却一直忽视的细微之处。青年的思维在此刻空前敏锐，随着一个又一个细节的不断闪回，随之而来的便是如灵魂怒吼般震撼心灵的强烈不安，并迅速如业火燎原般占据了他的全部情绪。 【我……刚刚直接吃了这里的饭菜？】 【我***脑子进水了吗？！】 【可是……菜单明明对上了啊，这还会有问题吗？】 【对啊，守则都写了，我已经照着做了，怎么会有问题呢！】 【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难道是我没有收拾碗筷？不对啊，守则也没说要收拾！】 【没错，我就是照着守则来做的，怎么会有危险呢！】 【守则……员工守则，他奶奶个熊的！这破玩意就真的没问题吗？】 【可是……遵守守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遵守……守则？！】 纷繁杂乱的念头在脑海中横冲直撞，萦绕于莫文知心头的不安也随之越来越重。终于，当他的思维混乱到了某一阈值后，又是一道灵光雷霆乍现，带来了难得清明的同时亦把所有的思绪都指向了一件事物。 心随意动，似已找到关键的莫文知有心想要拿出口袋中的小册子，但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死死盯着前方——就似那里正盘踞着一只看不见的、可怖无比的洪荒巨兽，只要他的目光敢稍一偏移，这只不存在的怪物便会在瞬间将他撕成碎片。 仿佛在进行一场高强度的身体对抗运动，莫文知剧烈地喘息着，逐渐失焦的视线却依然难动分毫。或许是心中重于千钧的不安终于唤醒了愈渐迷离的意识，青年微微发颤的双手在本能驱使下笨拙而坚定地摸索着，便似迷失沙漠的旅人向着蜃楼中的绿洲踉跄前行。 渴鹿龃龉而矢志，终得饮醴泉，莫文知的手终究还是摸上了口袋中的小册子。 印刷纸冰冷而细腻的触感如冰泉入夏，刹那间即让他的神识为之一清。但随着这难能的片刻清明而来的，却是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矛盾感，便似有个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呢喃、诱惑： “何必如此呢，不过是一本普通的手册而已，看了又怎么样？放弃吧，只要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睡吧，睡吧，安心睡去吧……” 诡异的幻听萦绕耳畔心间，彷如摇篮曲般不断蚕食着莫文知的意志，而他的眼皮也似乎变得越来越重了……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伴随着拼尽全力的一声怒骂，靡靡之声消失了，满头大汗的莫文知也脱力地倚着门跌坐在地上。 完全不合常理的疲惫感毫无端由地盘踞着体内的每一块肌rou，莫文知此刻就像刚刚打完一场高强度对抗的比赛般，累得竟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但无比清明的意识却不断地提醒他还不能休息——此刻一旦放松，那么就前功尽弃了！ 于是，在一番近乎咬牙切齿的挣扎后，莫文知才得以艰难地从裤兜中掏出了那本被抓得皱成一团的小册子。 本应轻若鸿毛的小本此刻如有泰山之重，让青年无力的双手哪怕拼尽全力也无法捧握。无奈，他只能将之摊放在身侧的地板之上，以方便他能更轻松地阅读。 然而下一刻，当莫文知的手触摸到纸张边沿时，他却犹豫了。 不知为何，他冥冥中产生了一种预感：当这本册子被翻开后，他将彻底脱离过往的生活轨迹！ 不知过去了多久，踌躇的莫文知终究还是一咬牙，怀揣着掀开世界暗面纱帘的决意翻开了这本不过巴掌大小的《鹿泉轩员工守则》： “您好，尊敬的守日人……” 莫文知阅读着小册子中的每一个字，读得很慢，似乎要将其中的每一字每一词都铭刻在记忆中最为牢固的区域，又似是试图将其中每一个文字中所隐含的深意都忖测明白。 不经觉间日轮西落，露华初上夜色渐浓，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莫文知。就如几个小时前一样，此刻的他又陷入了那种如同机器读写般的状态当中；但与首次阅读时有所不同的是，此时的莫文知思维清晰心如明镜，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明悟到自己此前的状态是何等诡异！ 失去了那诡谲莫名的的干预，源于未知的恐惧如潮水般不断涌来，并随着莫文知的不断阅读，逐渐淹没了他的理智。 不知是幸运或是不幸，就在莫文知愈发感到不对劲，马上要放弃阅读逃之夭夭的前一刻，他终于翻开了小册子的最后一页——同时也是那与他记忆中唯一不相符的一页： “第十三条：若您已阅读到此条，请务必妥善保管钥匙，并在正确的时刻使用它，祝您好运，幸运的洞察者·莫文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