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幕庭院
短短的三十六个字,却似恒古至理,完全不讲道理地在短短一瞬间烙印在了莫文知的记忆当中;更似一柄重锤,不经觉间便将那不知何时而起且一直缠绕于青年心间的无形枷锁砸了个粉碎。 那一刻,恍若顿悟的莫文知心静如水,耳边没有了诡谲异常的幻听,心头也不再有莫名恐惧的侵扰。在体内扰动的微弱灵能滋养下,他几近枯竭的体力也得到了一丝恢复。 紧随而来的只有一个如幽灵般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我要找到“钥匙”! 可是……钥匙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不对!”莫文知猛然一声低喝,“去他奶奶个腿的钥匙!我找那破玩意干什么!” 意识到自己差点又着了道的青年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地扫了眼那本在夜风抚弄下蠢蠢欲动的小册子。畏之如虎的莫文知当即手脚并用地爬到房间的另一头,直到与之保持了一段距离才心下稍安地长舒一口气。 但下一刻,他的眉头便再次紧皱了起来: 【这鬼地方太他娘的邪门了!绝对不是什么久留之地!但……这鬼地方我真的可以想走就走——不对!我怎么又在想这个?!难道……靠!!】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莫文知顿时脸色大变,当下便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房间中一个黑暗的角落蜷缩了起来,似乎依靠这徒劳之举竟能让他寻到那一丝虚妄的心理安慰一般。 然而就在青年张惶无措地打量着死寂房间的同时,他内心也十分清楚:自己这一番cao作不过是徒劳的困兽之斗罢了——对于那阴魂不散的神秘力量而言,说他是蝼蚁恐怕都是抬举了。 如索命幽魂般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而莫文知甚至无从判断这到底是那股神秘力量的影响,还是自己发自内心地对绝对力量与未知的颤栗。 但,此时此刻去思考这些有意义吗? 便似那无尽黑暗中的引路明灯,这个念头一经浮现,就迅速将莫文知脑海中一切“杂念”扫之一空。得益于此,莫文知须臾间便得出了一个于当下而言最为妥当的结论: 管他娘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此地不宜久留,走为上! 心思既定则付诸于行,暂时性地恢复了正常思维的莫文知当即行动了起来。不吝代价地又一次消耗灵能对自己进行了一次自我安慰式的精神自查后,他才咬牙切齿地挣扎着从墙角站了起来。 在此自认为的生死存亡之际,莫文知也不敢浪费过多的时间来思考所谓的万全之策,乃是当机立断地选择了最为简单粗暴的一条“逃命”路线: 接下来的一切行动皆以与员工守则对着干为准则! 诚然,哪怕是如今忌讳于那附骨之疽般的思想干扰而不敢多想的莫文知也清楚明白,自己的这个选择恐怕并不那么理智。但当这个明显不怎么好的选项,已是当下最为可行的选择时,莫文知也绝非首鼠两端之辈—— 反正现在也深陷龙潭了,此时不拼更待何时!大不了就是一个死罢了! 扫了一眼自己亲手扔在床上的行囊,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推开了通往花园的窗户。 但见窗外夜沉如水,唯半缺玉蟾孤悬天穹,为这座灯火寥寥的小镇镀上了一层银辉。为免此番场景让自己又陷入那莫须有的恐怖联想中,莫文知只得强迫自己匆匆选定一处距离鹿泉轩最近的灯火作为目标,随后便将目光投向咫尺之遥的小花园: 惨白的月光无力地铺洒在草木亭台间,一切便与午后所见之景别无二致——除了那一片弥漫其中的rou眼几不可辨的淡淡雾气以外。 起雾了…… 如此场景,哪怕是素来乐观的莫文知也情难自已地露出了一丝苦笑,因为过往的生活经验告诉他:岭南地区五月的初夜时分,是不可能起雾的——至少不会在这种万里无云的晴天发生。 但紧接着,当那员工手册中的相关条款如幻灯片般清晰地在莫文知脑海中闪过后,他忽而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在疼痛的刺激下,自认为思维清晰了那么几分的莫文知掏出手机,犹豫片刻后还是把手指从父母的头像处移到了状态显示为“忙碌”的堂哥处。 重重地深呼吸了一口,莫文知这才发过去了一条语音信息:“大佬,我尼边情况非常之唔对路!我可能濑大嘢了,如果我听日朝早都冇消息到……好彩嘅话,我应该仲係中午发你嘅地址度,记得叫埋灵管局(注一)嘅人先好嚟!如果最后搵我唔到嘅话……” “帮我同老豆老母讲声对唔住……”(注二) 看着莫文浩预设的自动回复沉默了片刻,决意已定的莫文知便果断关掉了手机的电源。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莫文知双手牢牢抓住木质窗台,一个翻身把自己挂在了外墙之上。尽管身体依然有些疲惫乏力,但这并不妨碍他发挥自己的身体优势——相较于他的身高臂长而言,这3米稍余的高度绝非难题。 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找准落点的莫文知很轻松地就轻盈且稳当地落到了地面,尽管双脚被坚硬的石板震得有些发麻,但好歹没有弄出什么大动静来。 抬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淡淡灰色的弧月,精神高度紧张的青年忽然感觉到自己所剩无几的灵能开始躁动了起来,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的灵能力发动了!随着灵能的快速消耗,这股危机感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且与他眼前的事物产生了一种十分玄乎的联系感。 然而,还没等莫文知完全沉浸到这股奇妙的感觉中,这一切都戛然而止了——他的灵能终于还是耗尽了。尽管作为一名再普通不过的丁级灵能者,莫文知早就习惯了自己灵能力的不靠谱,但在这生死攸关的当下,他还是差点就没忍住破口大骂出声。 “扑街你个冚家富贵!” 莫文知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着,却也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虽然这戛然而止的危机预感很搞心态,但既然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他难道还要回去不成?别开玩笑了!两相权衡之下,莫文知宁可在逃跑的路上暴毙而亡,也不会选择留在这个鬼店里如提线木偶般活着!
虽然不知道危险来自何处,但铁定是这鬼店的不知哪个存在搞的鬼就对了!既然如此,越早离开这里不就代表着越早脱离那未知的危险吗? 思至此处,终于从灵能耗尽那一瞬间的眩晕中恢复过来的莫文知也不再犹豫。深知以自己的块头想在这五十见方的小庭院中隐蔽身形是何等不切实际,莫文知索性牙关一咬力贯双腿,下一刻便如脱兔般向着一堵距离最近的院墙狂奔而去。 事实证明,这个莽撞到了极点的抉择并非一个好——乃至正确的选择。 当莫文知意识到自己全速冲刺了足足10秒,却依旧未能跑到那不过二十米开外的院墙下时,内心五味杂陈的他也只能放弃这一毫无意义的行为。气喘吁吁的青年环视着雾气渐浓的死寂庭院,在估算出自己一顿cao作猛如虎,最后竟然只移动了不足两米后,绝望终究还是伴随着深深的无力感摧毁了他早就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 面对这股不知为何盯上了自己的绝对力量,此刻的莫文知感受到了恐惧、绝望、悲伤、愤怒……乃至狂喜?在这一刻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同时拥有如此之多的情绪,此刻,各种各样的情绪就如最狂乱的风暴般肆虐在莫文知内心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诡异的是,哪怕同时感受到了如此之多的极端情绪,但莫文知依然保持着理智——乃至条理清晰的思维。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但莫文知并没有打算去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他知道以自己浅薄的知识,这只能是一次毫无意义的自我折磨罢了。 感受着内心越来越狂暴的情绪波动,莫文知明白自己如今的状态恐怕持续不了多久了。平静如水的目光投进了不知何时已经浓重到如有实体的灰色雾气,莫文知咆哮着问出了那个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付我,你!或者你们到底图什么?” 声音幽幽地回荡在灰雾之中,就连莫文知都不由得惊诧于,自己竟能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间连续切换数种极端之极的语气。但可惜的是,尽管莫文知的提问已将“情绪的艺术”展现到了极致,却依然没有引起那隐藏在迷雾中的存在丝毫兴趣。 “唉……果然电影里都是骗人的,哪来的这么多话痨反派嘛。”得不到任何回应的莫文知只能如此自嘲。 心间的情绪风暴马上就要彻底吞噬残存的理智,面沉如水的莫文知忽而咧开嘴唇,向着迷雾展示了一个没有半点笑意的笑容:“你赢了!但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我都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话到此处,莫文知猛然向前方竖起了自己的两根中指: “我日你祖宗十八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