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开善寺钟声低沉

    开善寺内。

    远空禅师正陪着苏弘洛在寺内游览。

    开善寺坐落于京城紫金山东南坡下，自南朝梁天监十三年建寺以来，晨钟暮鼓风雨无阻。

    南朝梁武帝尚佛之名广为人知，为纪念当时的大法师宝志禅师而兴建了“开善精舍”，并起名为“开善寺”，寺内有放生池、金刚殿、天王殿、无量殿、五方殿、毗卢殿、观音阁等殿堂，寺后有座宝塔，名为宝公塔。

    开善寺玄奘堂中供奉玄奘法师坐像，坐像前的玄奘法师顶骨纪念塔中放有玄奘顶骨舍利。

    苏弘洛寄情于山水诗画，喜佛法，对政治、军事却并不如其兄弘川般感兴趣。常年借由杨洛之名游荡在外，身边仅跟随一书僮，世人知其真正身份者无几。

    以杨洛之名写就的一首《往昔月》流传甚广，在宁国倒也博得几分薄名。

    曾闻未远彩霞生，

    蓬莱仙境东海东。

    来者宴乐报仙家，

    原是八仙共乘风。

    僧俗二人行至寺后院，择一空地歇脚，旁边有潺潺细流经过，地洁净无落叶，远空禅师问道：“施主最近可读什么经书？”

    “近期正细研义净三藏法师所译金光明经。”苏弘洛回道。

    义净法师为前朝著名法师，生于范阳，年幼时便出家，十五岁左右立志效仿法显、玄奘法师西游，后取道南海去往印度，待至二十年左右归国，一生译有华严、金光明、最胜王、孔雀王、药师疏璃光七佛本愿功德、称赞如来功德神呪等经。有部毘奈耶律、摩竭鱼因缘等凡四十二经，十九卷，此外还有在南海时寄归内法传与佛国记两书，为佛教传播做出重大贡献，在佛教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施主宅心仁厚，格局宏大。金光明经为护国之经，通篇以求国中饥馑、疾疫、战乱得以平息，国土丰饶，人民欢乐为经义，善哉善哉。”

    “法师严重了，小生在研读过程中有很多不解之处，还请法师开解。”苏弘洛谦虚道。

    “施主但讲无妨，修行之路漫漫，不敢妄言开解，对经书的理解倒也无妨切磋。”远空禅师也是得道高僧，常开设讲坛弘法于普罗大众，遇到有困惑之善男信女，必倾尽心力助以解惑。

    “王舍城之信相菩萨怀疑佛之寿命仅有八十岁，佛真有寿命吗？如有，那寿命几何？”苏弘洛道出心中困惑。

    “地藏经言觉华定自在王如来，彼佛寿命，四百千万亿阿僧只劫、无相如来，劫名安乐，世界名净住，其佛寿命不可计劫，清净莲华目如来，其佛寿命四十劫，诸佛如来之身，具三身也。清净法身周于法界，横穷三际，竖遍十方，其寿无生无灭，其身无去无来；圆满报身，乃诸佛于三大阿僧只劫度尽法界自性众生，圆满自性无量功德所证之身，其寿有十亿、百亿、千万亿者；劣应化身，丈六金身，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庄严其身，如娑婆释迦世寿八十乃得涅槃。”远空禅师娓娓道来：“经中常有说某佛寿命几劫等，应是应化身佛，度众缘毕，示现涅槃。”

    “如此而言，言佛其寿十亿、百亿、千万亿乃至永生，而凡世世祖高寿者数百，不足者几十，原得道早晚、修为高低之故，更为应化身佛，使命完成，尘缘已尽，涅槃耳。”苏弘洛受此点化，更感世间万物，不过一个缘字，缘起缘灭，自有命数，所谓的争执、争夺，皆为妄念蒙蔽。

    “施主慧根，日后必有大成。”远空见人无数，识人自然也有一套，他与这位号称杨洛的施主见过几面，从面相观，此人仿佛带帝王之相，细究下去，却感觉又非帝王之才，更甚者，或许天妒英才，其寿堪忧。

    弘洛闻此话，忙站起回道：“大师面前岂敢言慧根、成就，我不过一介书生，幼习书画，略有所得，近期却总感困于心，遂遍访名山古刹，希望能得到大师点化，走出迷津。”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佛曰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在顿悟与苦修两条路上，世人方向在何方，早有定数，是故心魔也是必经。”

    “古刹宝地，不敢妄谈亵渎之言，又思及佛祖眼中众生平等，并无尊卑男女之别，而七情六欲又为人之常情，小生有一事颇感困惑，希望能得到大师指点。”苏弘洛请教道。

    “施主但言无妨。”远空禅师对眼前这位谦谦公子也颇有几分兴趣，下意识也更想探求其内心。

    “小生本有一片向佛之心，奈何家父家母对此并不支持，且已着手为我准备婚事，圣贤有云以孝为先，我当如何选择？”苏弘洛斟酌着词句，缓缓说出自己的困惑。

    远空禅师哂然一笑，“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向佛之心与孝、与成婚实无冲突，却不知施主为何有此顾虑？”

    “如本无见过且无感情之女子，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在一起一生，是喜？是悲？”苏弘洛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问道。

    世俗婚姻之事，自小出家的远空禅师所知亦甚少，不禁也陷入沉思。

    此时，低沉鼓声响起，身在寺内，更感声音击心。

    远空禅师和苏弘洛便面向鼓声传来处，双手合什，头低垂道：“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