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蚕房

    蚕房里又焖热又潮湿，外面看着不显？里面倒是很宽敞，三尺多宽的蚕带像草坪一样，长有十几丈。中间留有过道。

    蚕房屋有四个年轻男女正在忙着，顾山介绍道：“东家来看大伙了，都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

    ”顾山指着里面一对男女介绍说是他儿子和儿媳妇，是今年四月里成的亲，这两个是我的闺女。”

    见过礼后，黄蓁和她们道了辛苦。

    得了黄蓁的示意，来娣把备好的荷包发给了每个人，道是：“姑娘的一点心意，请大家笑纳，几个人都用眼睛看着顾山。”

    顾山说道：“东家赏的就收着吧，又对黄蓁道谢，客气地说您破费了。”

    “顾管事不必和我客气？说着话黄蓁蹲下身来，用手指拨开桑叶，捡起一条蚕来拿在手里打量着？看着已成幼虫形态，抬起手来冲着阳光的方向照着，见已成微褐色的样子。

    已经进阶为二龄蚕宝宝了，可见大伙伺候的很尽心？看成色一两天内又快进阶了，一定要盯着消毒。”

    说着没事人一般拍拍手？又抓起桑叶仔细地看过了后，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今日的桑叶是顶着露水摘的，蚕宝宝最喜欢这种带着露水的新鲜桑叶，大家很是用心办差，可见平时是顾管事安排的得宜，不待顾山吱声又感叹说今年的雨水不错？给的也是及时，又没遭虫腻，也是老天眷顾我们。”

    一下子仿佛时间被静止了一般，镇住了所有人，看到顾山震惊的样子，黄蓁仿若不觉地问道：“难到是我说错了？不会的呀？说着又拎一条蚕认真地看，个头是够大，但那只能证明今年桑叶雨水充沛，但颜色和纹路确实是二阶才有的？”

    顾山回过神来拱手说道：“姑娘真是厉害，一眼就看出门道来，不愧是家学渊源？今年的桑叶确实生得好，雨水给的也及时，更没有遭到虫腻？所以这蚕看着个头比较大，只有些经验老道的人，才会像姑娘这样查看。”

    黄蓁不在意地挥挥手，说道：“顾管事过溢了，没有什么可夸耀的？万法不离其中？世上的事只要肯用心去做，都有其窍门所在，而且经验没有捷径可走？这是爹爹在时与我说过的，又指着过道的门，问里面那间做什么用的？”

    要说之前顾山的恭敬，多数是冲着黄蓁东家的身份？骨子里还有那么点依仗，觉得这偌大的庄子，黄蓁必须要依仗他才行。

    昨日知道黄爷故去的消息后，虽有些难过但转过来一想，未必不是好事？黄爷平时话不多？性子看似温和却言之有物，那双眼睛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去？

    顾山在黄爷跟前是打足了精神，做事不敢有一丝错漏？不是顾山人品不好？是人心趋利各有向背而已？

    顾山收起了之前的散漫，恭敬地为黄蓁解惑？身体略微前倾的说道：“里面那间是借着院墙后接出来的，比这间略宽点，东家进去看了就知道？说着引着黄蓁去了里间。”

    这刹那间的变化外人不知？但黄蓁看着顾山那略微前倾的身子，抿嘴一笑跟了进去。

    里间果然是宽出来不少？里面的两人正在撒石灰。

    顾山介绍说道：“这母女俩住在后面巷子里，平日里不过来？只有庄子里忙不过来时，属下才叫上她们过来帮忙。”

    黄蓁听顾山说了便打量过去，见那母女俩虽荆钗布裙，却整洁利落，只是那女童看着小了些，看着八九岁的模样？

    日子应是过得不甚宽裕？那么小的孩子也带出来做工，便递了眼色给来娣，来娣递了两个荷包过去。

    顾山在旁说道：“这位是我们的东家，李娘子接着吧！给姜丫扯几尺布换换季，那妇人便冲着黄蓁深施一礼，并没有吱声？黄蓁笑笑点头回礼。”

    黄蓁看了眼墙上的痕迹，遂问道：“入梅后屋里潮气散不出去？你们的石灰是怎样撒出去的？”

    ”三日一回，属下亲自看着孩子们撒的，按着黄爷在时定好的斤数，说着拿起挂在墙上的记事本递给黄蓁。”

    本子上详细地记录着，每回消毒的时辰和石灰的比例？黄蓁看了点头说道：“改成两天一回吧，总量上每回减下来两成即可。

    说着指着墙上的痕迹让顾山看，还没到出梅的日子呢？墙都成了这幅模样，三天撒一回跟不上？要是两天撒一回就要在石灰上的量上动些心思，不然弱一些的蚕宝宝就会有遭损。”

    顾山这回是真的信服了，竖起大拇指对着黄蓁说道：“姑娘真是说到了点子上，每年出梅之前，都会或多或少槽损些，属下以为是季节的原因？

    因为损失的量又不是很多？家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便也没太在意？这事连黄爷都没说过，姑娘是怎么懂的呢？”

    黄蓁寻常地说道：“也没什么好说的？爹爹是男人，外面有多少要cao心的事？自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太过用心？我闲着整日没事？不过是比别人爱琢磨而已？

    以前有爹爹在自是万事不用经心？便也没和爹爹提起过？现如今接了这份家业，再不自强些？被别人吞了都不自知？岂不是丢爹爹的脸？”

    仿若意有所指的话让顾山有些不自在？讪讪地说道：“也是属下粗心愚鲁，没想到还有这等法子？”

    ”我说话顾管事不必多心？时间久了，你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我如果觉得你做的不够好？我会明白的说出来让你知道，顾山忙不迭地表示他不会多心？”

    ”春蚕结的如何了？这时候也该成茧了。”

    顾山忙回答说道：“都在外面呢，姑娘出去一看便知，打开通往外面的门，一排排的方格簇上排满了密密麻麻蚕茧，黄蓁拿起一只只蚕茧轮番对着阳光照看。

    过了一盏茶功夫才放下了蚕茧，说这一两天的功夫就能成茧，可以准备收茧了，存放蚕茧的定地方要通风，干净，那些草甸子记得要定时拿出来晾晒，待化蛹产卵时尤其重要。”

    黄蓁有条不紊的安排着，顾山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当年盖库房的时候，爷就考虑到了这层，所以盖库房时，刻意比别处高出好大一截。“

    ”还是爹爹虑事想的长远？这批蚕茧收了后先留着，我另有用处。附近若有谁家蚕茧成色好，有多少你就收多少上来，反正库房里有都是地方。

    价钱方面你自己斟酌着？不比别处高就行？另外要是能弄些野蚕上来也不拘多少？不限时间，有多少要多少？遇到什么问题找汤管事帮你解决，说着用手一指汤驷说，忘了给你介绍他，你解决不了的，或是不好拿主意的只管找他。

    若是他都解决不了？那我也没法子了。”

    顾山听了一愣，眼前这个少年虽是一派精明？可怎么也与东家说的管事挂不上啊？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人？昨日来时只说是姑娘跟前跑腿的？今日怎么就成了管事的？

    两人视线一对汤驷的怔愣只在瞬间，随即拱手道：“东家抬举汤驷，顾管事日后有事尽管开口？我一定竭力协助，黄蓁见了暗赞汤驷机灵。”

    顾山也掩下了心里的不舒服？忙拱手客气道：“都是给东家做事的，有事咱们兄弟商量着办。”

    顾山打开来库房的门，黄蓁进去才发现里面另有玄机？原来最初盖的库房是两层，一层大半是从地下起的，看来爹爹是得了高人指点？

    桑蚕是依靠蚕卵繁育的，蚕卵滞育期在产卵七日后经夏日，中秋，到十月下旬之间，入冬后接触低温，才会成为活性卵。

    所以存放的地方尤为关键，看了库房之后，黄蓁完全才放下心来，问顾山：“庄子上现有多少户人家，素日都在做什么营生？“

    ”庄子上有人家一百三十多户，地少人多，平日里不过是采桑养蚕，纺纱织布，有些将将才能糊口？农闲时家里有青壮劳力的也去松江府打些零工维持生计。”

    黄蓁低头筹算了会，说道：“人口也算不少了，周围可有种植棉花的农户？”

    顾山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咱这庄子附近就有棉农，只是种的不算多？棉花种植大户都聚在姑苏那一带，姑苏江北那里棉花产量高，一年两季。

    每年一过了九月就到了采摘的日期，我听说江北那里各地客商云集，盛况空前。

    黄蓁听了后觉得跟自己约莫的时间差不多？前世时乌泥泾这里也成了远近闻名的棉花产地，这里所有的繁荣盛景，都凭她一己之力所成就，那时随着乌泥泾被褥的声名远扬。

    她也被这里的人亲切地称为织女星，黄蓁眼前仿佛又看到了昔日的繁荣，待回过神来又问道：“庄子里可有手艺精湛的木工师傅？”

    ”不知道东家是要做些什么物件？好的木工师傅要提前打招呼，粗浅些的我倒是能做，院子里的方格簇，就是我带着儿子动手做的。”

    “倒没想着要做些什么？黄蓁解释道，方才院子里有几架单锭纺车，我见做的齐整就随口问问？”

    “单锭纺车？顾山有些不明白？”

    黄蓁东一句西一句让顾山有些摸不到头脑？他哪里能想到眼前这位东家，一会功夫脑子里就已经翻腾过了万水千山？还当是黄蓁孩子心性，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顾山自以为了解了，便说道：“您说的那些纺车呀？是我自己琢磨做的，东家要是想要辆纺车，我为东家做一架如何？”

    看顾山的表情黄蓁才反应过来？原来在三锭纺车出来前，并没有单锭纺车的说法？后来她研制出了三锭纺车，世人为了做个区分，才有了单锭纺车和三锭纺车的说法？

    “我就是随口问问？等日后用到了在会和你说，黄蓁客气地说道。”

    顾山点头应下又问道：“姑娘要不要出去逛逛？附近的景致还是能入眼的，东头有个亭子，位置好又凉快。”

    “那我就过去瞧瞧？你·不用你陪着我？有汤管事和来娣跟着就行，我只在周围随意走走就回来。”

    见黄蓁有人陪着，又是庄子附近走走，顾山便也不担心？

    （此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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