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血染
春风如意楼上楼，能够俯瞰半边苟安城，一直到城外波光粼粼的江边，以及那座破败的凉亭。 楼上一个发须皆花白的老头与一个正经危坐的中年男人斜坐在楼台上，俯瞰着越加繁华的街道。 他们的目光落在一座正比斗的擂台边，看着那个正在戏耍着两个少年的俊美青年。 老者倒是呵呵一笑，喝了一口酒，拿衣袖擦了擦嘴。 “师傅，就放任他这么胡闹下去吗？”。中年男人剑眉冷酷，不怒自威，单手盘弄着一双暗金琉璃珠，身上散发的阵阵气势，就像是如一头即将出笼的雄狮。 “有什么关系嘛，裴离都已经这么大了，总不能让他一直呆在山门中，会憋坏的，正好碰上这个可以见识见识其他门派的弟子的机会，让他放纵放纵又如何”。 老头倒是毫不在意的说道。 “真惹上谁，不是还有你么”。 “我担心的又不是这个”。中年男人望向另一处的楼台，有另外一群人也在饮酒，有一人冲着他举杯隔空敬酒，让他忌惮不已。 “事关重大，万一这小子真捅出什么篓子了·······”。 “哪那么容易捅出篓子！”。老头拿着筷子头部敲了敲中年男人的头。”你哪都好，就是胆子小了点，一点都不像你儿子！“。 中年男人苦笑道。”师傅，您说反了吧，哪有说老子像儿子的·····“。 ”放心吧，这次选拔，各个门派都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暗地里都较着劲，而我们早早的投诚过，所以裴离不参与这些事，他们不会对他下手的“。 老头用筷子夹起鱼rou放在嘴里，然后一口吐出。 “鱼刺太多了，咽不下啊”。 “小二！把鱼刺剃了再端上来！”。中年男人猛拍了下桌子，一声高喝，楼下的小二浑身一抖，手上的茶壶都差点跌落在客人头上。 ······· 裴离依旧风轻云淡的抚着折扇，站在人群中煞是显眼，一众少女双目含春的站在不远处观望着，惹得一群大老爷们都酸溜溜的，连擂台上激烈的搏斗都没心情看下去了。 “啐！不阴不阳，纯爷们不喜欢，喜欢这么个玩意儿！”。有人受不了，转身就走了。 封尤经原本像个受气的小媳妇站在他身边，一听这话心中倒是暗爽了一些。 擂台上的争斗已经到了最后的尾声，正如众人所期望的那样，身材魁梧的奴隶稳稳地压制住了身材瘦弱的奴隶，瘦弱的奴隶浑身伤痕口鼻溢血，在地上挣扎着起身，眼看就要败北，封尤经怒道。“混蛋！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恨的急了一巴掌拍在楚秋的头上。 楚秋悠悠醒来。“阿勒？我怎么睡着了？哎？我的脸怎么这么痛，哎哟，我的额头怎么也痛？”。 ”别嚎了！等下你的心会更痛！“。封尤经双手抱胸，皱着眉思索着怎么能把这货给揍一顿！ 对了！叫他大伯去！封扈满！他肯定能打的过他！ 他侧脸看向裴离，却看见裴离一直看着擂台上，就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还看个屁！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连站都站不稳，还指望能赢？”。 “赢？”。裴离收起扇子，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容。“你是不是没听到比试开始前，他们喊的什么？”。 楚秋摸着头，咧着牙问。“他们喊的啥”。 “他们喊得是····生死不计啊！”。 身材魁梧的奴隶高高举起瘦弱的奴隶冲着人群大喊着一些奇怪的语言，他看向不远处的一座铁笼，铁笼中有个披头散发的女奴隶也朝着他大吼，拍打着牢笼，似乎正在为他呐喊助威，身材魁梧的奴隶冲她憨笑着。 就要将瘦弱的奴隶扔下擂台时，被举起的瘦弱奴隶忽然一扫虚弱萎靡的模样，从靴子里掏出了半截磨成尖刺的木棍，狠狠的插入了身材魁梧的奴隶眼睛上。 这一变故让台下的人弄的措手不及，前一刻都已经准备收钱了，却遭逢异变突起！ 瘦弱的奴隶忽然间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尖刺在身材魁梧奴隶眼中搅动，身材魁梧的奴隶吃痛下，松开手捂着脸，瘦弱的奴隶却不放过这个机会，灵活的抓住身材魁梧的奴隶的头发，手掌狠狠的拍在那根尖刺顶端，直至完全的没入眼窝中，身材魁梧的奴隶直挺挺的向后倒去，身材瘦弱的奴隶则是顺势滚了出去，躺下大口大口的喘气。 台下鸦雀无声，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台下的观众根本没反应过来。 “呕！”。楚秋看见那被刺穿的眼睛后，捂着嘴巴蹲在街角呕吐去了。 “我····呕！”。封尤经本想安抚安抚，结果看见楚秋的呕吐物后也跟着吐了出来。 “死人啦！死人啦！‘。不知道是谁开始大声喊道，结果人群开始沸腾起来，就有人想要去报官。 一个富态的胖子连忙站出来解释道，说这个擂台举办就是官府承认的，并且这里的参与者都是关外的俘虏，并不是本国的百姓，这一顿解释后，人群这才渐渐平息，胖子挥了挥手让下面的人把尸体抬走，被关在铁笼中的女俘虏就像是疯了一样，疯狂的拍打着铁笼，嘴里嘶吼着，悲哭不止。 封尤经看的真切，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楚秋脸色苍白的说道。”真是卑鄙啊“。 裴离听见后，摇了摇头。”不，这不是卑鄙，这是胜利！“。 ”用下流手段赢来的胜利，那算什么鬼胜利？！’。楚秋怒道。 “比武不是应该堂堂正正的吗？！”。 封尤经也不耻瘦弱俘虏的行径，这跟他所想的比试完全不一样！ “噗~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裴离捂着肚子，脸上露出毫不遮掩的嘲笑。 ”比试？！哈哈哈！堂堂正正！下流手段？！！哈哈哈哈！“。 ”你他妈到底在笑什么！“。楚秋又想撸起袖子干他了，却被封尤经拉住。 似乎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裴离用衣袖抹了抹眼角，平复了很久的心情，却并未急着解释，而是去压注点拿回来了两包沉甸甸的银两，他从这些里面拿了一半放入自己的口袋，把另一包甩给楚秋。 “看，这就是·····胜利”。裴离故意掂了掂手中的银两。 “哈哈，让各位看官受惊了，接下来比斗在半个时辰后，接下来我们进行拍卖环节，都是一些城外抓来的异国风情的女人，起价，五百钱！”。 本有想要离去的人群又开始慢慢笼络过来，想要一睹异国风情。 壮汉推着关押着女俘虏的铁笼上了台，女俘虏似乎还没有从失去爱人的悲伤中走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嘶吼，拍打着铁笼，身上穿着仅仅遮住关键部位的破布，身材精瘦。 ”五百钱！我要了！“。有人率先开口道。 “我出六百！”。 “八百！”。 ······ 人群鼎沸，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不过都是一些男人，他们聚集过来的目的显而易见，都是冲着关外的女俘虏。 铁笼中的女俘虏似乎终于累了，目光呆滞的看着台下的对着他发出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她慢慢看了过去，直到她看见了封尤经，她看见了那个孩子目光中带着的怜悯。 封尤经也感受到了，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后，她竟然笑了。 那是笑容吗？封尤经不确信，一个眼神的悲伤都快要溢出来淹没世界的女人，一个刚刚失去挚爱的女人，一个刚刚还在对着天地嘶吼，咆哮命运不公的女人，她如何能笑？ 她脸上带着微笑站了起来，故意扭动着身躯，跳起了舞蹈，可惜铁笼太小了，根本无法完全的显露出她的舞姿，她故意挑逗着下面的男人们，这让这群人感觉浑身发热，一个个吼着让老板把铁笼打开！让这个女人跳舞！ 随着呼声越来越大，老板也犯难了，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不过他倒是并不担心，那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他吩咐吓人把铁笼打开，不过长了心眼让人站在台上，以防有变。 随着铁笼打开，女人终于能够施展开了，身体像是一只灵蛇一样，在台上纵情悦动，妩媚性感，美艳盛情，散乱的头发与脸上的污渍也遮不住她的妩媚，却增加了那种野性的美感。 不只是台下的男人，就连不远处负责看守的人都被这种妩媚所沉迷，双目都变得迷离了起来，沉醉其中。 女俘虏站在台上，偷偷瞧了一眼那个富态的胖子，那是将他们买来的商会老板，直到她的身体已经离那个胖子越来越近，没有人发现这个事情，但是封尤经与裴离发现了。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女俘虏突然抽出藏在腰间的木刺，这是她磨好了准备给他爱人的，可惜，他爱人并不愿意。 她此时脸上终于没有了那种妩媚，只有无尽的怒意，他要杀了这个给他们带来痛苦的人！！ “库巴呀！！！”。 一声长啸，女俘虏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冲了过去，就在木刺即将刺在胖子的眼睛时，一杆长枪突兀从胖子身后出现，率先捅穿女俘虏的身体，高高的飞出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洒下guntang的鲜血，然后钉在封尤经的面前。 血沫从她的嘴里溢出，她看着天空，似乎注意到了旁边有人，她转动眼球，发现是刚刚对视过的孩子，脸上再次浮现出了微笑。 “库····库巴···呀···”。 胖子吓得出了一声冷汗，连忙用手巾擦了擦脖子和额头，转身看了看身后之人。 一个带着斗笠穿着黑色长袍，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材的女人。 ”还好重金请了你保护，真是多谢了！就知道那群废物没啥用“。胖子劫后余生后长长舒了口气，把后知后觉赶来的下人们一顿怒骂，心中直道这钱花得值，眼睛却不敢放在女人的身上。 女人像是没听见胖子的感谢而是径直走到封尤经身前，就要把长枪拔出，顺带着把尸体带走，忽然发现有人挡在她的身前。 ”滚开！“。女人低声喝道。 ”把她放下···“。封尤经站在她面前，盯着女人的眼睛说道。 ”大哥，你魔怔了？！“。楚秋想要拉着他走，却发现拉不动，倔强的封尤经像是一只倔强的公牛一样，死死的站在原地。 女人从尸体上抽出长枪，血淋淋的枪身被她捏在手里，枪尖指向封尤经，这一下吓得楚秋连忙一个腰抱，将他挪走。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楚秋连忙求饶道，他虽然不知道封尤经发什么疯，但是保命要紧啊！ 虽然是个女的，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打得过的样子。 就在女人要将女俘虏抓着脚脖子拖走时，裴离却突然站了出来喊了一嗓子。 “女侠留步”。 “女人并未回头，而是将枪尖甩到肩膀，一掌拍到枪尾，如离弦之箭飞速射向裴离，裴离似乎早就知道女侠脾气不好，用扇子挑飞枪尖，又稳稳落在女侠手中。 “裴家人？”。女人微微侧头问道。 “裴离”。裴离拱手笑道。 “何事？”。 裴离看了眼手中的银两，露出一丝心痛神色后，将银两扔给女侠。 “我五十两，买他二人尸体，可好？”。 “好!好！好！自然好！”。台上老板一听尸体都有的赚，连忙答应下来，虽然心中骂着哪来的败家子，脸上却露出恨不得舔鞋的狗腿摸样。 “再加五两，劳烦女侠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厚葬二人吧”。 裴离露出悲伤的神色，这倒让封尤经对他改观了，原本的不愉快一刹那间烟消云散。 女侠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个看着俊美的男人竟然有如此的心肠，目光闪烁了一下，微微点头应下。 “为何？”。女侠开口道。 “为了有情人终成眷属·····”。裴离把属于自己的银两偷偷的放在身后，脸上露出怜悯悲伤，感性至极的神色。 女侠不再多言，快步离去。 封尤经走到女俘虏的面前蹲下，慢慢合上她的双眼，拿出手巾将她脸上的污渍擦拭干净，露出一张不算多好看，但是一看就是好女人的脸。 “妈的！”。楚秋也没闲着，掏出刚刚才从袋子离拿出来的银两给了老板，他怎么都没想到那厚葬的五两，裴离竟然让他们出！ “不过我对你改观了！你竟然舍得把那么多钱拿出来”。楚秋累的气喘吁吁，将那个男俘虏的尸体拖到女俘虏身边，让他们紧挨着。 “偶尔也想做做好事啊······”。裴离不经意间扫到老板身后的女侠，女侠似乎也抬头看了一眼，却很快就撤开目光。 老板办事效率很快，主要也是不想把尸体一直放在这里，耽误他做生意，将他两人的尸体搬上板车后，快马加鞭的向着城外疾驰而去。 “我请你喝酒吧·····”。封尤经站在路口看着板车离去，头也不回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