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故人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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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横秋在他身后发出一声轻笑,可也不过是笼着袖子跟在了后头,信步走进了这一间破庙。 破庙依旧是四面漏风的一间破庙,文优似乎并没有要修缮一番的意思。他也的确感觉不到寒暑,不过对自己的庙宇这般不上心的他恐怕是第一个,看来无论是做了多少年的神仙,他骨子都还是个妖。 妖么,对神明这个词总是嗤之以鼻的。他们眼中神明是高高在上且一味偏袒着人族,当然不会有什么敬意。 梁兴扬背着玄灵走进去,先小心翼翼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将玄灵放下,而后又在四面查看一番。 剑横秋瞧他这般小心,忍不住笑道:“其实你要知道,寻常术法此刻奈何不了她,还要小心反被她制约了去。” 梁兴扬却抬眼望他,神情冷锐如刀。 “我正是不愿意叫她再动用那种力量,你现下也知道她同师父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应当也不想叫她怨气侵体性情大变吧?不要让我知道你怀着什么旁的心思,否则天涯海角,我都要你付出代价。” 他语气狠戾,剑横秋却不以为意。 “你长大了,师弟。” 他甚至是以一种对付小孩子的口气向着梁兴扬说话,也不顾梁兴扬脸上愠怒的神情。“可师父是一直都不曾长大,她太天真,我倒是宁愿她做个恶人。” 剑横秋脸上有种慨然的神情,似乎是陷在了某种极为辽远的回忆之中,可是梁兴扬没有给他这个沉湎于回忆的机会,他的佩剑一振,已经到了剑横秋的身前。 “你想师父做恶人,也要看师父愿不愿意。”他冷声道。“师父不愿意,玄灵也不会愿意,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师兄。” 师兄两个字说的得快而急,带着一点恨意,剑横秋只是低着头瞧自己颈间的剑,道:“可你却杀伐果断了许多。我不会动手,可你又能如何呢?叫她终日昏睡?” 梁兴扬淡淡道:“这便不必你cao心了。” 说着他便转身大步走至神像之前,敲了敲那石像道:“出来了。” 还是同上次一样,他先听见了一声叹息。 “是你么?是你来看我了么?” 可这一次梁兴扬却很直截了当道:“你比谁都清楚,你哥哥在什么地方,会不会来看你,不必故弄玄虚。” 文优的声音便带了一点薄怒。 “什么——是你。” 他的声音又缓和下来,显然是记忆力还算不错,记得梁兴扬是谁。 文优的身形在那腐朽的供桌之前显露出来,他瞧着梁兴扬似笑非笑道:“你上一次来还晓得给我上一炷香,这一次便这样不讲礼貌。” “你自己也不愿意被当做是神。”梁兴扬答道。“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如果我拒绝呢?”文优挑眉。 “我进来之前在身上设下了重重禁制,为的是妖皇不会发现我在什么地方。”梁兴扬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已经见过妖皇了。” 文优脸上没显示出被威胁的恼怒来。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帮你,你就会让妖皇发现我?” 梁兴扬摇了摇头,道:“我的意思是,我与你一样盼着妖皇去死,只是此刻还做不到。” “来日呢?来日你觉得自己能做到?那是妖皇!” “是,那是妖皇,他强大,我几乎不能脱身,可我有法子让他失败,让他锥心之痛,让他离开这个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的世界,被放逐到属于妖族的那个世界里去。”梁兴扬咬着牙,他说得快而急,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露出了什么隐秘。 “你说什么?放逐?”文优果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梁兴扬略一点头,道:“是,妖皇是烛龙,本就是这一方世界的,只他为了一己私欲才要做一个妖皇。” 文优没有再问,只是微微笑起来。 “很好,他又是为了什么要我与哥哥的命?” “你们掌握了离魂之法,可以推演出合魂之法。”梁兴扬起初还是漠无表情的,可是忽然便又露出一个苦笑来。“我们猜得不错,妖皇就是灵魂残破,他所缺的那一片魂魄,就是我。” 一片静谧。
文优眼里有杀意一闪而过。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我不是他,而我,也要杀他。”梁兴扬脸上殊无惧色。“所以你不会做这样亏本的生意,” “我不是生意人。” 文优说完又沉默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身子还是显得有些虚幻,可是梁兴扬依旧能看见他眼角的一点泪水。 良久,笑止。 “好,我帮你。”文优止住了笑,道。“你要我做什么?” 梁兴扬一指玄灵。 “她体内有一股怨气凝聚成的力量,我想你可以把它分离出来。” 文优便上前去,只是他路过剑横秋时脚步忽然一顿,若有所思道:“我还以为你是先前那个小尸妖,没想到是换了一个,尸妖这样稀少,竟也能叫我一连遇见两个。” 剑横秋不曾见过文优,也不知文优和凌无名间一点纠葛,只当是梁兴扬先前带着凌无名同他见过,闻言不过一笑,道:“那便算是你运气好,一连见到两个。” “他呢?”文优转头问梁兴扬道。“我哥哥很喜欢那个小乞丐,我还想着也许有一天哥哥回来了,能叫他们见一见。” 这一次轮到梁兴扬沉默。 文优又扬起了眉毛,便听见梁兴扬轻声道:“是再也见不到了。” 梁兴扬见过很多生离死别,最悲痛欲绝的一次是与师父分离,然而他说起凌无名的死,也觉得心头是沉甸甸的。 “再也见不到了。”他重复了一遍,从怀中拿出那一只小小的锦盒来。 那锦盒此刻也恍如重逾千斤,梁兴扬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妖皇的谋划之中有他,要他的内丹与心脏,所以他碎了自己的妖魂,魂飞魄散,换自己身殒道消......到最后,也不过就剩下了这么一捧灰。我来,也是希望能把他葬在此地,他的归处不该是那个而今魍魉横行的候城,而是他心心念念的先生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