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狗头军师
叶枫看着岳重天的肌肤变成诡异的墨绿色,肌rou萎缩干枯,瞳孔中没有任何光采,尽管他以另一种方式活着,但和行尸走rou有什么区别?叶枫心里没有任何恐惧,只有淡淡的忧伤,倘若岳重天有先知先觉的本领,知道自己结局凄惨,会选择这条不归路么? 他还是会的!因为他忍受不了一时的寂寞,冷落,他总以为自己是天之娇子,自带迷人的光环,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他只需要当下的权势熏天,不可一世,百年千年之后的骂名滚滚,万古的凄凉,他怎么会在乎呢? 其实他早知道会有今天的下场,在他张开双臂拥抱权力,把欲望当成美酒饮啜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魔鬼把绳索套到了他的脖子上,轻轻对他说:“面子,地位,女人我可以给你,但我随时可以把你推向万丈深渊。” 所以他要趁魔鬼把绳子勒紧之前,变本加厉地去索求,享受……这种人有什么好可怜的?叶枫的心忽然坚硬如铁,“啵”的一声,一口浓痰吐在岳重天狰狞的脸上,竖起了右手中指,冷冷道:“你活该!”大步走了出去。 站在阳光底下,解开衣襟,任由清爽的山风,吹拂在祼露的胸膛,过了很久,心里的愤怒才渐渐平息下来。远山在云雾中若隐若隐,如一条难寻踪迹的龙。叶枫看着老人,微笑道:“前辈神龙无踪,翱翔九天,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当真无礼。”双膝微曲,便要跪拜下去。 老人捉住他的手肘,哈哈大笑,道:“你我分明同辈,什么前辈,后辈,不是睁眼说瞎话,全乱套了么?”叶枫心道:“你白发白须,我连老婆都没娶呢。”倏然想起在山神庙与余冰影拜堂成亲的场景,心中不由得一痛,暗道:“原来是我一直搞错了,你自始自终都是我的小师妹。” 叶枫摇头笑道:“前辈地位如天神般尊崇,高高在上,在下不过凡间一只烂蛤蟆,声名狼藉,臭不可闻,怎能高攀前辈呢?”老人笑道:“按理来说,我的确比你高那么一大截,做你的前辈,受你的跪拜,的确理所当然……” 他顿了一顿,双手在自己胸部捶了几下,露出痛心疾首,恼怒不已的表情,道:“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东方一鹤居然头脑一热,和你结拜甚么兄弟?我和他是兄弟,你又是他的兄弟,这该死的藕断丝连,错综复杂的关系,硬生生把我从神坛上拉到污水沟中,我怎么好意思在你面前倚老卖老,扮甚么前辈高人?” 原来他是大同教四长老之一的“神龙无踪”西门无忌。叶枫惶恐不安道:“东方前辈分明是逗在下玩的,在下有自知之明,岂敢与他称兄道弟?”西门无忌嗔目大喝道:“结拜兄弟也可以闹着玩的?你们磕了头,便是一生照应,如手如足的好兄弟!” 叶枫唯唯诺诺,连声称是。西门无忌转怒为喜,搂着他的肩膀,笑嘻嘻说道:“东方一鹤能做你的兄弟,为什么我就不能做你的兄弟?”叶枫一怔,心道:“他们地位显赫,想巴结拍他们马屁的人,不知有几千几万,争着与我兄弟是甚么意思?我既不是人见人爱的香饽饽,更没有利用的价值,这种亏本的事,他们也肯去做?莫非有甚么阴谋诡计?” 转念又想:“东方大哥何时利用过你?反倒给了你一身好本事,维护华山派,再说不怕被人利用,就怕你没用,我光脚的有什么好怕的?”却不立即答应,免得被西门无忌把他当作趋炎奉势的小人,眉头皱起,搓着双手,急道:“前辈万万不可,在下……在下……”似是一时难以措词,不知说什么是好。 西门无忌眉毛忽然竖起,厉声道:“难道我不如东方一鹤么?”叶枫长长叹了口气,摆出 一副恭敬不如从命的样子,苦笑道:“在下江湖败类,天地不容,只怕连累了西门大哥……”西门无忌哈哈大笑,道:“有我罩着,谁敢为难你?” 叶枫听得极是刺耳,心道:“我又不是小鸡,小鸭,非得要个笼子罩着,我以前孤身一人,刀山剑林,还不是闯了过来?”他性子随和,不愿逞一时口舌之强,道:“是。”西门无忌道:“你说这座山是叫逍遥峰,还是叫雄起峰的好?”叶枫心念一动,寻思:“他话含深意,我须得小心应付。” 沉思了片刻,缓缓道:“就看这山是何人居住,倘若是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之人,这里风景秀丽,清新精致,不正是逍遥快活的好地方么?但是换作胸怀豪情,一心想干出大事之人而言,这山拨地而起,巍峨耸立,岂非象征着壮志凌云,气吞山河?” 西门无忌凝视着他,道:“以你之见,哥哥是安于现状,还是胸怀豪情?”叶枫道:“哥哥识见非凡,吐谈豪迈,难道不是大英雄,大豪杰么?”西门无忌被他一捧,不由得心情大好,放声大笑,道:“哥哥雪鬓霜鬟,日薄桑榆,还敢有雄心理想么?” 叶枫沉声说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年纪从来就不是问题,就看你有没有那个心。”西门无忌叹了口气,道:“我们那一帮老兄弟从未忘记重返中原,再度崛起的梦想。” 他的眼里精光四射,腰杆挺得笔直,这一刻他仿佛又是十几岁的少年,道:“我们不应该在岁月中慢慢凋谢,只愿在剩余的时光里,我们能够尽情的释放,为后人多做些有益的事情。”叶枫默然无语,心道:“有多少无辜的生命,在你们尽情释放当中,黯然凋谢?为什么非得你死我活,为什么不能你活我活呢?” 西门无忌没注意到他的不快,道:“我们须眉皓然,尚且知道奋斗到至死方休,不敢有任何松懈,可是有些人白齿青齿,风华正茂,却只知贪图享乐,完全不懂长辈们的良苦用心,唉,大同教数百年的基业,难道要败在你的手里?”神情颇为落寂伤感。 叶枫听到这里,隐隐觉得令天下英雄豪杰闻风丧胆的大同教,内部显然出了极大的问题,但他作为外人,又不便过问,只好假装痴呆。西门无忌叹了口气,道:“再过几年,我们这些老骨头双脚一伸,一命呜呼,到时谁来为大同教保驾护航,遮风挡雨?我有时候真想扇你几个耳光,让你清醒过来。” 叶枫满腹疑问,暗道:“他口中所说的人是谁?居然让他恨铁不成钢,莫非是他的儿子?”西门无忌慢慢握紧双手,一根根青筋在他干枯手背上凸起,眼中闪动着愤怒,冷冷道:“去年年底东方大哥在合肥挑起事端,准备与武林盟一决高下……”叶枫大吃一惊,登时恍然大悟,心道:“东方大哥与我从来就不是偶遇,更不是情投意合,原来我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而已!” 这些事本身就没有特别深奥的地方,只是他心地善良,怎么也联想不到,东方一鹤借司马逸拿黑材料一事,精心布局,想起人世间任何的情义,任何的事情,都可以被某些人玩弄于掌股之上,一时心中百感交集,思绪万千,说不出的难受。 西门无忌仰天长叹,两行热泪漫出了眼眶,道:“众兄弟无不欢呼雀跃,召集各自部下,打算增援东方大哥。大家吃了几十年的大漠风沙,做梦都想着回到烟雨蒙蒙的江南,况且武林盟当下内外交困,犹如奄奄待毙的病犬,只消三拳两脚,便教他一命归西……” 叶枫只听得胆颤心惊,背上冷汗涔涔而下,暗道:“东方大哥置自己于死地,看来是把自己当成诱饵,乃是里应外合,中心开花之毒计。那他为什么又和武林盟达成某种协议?说好的大队援兵,为什么又没有出现?” 西门无忌喃喃道:“是你说甚么时机不成熟,勒令各兄弟严管部下,不得轻举妄动。东方大哥硬生生等了几天,猜到起了变故,否则以他的个性,怎会与武林盟那些直娘贼虚与委蛇?可怜冒死而来的燕子坞数十兄弟,事后皆被教主发配到苦寒的北海狩猎捕鱼,东方大哥一时气不过,也随他们去了。” 叶枫更如堕入云里雾里,摸不着半点头脑,心道:“听他说来,这个人神通广大,地位俨然在大同教主之上。”西门无忌胸脯忽然涨大起来,喉咙嗬嗬作响,道:“教主你也变了,兄弟们并不怪你不思进取,安于现状。不过你处处依着你女儿,由她干涉插手教中事务,听不进去多年的老兄弟,铮铮良言也就算了,反视为老兄弟心腹大患,时时提防。这岂不是寒了众兄弟的心么?” 叶枫听到此处,这才完全明白过来,原来西门无忌说了大半天,说的竟是大同教主云万里的掌上明珠云无心。一时之间,那些有关他与云无心的江湖谣言,一发涌上心头,当真哭笑不得。西门无忌叹道:“照这样下去,大同教早晚会在你手上灭亡。与其大家到时做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不如现在狠下心来,换个英明神武的教主,带领大同教开创新的局面。”叶枫“哎哟”一声,情不自禁脱口而出:“这……这……不是篡位么?” 西门无忌厉声喝道:“你懂甚么?我们是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于既往。只要能把大同教重振雄风,我们宁愿背负千古骂名。”叶枫寻思:“此人工于心计,野心勃勃,我还是与他保持距离,免得惹祸上身。”西门无忌凝视着他,哈哈大笑,道:“东方大哥与你结拜兄弟,果然是高瞻远瞩,早早埋下了伏笔。” 叶枫听在耳里,心中只觉得一片凄苦:“兄弟,兄弟,我该相信谁?”西门无忌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我会遵照东方大哥的意思,把你送上教主的位子。”叶枫全身一震,惊道:“什么?” 西门无忌道:“你是大同教教主的最佳人选,因为你与大同教没有任何瓜葛,所以你可以毫无顾忌对大同教进行整顿。况且有我们四大长老替你站队,相信没有人敢挑战你的权威。”叶枫如痴如醉,心里有种想笑的念头。他当然清楚,他不过是四大长老手里的傀儡,骂名,黑锅由他来背,反正好事与他无关。 哪个做傀儡的,能活得很长久?天下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走,为什么偏偏要走这条绝路?再说他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热血的叶枫,别人在墙上画张大饼,就可以让他无法抗拒。一个不懂得拒绝的人,就像服用过量的*,用不了多久,就会精尽人亡。 权力已不再对他有任何的诱惑,他只想尽情去享受人生。在名利场上尔虞我诈,用尽手段之人,怎么可能聆听得到花蕾在静静绽放的声音?怎么可能看到小荷才露尖尖角?叶枫笑了笑,道:“抱歉,你实在太抬举我了,可惜我不是那块料。” 西门无忌干笑几声,道:“你心有顾虑,不敢当即答应,亦是情理之中。不过我对你充满了信心,你终究会成为我们的盟友,我们将在漫长的时光里,并肩作战,大同教一定会在你的手里,浴火重生。” 叶枫望着远处一丛怒放的花朵,慢慢吟道:“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春烟。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我向往那样的生活。”他又抚摸着双手,道:“只要肯舍得吃苦,这双手无论经商务农,完全可以给予自己丰足幸福的生活,为什么要举起刀剑,以剥夺他人性命的方式,成就自己所谓的梦想?” 他弯下腰去,深深一躬,道:“在下烂泥扶不上墙,前辈还是另寻他人。后会有期。”西门无忌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厉声喝道:“想走没那么容易!”足尖一点,拖着叶枫疾奔。叶枫只觉得耳中风声呼呼作响,双眼一片朦胧,犹如腾云驾雾一般,不由大骇,暗道:“他怕走露风声,多半找个人迹罕至的山洞,关我一辈子。”忍不住叫道:“我决不会说出去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西门无忌蓦地收住脚步。叶枫“啊”的一声,毛骨悚然。原来他们已站在悬崖边缘,放眼望去,下面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心道:“他想把我杀人灭口!”求生之意大起,奋力挣扎。西门无忌哈哈一笑,道:“既然你怕死,事情就好办了。”松开五指,放开了他。 西门无忌仍然在笑,只是笑容中充满了讥诮,道:“你是不是认为我为了一己之私、所以不择手段,故意抹黑,中伤云万里和云无心?”叶枫鼓起了勇气,大声说道:“你说呢?”西门无忌道:“幸好你马上就能看清楚云无心的为人。” 叶枫心头突突乱跳,问道:“云无心在哪里?”西门无忌道:“就是那个病怏怏的小姑娘。”身子后仰,一个筋斗栽下悬崖。叶枫大惊,叫道:“前……前辈!”眼前云遮雾罩,哪里见得到西门无忌的踪影?叶枫颓然坐下,实在不明白西门无忌为什么要纵身一跃? 像西门无忌这种级别的人,行事谨慎,考虑周到,在胁逼叶枫之前,必然在心中做过各种演练,根本不惧怕叶枫会去告发他。这种人若是下决心,纵然是九头牛,两条老虎也未必能让他改变主意。这又是唱的那一出戏?叶枫只觉得脑袋都大了起来。 忽然之间,听得云中传来一声清脆的鹤唳,只见一只大鹤驼着西门无忌从云雾中跃出,飞到叶枫面前。西门无忌冷冷道:“过几天云无心会搞一个盖世之才大会,来的都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你把眼睛擦亮了,好好去看一看,再来与我合作不迟。我看到那些人就心烦,最好眼不见为净。”驾起大鹤,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奶奶的,你们狗咬狗,关老子屁事?欲望是断肠的毒药,你又不是没尝过味道。从今以后你要有意义的活着,绝不能被利益左右,迷失方向。老子惹不起,难道不会拍屁股走人啊?”叶枫怔立良久,才出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心意已定,似御下了千斤重担,轻风拂体,畅快淋漓。大步向前而去,找一条下山的路。然而四处绝壁悬崖,出行唯有借助大鹤,别无他法。急得叶枫团团打转,心道:“西门无忌把我挟持到此地,分明是逼我就范。我如何是好?” 正无计可施之时,一抬头猛然见得前方树下,立着一个少女,不正是云无心么?叶枫第一个反应居然是那些有关他们,不堪入耳,莫名其妙的江湖谣言,心思也似轻风一样,飘荡起来:“那些话想必也传到她耳中,她站在这里,莫非是故意在等我?无风不起浪,难道她就是别人口中所说的不甘寂寞,放得很开的女人?” 只觉得一股热意涌了上来,登时口干舌燥,心跳得极是厉害,眼神迷离:“她的身材倒是曼妙得紧,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没有一块多余的赘rou,皮肤也白得紧,十五夜的月亮亦不过如此。美中不足的是,魔鬼身材竟长了张吓煞人的面孔。不过并非无法弥,把她脸上蒙块黑布,岂非更有情调?或者把灯一吹,黑天乌地的,有什么美女丑女?切记大白天莫去碰她,免得倒了胃口,到时落下举而不坚的病根,可是一辈子的遗憾。” 一时之间,精虫上脑,*中烧,倒忘了要逃离此地是头等大事,只想去碰碰运气,暗道:“既然到了这个份上,我就得主动一些。”忽然云无心望着他,脸上尽是甜甜的笑意,向他招了招手,柔声说道:“大叔,你到我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