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泼沙 8 水沙怪袭
康浩陵被他问倒,知道破解的关键绝不在于“去拣一条长兵器来练”,不禁又陷入了思索。 江璟道:“这是先让你想想,劲力看似无形之物。现下咱们从有形之物起手,你便能逐步明白此中道理。” 康浩陵顺口问:“有形之物?” 司倚真“嗤”的一笑,似乎想到了甚么好玩的事。她的一颦一笑,正在热恋中的康浩陵无不大为关切,登时分心,正回头瞧她。江璟却道:“正是!”抛去长棍,捞起水坛,喝道:“接着!”双臂一掀,水花飞溅而出,竟硬生生将一坛水朝他当头泼了过来! 早前江璟为了演示棍法,站得甚远,二人相距总有十多尺以上。江璟说泼便泼,内力到处,激得坛中之水有如一幅白绢般横空冲击过来。康浩陵吃了一惊,前头的水花已然溅到身上,他急忙侧身,向右方跳开,左手不自觉要去抬起腰间佩剑。这一抬又落了空,原来他被师父责打、为殷迟救出时,佩剑早已解下放在亭子里,其后再去寻找,亭中并无佩剑,想来是师兄们替他捡起收妥了。 他跳开两步,狼狈不已。坛中之水哗一声泼在他原先站立之处,赤色长袍之上亦落了不少水滴,方才脸上手上被水滴溅得微微疼痛,可见这一泼也带着对方内力。他错愕地转脸看江璟,不知庄主突然泼自己一坛水,意欲何为? 江璟摇了摇水坛,听声音还有半坛,微笑问他:“你要如何使得泼水方向转变?最好是一滴也不溅到身上。” 康浩陵正要说话,司倚真抢着道:“你不可以说打油纸伞,也不可以说藉助外物反弹水花。” 康浩陵道:“你怎知我心里想甚么?” 司倚真笑道:“我小时候让师父泼这一坛水,心里想的和你现下一模一样。” 康浩陵指着她笑道:“你只对了一半。我没想要打伞,我想的是,倘若我内力足够,长剑挥出,便能激走水花。” 江璟向徒儿说:“人家总算比你长进,立即领悟要以力反激。打油伞这种取巧的回答,原只有你才会想出来。” 司倚真叫道:“唉哟,师父有了客人就嫌弃我。我小时候你不是还称赞我,说打不过人家便想法子躲水,虽然丢脸,也可暂时自保么?原来师父心里在骂我。” 江璟啼笑皆非:“然则你取巧一辈子,死不了便行,那还练甚么功夫?”转向康浩陵问:“好,你怎么反激?” 康浩陵道:“我南霄门驰星剑第三层‘捕星式’练的是浑厚劲力,形成天盖一般的圆罩,应能阻挡。” 江璟道:“不错!这是南霄门的内功,正大厚重,我亦十分佩服。但我现下传你的是另一套全新途径,你好好想,这半坛子水,里头有些甚么?” 康浩陵愣道:“水…里头不就是水么?” 江璟问:“怎样的水?” 康浩陵不解,道:“这…山溪里打上来的水?”司倚真忍不住哈哈大笑,被江璟瞪了一眼。 康浩陵再试着回答:“是附有劲力之水?” 江璟道:“是。还有呢?”康浩陵张口结舌,再想不出新鲜回答了。 江璟道:“水是难了些,咱们且说沙子。你瞧好了。”伸足在地下一挑,长棍腾起,重又回到手中。康浩陵犹自思忖那半坛水所附劲力有何特性,江璟已抡棍打入盆中,一大片山沙飞溅而起,直扑康浩陵上身。 康浩陵虽在沉吟,其实早已有备,知道庄主还有后着,一见沙来,当即旋身纵开,扬臂挥打。他身穿南霄门袍衫,为了便于使剑,衣袖甚窄,拂不起多大袖风,但他知庄主绝不是要自己一味闪避,于是奋起在南霄门十多年所培练的根基内力,侧身举臂,迎向尘沙。跟着落地蹲身,又挥腿扫去,下落的沙也被带出,身旁二尺的砖地面,仅落下少许灰沙。 他挺身站起,这一回胸前肩上仍落了不少沙子,但脸面全不沾沙。江璟凝目望向他鞋履,见一只弄脏了、另一只干净如初,喝道:“好!你幼功扎实,如此练下去,驰星剑的第三层必有所成。” 康浩陵昂首道:“庄主泼我一片沙子,可不是要试我南霄门内功练得怎样罢。” 江璟笑道:“你方才攘臂挡沙,肌肤上觉到甚么?” 康浩陵心道:“还能有甚么?刺着疼哪。”横竖方才被司倚真笑也笑了,便老实说:“打在手上挺疼的。” 江璟道:“你一臂攘出,却排不开所有的沙,以致弄污了衣衫。” 康浩陵道:“是啊,沙子有的横里飞来,有的往下落,有的朝旁飞出,对付不了这许多。唯有将劲力练到极高,使外物通通近不了身。” 江璟问:“难道更无其他法子?” 康浩陵不明所以,只有任意想像,顺口说:“除非我一股劲力拆成千百份儿,那才能逐一排开所有的沙。” 司倚真忽然击了一下掌。康浩陵回头一瞧,只见她眼中满是喜悦。 江璟微微一笑。“我要传你的,正是这将劲力拆成千百份儿、也将敌人劲力拆成千百份儿来化解的法门。” 康浩陵一呆,心中陡然闪过一道前所未见的灵光,却捕捉不来,惊喜不亚于在黑牢中悟得旦夕篇的无剑之剑。 江璟又说:“敌人无论使何兵器,抑或徒手,总须使劲才能攻你。快劲也好,慢力也罢,但教有劲力,除非敌人动也不动,只要他力道攻来,在你剑上手中一感应——终归只是半盆有形的沙!” (第三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