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播毒 5 毒计蔓延
刘冈忽然轻咳一声,问道:“师父,是不是叫范小师妹暂且回避?”连如金正叙述至他与那少年服药宿娼的经过,在场除小师妹外均是男人,连如金又长期服毒、心智不定,只恐顺口会讲出羞耻的字句。 冷云痴瞥了连如金一眼,连如金知道意思,目光扫向司倚真。司倚真也正听得十分难为情,竭力装得若无其事,但双颊早已烫红。她虽不藐视娼家女子,更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可她是极为自持的闺秀,娼馆中的事儿她不需尽然明白,也知道是羞丑之事,绝不愿听闻,更况且是身处一群男子之间来听闻? 她正要自请退开,却见连如金那带着轻蔑的目光别了开去,道:“那回事么,也没甚么好细说的。总之我和那少年各自进了偏房,再后来的事,便是我认定那丹药奇效…奇效甚多,和他相约再次碰头的日子地方,约在我带着丹药回成都府之后的五天。” 他既如此说,即是指半枚丹药效验非凡,令他忙不迭地与那少年约好再取药。除了阴阳欢好的效用,还另具奇效。否则以连如金的江湖历练,寻常春情药物根本不放在眼内,也不屑去服用。而那另外的奇效,对身体精神的好处也必不同凡响,方能使得他这般的武功行家亦为之惊讶。 冷云痴缓缓点了点头,身姿极是稳重地站了起来。众弟子与青派诸位只知他正深思某事,却无一人能知晓究竟,追随他多年的刘冈、黎绍之,也没有头绪。 司倚真知道话头即将转移,松了口气,不再感到羞恶,心想:“我这假师父深藏心意的本领,与我的真师父差不离。但我真师父是乔装的高手,旁人只道他是个恂恂之儒,不知他胸藏乾坤。假师父则是一派威严,令人不敢多问。” 但听冷云痴声调不急不徐,道:“从那之后,你便屡次与那少年相见,慢慢将毒物带回,播于青派别院之中了?” 吕长楼一皱眉,口唇微动,却未说话。这是他早已从连如金口中掏到的实情,已私下向冷云痴传达。想冷门主既然公开再问一次,必有用意。连如金听师父亲口盘问到最重大的关节,气一泄,整个人突然蔫了。他撑着一口气叙述了这许久,方才灌下的镇定药物,逐渐压不住他蠢蠢欲动的药瘾,一气馁,砰地磕下头去:“恩师…恩师明察!” 冷云痴平淡地问:“我问你是也不是。” 连如金颤声道:“是。” 冷云痴道:“你以甚么说辞打动别院中的各位英雄?”别院中有他的弟子,却亦有早年从凤翔入蜀的旧人。他以“英雄”相称,一来是以那一批旧人为别院的代表,显得北霆门不敢僭越,二来是给吕长楼面子。“你不会是用那等肮脏yin秽之辞,去诱骗同僚摄服那毒丹?” “恩师明察!”连如金又叫了一声,“决计不敢。弟子…弟子只说那丹药激发人身天性之能,能令兄弟们进宫更值办差时精神爽利,并可令练武事半功倍。何况…何况别院的兄弟,也不是人人都服了药。” 冷云痴道:“别院里有多少人受害,自有吕师傅盘查。我问你:你可曾让那少年踏足我北霆总庄?还有这青派别院?”连如金道:“弟子不敢,弟子不敢!那人来历不明——” 冷云痴略偏过头,道:“你至今不晓得那少年的姓名来历,并因此不让那人涉足本门重地,却胆敢服用他给你的丹药……” 连如金冷汗直淌,那不知名的毒性发作,他只觉心脏又扑腾起来,师父如一株矮松的形象在眼前幻化了两个、三个… “弟子错了,实是那丹药起初的好处极其显着,弟子与同僚试服,无不觉着身轻脚健,甚至饭量也少了好些,以往吃一碗饭顶半天的气力,服药后,能顶得足足一天。晚间睡觉更是奇特,咱们有几个人,曾在宫中当值,连续三晚未睡,还是精神万分,风师姑集合咱们训话与练刀,也没瞧出不对。” 冷云痴注视着他:“我师妹可不知道你休假外出时遇见了甚么人。吕师傅也被你蒙骗过去。前后两任的青派头儿,都教你耍得团团转。真不愧是冷某的好徒儿!” 他一直未明言要如何责罚,但师父长久积威,连如金这么一个追擒过蜀国乱党的中年暗卫,仍吓得口齿不清:“求恩师…恩师明鉴,弟子是看在丹…丹药能振奋精神,才劝同僚摄服。至于没有入我别院的师兄弟,弟子可没有…没有…” 冷云痴道:“我今晨已毕集门人详查,连杂役雇工也问了一回,总算没有听见有人回报中毒症状。但这只是听任门人自觉禀报,并未延请大夫来给全体门人一一把脉——” “把脉”二字刚刚吐出,司倚真只听得身旁喀喇喇两声大响,西席一张厚重的檀木座被人一脚踹开,黎绍之从冷云痴身后冲出,腾地站到了冷云痴和连如金中间,大声道:“师父,不必请大夫了,治我罪罢!未入别院的师兄师弟之中,就是我一个抗拒不了诱惑!” 刘冈惊得霍地站起,吕长楼也是瞠目结舌,厅上的青派诸人无不瞠目望着挺立认错的黎绍之。谁能料及,连如金不仅在别院中作孽,那无名少年已藉着连如金,暗暗将毒手伸进了北霆门未入青派的弟子当中。首当其冲的,居然是奥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