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现实（2）
就在杨石跳楼后不久，同一城市的某个学术峰会上，一项关于思维研究的报告会正在进行着。 “我们认为，人的思维来自于大脑神经的电信号，这些电信号如同二进制一样仅有1和0，单独看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如果将它放入一个庞大的体系，则会产生质变，形成复杂的思维，如同计算机一样。每个人的思维都是不同的，原因可能是每个人的脑信号都是独一无二的，这构成了每个人的人格，思维认知，以及他自己所构想的世界。如果我们能够通过人工干涉，创造一个固定的脑信号，就能让不同人学习到同一种能力，或者进入同一个思维世界，不过后者仍在研究中。假设这项技术可以实现，我们能在短时期内培养大量科学人才，商业化后就可以实现人脑共享，脑部疾病的治疗，智障人群治疗等等...”讲台上的一个学者正在侃侃而谈，试图说服台下的观众。 而不远处角落里的贵宾桌旁，一男一女正襟危坐着。 “这帮人又在吸血了！”年轻女人颇有些气愤，学者的演讲似乎引起了她的不满。 “哈哈，不要着急，年轻人。如果你多来几次就习惯了，他们每周都会在这里讲课拉投资。瞧见了吗，底下坐着的赞助商可是换了一批又一批。”一旁的中年男子调侃着，并且语气中有些许戏谑。 年轻女子听闻冷哼一声：“有钱人都是傻吗，国家的科研机构不去，来这种地方投资。” “这你就不懂了，你以为他们看重的是什么？”中年男子推了推眼镜框，扶起臃肿的身躯，侧身到对方身旁：“他们可以从这里漏税，这里收的佣金是最低的。” 年轻女子听闻后有些恍然大悟，心中的不愉快也逐渐消失。正当她沉默时，中年男子继续说道：“生意人，各取所需罢了。我今天带你来，不是为了让你从他们那里学到什么东西，因为他们每次的说辞都一样，演讲稿变都没变，我想让你接触一下民营机构的这些人才，如果有机会是可以拉拢的，那些企业给的很多，人全被他们收走了。搞得没有人愿意去你那里，研究该如何进行下去？” 说罢，中年男子又推了推眼镜，目光移到了讲台上。 年轻女子若有所思，不是因为对方的话，而是自己的研究确实停滞不前，今天来这里就是抱着偷学的想法。不过这番话也提醒了她，即使是国家研究会也需要拉拢人才，现在行业太内卷了。 此时台上已经结束了学术演讲，切换成了研究进展相关的PPT。台下的贵宾席也有人陆续发着合同类的说明文件，大概是投资前景之类。 两人见状，正要起身离开时，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走了过来。 “蔡部长，请留步。”西装男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并附身伸出了右手。 中年男子见状有些不悦，勉为其难的与其握了个手，顺便开口介绍身边的年轻女子。 “这是国家研究会的毕婧怡，今天我带她来看一下你们的报告会。另外不要再喊我部长了，我快要退休了，你应该喊毕部长。” 他紧接着又向毕婧怡介绍起面前的这位西装男子：“这位是李名哲，之前也在国家研究会，按辈分来说应该是你的师哥，后来离开了，现在在这家公司。” 李名哲听到这位小姐将会是新的部长时，连忙将手在西服上擦了擦，再次笑呵呵的伸了出去：“毕部长年轻有为啊，幸会幸会。” 这一举动引得蔡部长冷哼一声。 “哪里，还得是蔡部长关照的好。” 两人寒暄过后，李名哲开口道：“我看二位刚刚是要离开吗？今日既然来了，不妨多留一会，待会儿报告结束后有个晚宴。” 不等毕婧怡开口，蔡部长直接拒绝：“不用了，今天我们刚好路过，时候不早了，就不麻烦了，你们继续。” 说罢，蔡部长转身就要离开。 毕婧怡见状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李名哲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心里觉得有些不甘。于是夺步回到了讲台上，抢走了主持人手里的话筒，对着台下的贵宾说道：“各位，我们公司与国家研究会也有过一定的合作，今天我们为大家请来了研究会的蔡部长，现在请他上台为我们的工作做一下指导。” 赞助商听闻顺着李名哲的目光看去，很快就找到了将要离开的蔡部长与毕婧怡。 此时蔡部长心中生气一片怒火，恶狠狠的骂了一句：“混蛋！” 不过反感的情绪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反而是乐呵呵的走上台去接过了话筒。他知道这会不能翻脸，只好硬着头皮上。 “各位晚上好。目前来看，这个技术有很好的前景...” 讲台上，蔡部长正在用着老一套的官方语言讲述着。而李名哲借此机会走到了毕婧怡的身边。 李名哲笑了笑：“蔡部长还是个急性子，一点没变。” 毕婧怡：“他有时候是这样的。” 李名哲：“哦对了，听说毕小姐在思维方面的研究颇为深入，不知道能不能找个机会探讨一下。” 毕婧怡听到关于思维方面的研究时，脸色有些凝重。这种商业机密，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过她还是应付下去：“最近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不知道贵公司怎么样，听说贵公司可是人才济济啊。” 李名哲哈哈大笑：“人才济济谈不上，他们再出色哪有毕小姐出众呢，不知道你对我们公司有没有兴趣。” “说笑了。”毕婧怡此刻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说到进展，我们确实有一些突破，当然是建立在新的实验方法的基础上，这些成果是我在国家研究会那会儿没办法实现的。”李名哲有些卖关子。 “什么样的突破？” “具体情况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要不约个时间来我们实验室看看，相信会让你眼前一亮。” 毕婧怡思索了一番，觉得有必要去一趟：“可以。” 说罢，递上了一张名片。 李名哲急忙接下了：“那行，既然今天蔡部长没有兴趣，那待会我安排车辆送二位离开。” 毕婧怡：“不用了，我们今天开车来的。” 正在两人交谈时，蔡部长已经发言完毕，回到两人身边。看见李名哲后，冷哼一声。 “我们走。” 李名哲见此仍然只是笑呵呵的：“两位慢走。” 离开了大厅，回到车上。 蔡部长：“那混蛋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在拉拢你？” 毕婧怡：“没什么，聊了些研究上的进展，另外...。” 蔡部长捕捉到了她的迟疑：“还说什么了吗？” 毕婧怡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另外他说他们有所突破，约我过去参观。” 蔡部长听后拍了一把方向盘，怒火窜到了额头上：“这个李名哲，这就是在赤裸裸的拉拢你，连国家研究会的部长都敢下手。你没有答应他吧？千万不能去，他那点伎俩我都清楚，利诱你，蛊惑你，让你跳槽。小毕啊，我对你的关照你是清楚的，你这个大人才要是走了，上面可是要责怪我的。” 蔡部长的语气逐渐减缓，由愤怒变为了劝说。 毕婧怡有些愧疚的回应道：“我，我没答应他。” “那就好那就好！”蔡部长感激的说道。 ...... 第二天上午，毕婧怡还是如约来到了李名哲所在的实验室，尽管她已经为此做过保证了，可是探索科学的精神让她变成了一个傀儡。 迎接人员已经站在实验楼门口等待着了。 “欢迎欢迎，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国家研究会的毕部长，今天来参观一下我们实验室。”李名哲向着众多研究员介绍着眼前的女子。 “部长好！”各位研究员纷纷示好。 “客气了，大家辛苦了，我给大家带了些点心，大家闲时记得吃。” 随后，她和李名哲来到了办公室。后者拿出一份报告递到了毕婧怡手中。毕婧怡仔细阅读这篇报告，表情从诧异逐渐转变成了震惊。 “你疯了吗，你竟然敢直接用人做实验。”毕婧怡将报告狠狠地摔在桌子上，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这份报告显然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哎先别急，毕部长，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允许这么做的吗？我可是经过授权允许的。再说了，实验结果你也看到了，很受震撼对吧。我们的研究已经领先全国一大截了，甚至全世界。看到这样的结果你不心动吗？”李名哲面带笑容，坐在办公椅上，不停的来回转动。 “这不是借口，活人实验是犯法的。”毕婧怡脸上仍带些余怒。 “毕部长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了，我们哪里用活人了？我们用的是人脑而已，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濒临死亡的人脑，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发挥出价值。你也不想想这种类型的研究，怎么能仅限于理论和动物实验上？更何况法律只是禁止活人实验，但他们已经不算人了。”李名哲的语气充满了自信。 看着李名哲狡猾的目光，毕婧怡攥紧了拳头。身为一个科学家，探索真理的欲望她也有，只不过让她把研究建立在人的身躯上她无法接受。 “你们这是在钻法律的漏洞。” “不错，我们确实如此，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能获得如此大的进展。更何况我们有蔡部长的帮助。” 李名哲坐直了身躯，瞟了一眼毕婧怡，随后很快将目光移向别处。 毕婧怡有些诧异。 “这是蔡部长允许的？” “正是。” “蔡部长他为人正直，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做？我不会相信你的。” “先别着急定下结论，蔡部长也有难言之隐。如果不是蔡部长给予的权限，我们一个私立公司怎么敢在人身上动手脚。” “我这就给蔡部长打个电话。” “先别着急嘛毕小姐，你的性子怎么和蔡部长一样。他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我想你应该仔细考虑一下再去询问他。在这之前，咱们何不去实验室看看成果？相信会让你满意的。” 毕婧怡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疯子！” 一句怒骂洒在了李名哲身上。可他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笑容。 “这边请。” ... 在李名哲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实验楼的中心，来到这里需要过三次门禁。 一进入大厅，就能看到数十台计算机在不间断的运作着，从旁边不断调试机器的工作人员的身上能看出此刻的繁忙。 “计算人脑可是个大工程，我们统计至少需要二十台高级处理器才能承担一小部分脑思维的运作，像这样的计算机，上面三层全部都是。”李名哲指着头顶的天花板。 毕婧怡并未回应，而是贴近一面玻璃，看着里面一个培养皿内的一颗大脑。 她顿时觉得十分恶心，这种感觉不是来自胃部，而是源于内心。一副厌恶的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 李名哲：“那个是我们花了高价钱买到的，是我们的一号试验品。” 毕婧怡立刻离开了玻璃墙，离开这个领她厌恶的人，不过她还是回头看着那颗大脑，足足盯了十几秒，才收回了目光。 李名哲见状笑了：“毕小姐这又是何必呢？我们做的可是要造福全人类的事情，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毕婧怡表现的十分不耐烦：“你最好快一点！” 李名哲听后喊来了一名工作人员：“准备好了吗？” 工作人员：“所长，已经可以演示了。”。 “好的，请毕小姐跟我来。”李名哲摆出“请”的手势。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玻璃墙内部，里面有一间几十平米的小屋子。而内部摆放着大大小小的仪器，还在不停的闪烁，以及一些医院内常见的维持生命的机器。机器连接处，十个放着人类大脑的培养罐赫然醒目。 看到这一幕，毕婧怡刚刚消下去的火再次燃烧了起来。尽管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那充满了黄色液体的培养罐和插满了数据线的大脑无一不在刺激她的内心。大脑表面时不时能看到电极产生的火花，弯曲的沟壑覆盖在大脑表皮上，就像一把刀子在毕婧怡的心脏上飞舞。 一股恶心由内而外迸发出来，她立刻闭上了嘴，然后转身逃离了肮脏的小屋。 李名哲笑着跟了出来。 “第一次见很正常，毕小姐已经很好了，很多人可是都吐出来的。” “疯子。”毕婧怡弯着腰咳嗽着，她第二次说了这个词。 李名哲笑着递上了纸巾，却被毕婧怡一把拍到了地上。不过他并不在意，而是告诉工作人员开始演示。 忽的，一束强光照到了位于小屋侧面的白色墙壁上，紧接着画面出现了。一开始十分模糊，随着不断的聚焦，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李名哲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这个就是我想要你看的，相信你会明白我的。哦对了，稍微有些模糊，这可能是因为和大脑建立的电路不稳定有关系，偶尔会出现丢失画面的情况，我们正在想办法解决。” 毕婧怡此时也顾不上恶心了，仔细的盯着眼前的画面。她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站在一片宽阔的草原上，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但仍能分辨出应该是一个二十四五岁左右的青年。看他的样子，像是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