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成长
“你决定了?做了这个选择就再不能更改。不后悔?”不能进入皇庭穿华丽漂亮的衣裙,戴珠宝玉石首饰,也不能很舒服很尊贵的学习任何技艺;以后随时面临的只有上战场、死亡、艰苦的武术练习,保护所有可以有机会成为皇帝女人的----更多的是昔日她的那些同伴们,尽瘁身死。 “是,清风已经决定了,绝不后悔。” 自从选了专修的方向,就不曾后悔过。将满心的无助与隐忍化作无限的动力投入学习之中,竟是那般的神速有力。这日清风与为数不多的几个男孩跟随大将军到校场学习了孙子兵法里虚实篇之空城计。原来运用之变换之无穷,竟然会有如此大的用处。清风看在心里,沉迷其中。又如现今手上的诗册,古之情感不欺来人----在她这个年纪,是有些困惑了,沉迷落心于境,忽感身后异风而起,清风立刻提气抽身,原本行坐之处瞬间无人,落座的只有异物一枚:异天长柳之上,清风看得并不真切,暗器?抑或疑敌?飞旋起落,与之穿梭于数柳之间。 “哈哈哈哈......”那好听的干净嗓音浮现,是承若的笑声。 此情此景,应了那句:晓风轻起,鸟鸣随意,夕阳落桥,衣袂蹁芊云自摇。画面是风起远飞又轻功旋回的意气轻快,笑自心起。空中将落未落之际飘摇蹁跹,与他相遇。 她是自由的。承若忽然想起了什么,而这美丽易逝的情景,又是为什么而呈现?他武功本就不弱,弹指落叶,运用内力将其逼至指尖与之技巧弹出。掩盖自己的不安,只有畅怀朗气而笑:“丫头,做什么这般失魂?” 身子轻飘飘落地,手里诗文如故在身侧卷起,是那般的自在。“刚看到的,很好的一个句子。”既然躲不过,就只好大方将手中书籍转而递给来到面前的他。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外云卷云舒。”承若默念,原来这丫头还是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瞧她自在潇洒的感觉,仿佛要就此远去。 承若默默看着她,若有所思。七年来,他看着这个孩子的成长,只是他们很少说上一句话,甚至一个照面。望着眼前的清风已经从一个矮蘑菇渐渐长大成一个秀致利落的少女。七年,是他怎样隐藏、深深埋于心底沉淀的感情?又有多少光阴在他们身边流去...... 内心纯净的清风,对学业专注却从未将心放置于情感的领域。与她的承若哥哥之间,随着时间累积与亲情沉淀渐渐相生,在他们尚来不及太过在意的时候,依赖、自然而然的习惯,就已生成了那样令人羡慕的默契。 记得那时,少年时代的承若,对于情感青涩难以启齿的感受,对于清风在对待上的不自然,时光悄悄产生了不该逾越的美妙的恋情,那时她才十岁,他十七。这时候的他,有些悸动莫名,有自己这个时期的憧憬,却不好意思、羞涩不敢对她说明;她当然是不明白的却每每很高兴很傻气。十七岁的他心智与处事已与叛逆无所顾忌的初时有很大不同:长相不凡,英俊的稚气未脱,皮肤光洁,难听的变音,喉结慢慢显露;他孩童时期的脸庞拉长,变成了那个年龄应有的帅气。对她偶尔不小心的没站稳,他并非故意相扶却使之倒入了自己怀中,她的一句“承若哥哥谢谢你”,在他的感受却带了暧昧的一点点幸福与异样。依然不许夜阑叫自己承若哥哥,要叫哥哥,心里想着只能他的清儿才可以这么叫他。 承若,在这个即将适婚的年龄里,已经对清风产生了不该有的情绪。在他该经历人事的年纪里,认知与生理上的倾向,不由自主地,在上一代人讲述着他到了这个时候该做的一些事时,却本能的产生了抗拒,这种不熟悉却不陌生的所谓“第一次”,他却看着清风,跟他相濡以沫三年的meimei。那几天里,总看着她是不由自主的,每每当她童稚无邪的眼光没有一丝防备的走向自己的时候,他心里是莫名的悸动,他的一份初恋啊。他悔恨惭愧自己的想法与冲动,只是暗暗想好:他的女孩,他要等她长大,将来要娶她做他的妻子。 而不经意的这些年来,两个人的那份默契,令他们有着无与伦比的幸福和快乐。然而快乐会传染,静静地站在远处,随着时光推移夜阑也长大了,换上了一身靛蓝色蝉翼纱衣上缀着与发间簪饰相同质感的西域蓝水晶石,正式受封郡主的美名,并在齐王府已有了齐王专为自己划封的居所----蓝水阁。高贵而寂寞的成长,令她内心极度羡慕渴望着那份只属于他们的默契。这默契,无法培养,无法随处生根,而自己在他们的领域里,竟无法涉足。 也第一次,她懂得了嫉妒的苦涩,在这个尚解人事的一开始。为什么,她只有这份得到?而那个女孩,一个小小的清风,不过是一阵风罢了,无处依存、无处生根,却深深根植于他心里;自己呢,再拼命的努力,空谷幽兰,和他成为金玉良缘的一段,却不能够得到善果么? 然而她忘了,金玉良缘是美妙的,世人羡煞,完美无缺;然而她也忘了,木石前盟,是最初的感动,最纯粹、最刻骨、灵魂深处的某一点永远挥之不去的痕迹。前者美轮美奂、光彩夺目;后者旨在心中,不可道哉。如果说,玫瑰的装点,与仙草的陪伴,哪个更值得相守,不必多言。只是,这个年龄的她,领悟与阅历情感有限,是无法开解和超脱的。 留下的只有这少年时代的悸动和成年前性情抑制漠然不该的形成。 那方承若直到脸红不已,才匆匆丢下一句话:“三日后宫中上元灯节,父亲说你们也可以参加了,记得打扮漂亮一点。”便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什么嘛,清风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这种事情怎么会是承若哥哥来通知的呢,那家伙跑得倒快。 清风脸上舒展的笑渐渐淡下来,只有面对承若哥哥的时候才会暂时忘却那已记不得数目的伤心与恐惧;独自一人时,任何一处景一个事物都有可能让她的眼前浮现出无法控制的黑暗。她害怕,却挥之不去。身侧的衣袖里,拇指不自觉地让食指弹过,也许是划过的次数太多了,拇指指腹间早已异常柔软的rou被划得生疼。她忍受着疼痛并不去看它,反而是慢慢转动身子找寻着迎着太阳的光线伸出食指,让光束把那片磨得过于锋利如镜的指甲照得清晰透亮。享受残迹,后悔却并不害怕;她知道萦绕在自己心头的黑暗,也许她的心里是有病的吧? 突然之间,清风就不想去参加那个上元灯节了。五颜六色的华彩,喜欢它们的人必定内心干净澄澈。她仿佛看到了灯下喜悦的笑脸里有承若哥哥,有飘雪,有夜阑郡主,有齐王爷有彩姑......有很多很多的人,却独独没有荣王爷,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