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真有奇女
- 向隆睁着眼睛,一时睡不着,他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里的所有陈设。一切都是那么地普通而又普遍的存在,找不出丝毫特点。他并不知道,其实这就是那女子的住处,而这里根本就不像是个女子的住地。 他隐约听见了门外的人正在对话,说话的声音除了那女子外还有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你留一个大老爷们儿在家里多不安全呀!” “放心吧董婶儿,没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是我把过脉的人是个什么秉性自然是袒露无遗了。” “这倒也是……要不,我每天来看看你,让你这么照顾一个陌生人,还真是不放心!明天我带着我家娃来和你玩儿!” “好嘞,董婶儿慢走!” 过不多会儿,那女子端了饭菜前来,一旁还放着些竹筒罐子。待向隆吃完了饭,休息了片刻后,女子拿起了那竹筒罐子说道:“翻个身躺着,给你拔个火罐!” 向隆心想,此女应该是精通医术,毕竟自己的身子也舒坦了许多,应该无碍。于是,就老老实实地背朝天躺着。 只是,那女子并没有掀开自己的衣服,而是只把领口往下扯了一扯,在自己的后颈处放了一个火罐就这么走了。 向隆很是奇怪,平日里方济东若是给人拔罐自然是得放不少罐子在各个xue位,为何她只给自己放了一个。 过不多会儿,时间到了,女子回来取罐子,向隆用那虚声问道:“为何只此一处?”说着,他爬起身来,看着眼前的女子——这回是终于能够凑近看清此女的面容了,鹅蛋脸高鼻梁,五官清秀毫无艳俗之气,只听她说道:“你是风寒加积劳,先拔了大椎就可以让你的身子舒坦许多了。至于你的嗓子嘛……” 说着,取出了一只针包:“保证你明天就能像平日里一般开口说话!” 只是,她并没有马上就给向隆针上,而是抓起了向隆的手,再次把脉。让向隆再次好奇的事情发生了,他经常见方济东为人义诊,把脉也只是把着手腕一两处,而这女子竟然会在整个手臂上捏各处,套路完全是自己没见过的。 把完了脉,女子嫣然一笑:“底子不错,再治疗两三日就可痊愈了。这病虽然能很快恢复,但还是得养——你之前的积劳并不只在**,更多的是在精神,是心累——你心里的负担太重了!在这偏僻的小村子里住上几日,忘了麻烦事吧!这样你能恢复地更快!” 被她这么一说,向隆又懵了。心想,一个陌生女子又怎会知道自己是心累?只是现在自己的嗓子还哑着,不便多问,只说了一句:“请问该如何称呼?” 女子站起身来,端起摆放着刚才用的各种物件的盘子放到一边,取出针来,回道:“芮卿玄。躺下,可以扎针了!” 接着,开始用手指挤按起了向隆身上的xue位,打的尽是让向隆疼痛不已的地方,即便是嘶哑着声音,他也忍不住喊出了几声。心想自己往日挨着刀子都没觉得那么痛,怎么这女子下手那么重! 只是不多会儿,扎了针的地方就一点儿也不疼了。女子过了片刻后又来醒针,便是将那针轻轻旋转上下摆弄了几下,顿时有些地方酸痛,有些地方刺痛,或是如一条长蛇般蹿过身体的某一个地方,顿时说不出的麻木感爆发。向隆忍着不同的xue位传来的各种各样的感受,待女子终于醒玩了每个xue位后,才松了口气。心想,自己还有两三日才能恢复,难不成每日都得被扎针? 不过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能赶快好才是真的,就等明日看是不是真的有效。 又是一夜过去了,向隆睡醒了,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还没完全睁开眼,错觉因为自己还在寝宫中,而睁眼了才发现,自己是在木屋里。 之所以会觉得自己是身在寝宫,便是因为自己的身子竟然赶到了无比的轻松!前些日子的疲惫感竟然也烟消云散,更别提那头昏脑涨的感觉了。他清了清嗓子,还略微有些干涩。接着就取了一旁的茶杯喝了两口润润嗓子,然后走到屋外透透气。 刚走出屋子,就看见那芮卿玄身边挤着一群孩子,正安安静静地听着她说话:“这儿……这么写,看清楚了吗?”孩子们都在点着头,照葫芦画瓢刻起了字来。 见她竟然在教村里的孩子识字,向隆也不便上前打扰,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过了片刻,她恰好回头,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向隆,气色很不错的样子。她走上前去说道:“厨房里煮了粥,我去给你打一碗。”“没事儿,我自己去吧!你是在教孩子们识字吗?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虽说,现在向隆的声音还略带着些许杂音,但已经比前些日子好太多了。只见那芮卿玄眼笑露卧蚕,“好吧,你就先自己照顾好自己吧!等孩子们回去了,我再给你扎今天的份儿。”一听到“扎”字,向隆脸上的表情一紧,看得芮卿玄忍不住笑出了声儿:“才这么点儿疼,都忍不住吗?” 向隆略显脸红,无奈道:“刀剑之伤的疼能忍,这扎针的疼还真是完全不一样!虽然我过去也被我师父扎过几次,那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芮卿玄好奇,“你师父?也是位大夫吗?”“算半个吧!但是他的医术也是非常高超,先前灾区瘟疫,之所以能控制地如此迅速,也多亏了他琢磨出了有用的方子!” 芮卿玄显得一脸钦佩,“真厉害!可惜,我不是很懂用药,只学了切脉与针灸……” “怎么只学了这些?学医不是得系统地学习吗?我虽然并不精通,但也粗学过些,因为耐不住性子老被我师父骂,无奈只能放弃了……”向隆心想,这女子既然针法如此有效,怎么会不会药理,很是稀奇。 只见芮卿玄长叹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了,你先去用早食吧!”见对方似是神色有异,自己也就不再多问,向隆很自觉地跑去了厨房填肚子去了。 过了半日,孩子们散去,芮卿玄正摘着菜,略有出神。向隆看着,不敢言语。觉得自己的身子有力了许多,于是就拿起了斧头,劈起了柴火。 听见了劈柴的声音,芮卿玄一惊,回过头去看向隆竟然开始做起了体力活,忙站起身阻止——“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着吗?快回屋里去吧,柴火够用呢!” 向隆停下了动作,问道:“平日里,柴火都是你自己劈吗?”芮卿玄点了点头。向隆苦笑道:“那我更得帮忙了!我是个粗人,干惯了体力活了,现在觉着身子挺舒坦的,少劈一些总是行的吧!” 见向隆执意帮忙,芮卿玄无奈也只能看着。“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芮卿玄看着他劈柴顺便问道。向隆顿了一顿,后继续手里的动作,回道说:“我姓向!” “嗯……那我就叫你向大哥吧!”向隆笑着点头,继续劈着柴。 待向隆劈了五十余颗后,赶紧就上前抢走了斧头,白了他一眼:“现在可以休息去了吧!” 向隆挠了挠头,憨笑了几声,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屋子里去。 说来也奇怪,那芮卿玄说什么,向隆总是会不假思索地听从,完全没有像平日里没事儿就找找别人的毛病反驳几句的情况。回过神来向隆也觉得很是好奇,总觉着这女子的身上有着股不一样的气息一般。 又要扎针了,向隆略有些紧张。芮卿玄轻轻捏了捏他的肌rou,说:“这么紧绷着身子,针下去了会更疼,而且扎完后很久都会有疼痛的感受!你得好好放松,像是睡着了一般,那样才会好许多!” 想来,如果那种疼痛感一直延续,也的确是很折磨人。向隆只能尽可能让自己松弛下来,不一会儿,针就扎遍了四肢,只是这一天,额头上也被她扎了一根针,倒是不疼。 这回取针时芮卿玄手里多了块布,帮着向隆取走了额头上的针后,用布按着针口好一会儿才松手。向隆一看那布,上面小小一滩血迹——原来,她都猜到了这一针下去是会放血的。“为何要扎额头放血呀?”向隆不解地问道。只听芮卿玄轻声回道说:“让你能睡好些,明天就会更觉着身子轻快了。”见她收拾好一切后,凑近了仔细地盯着向隆的脸看,看得向隆怪不好意思的,突然,她说道:“还好,五官位正,不需要拗了。”“五官还会不正?”“那是自然!”“不正会怎么样?”“不正嘛……不光是身子会有些问题,心思也会出问题,运势也会出问题!”听她说得这么玄乎,向隆不信。见那芮卿玄起身,笑地很是自信,“是不是真有问题,只有不正了的人被纠正了才能体会,你现在好好儿的,自然不觉得啦!” 傍晚,好些个村民就陆陆续续地来到了这里,问着芮卿玄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向隆在一旁看着听着,觉得自己似是到了个自己从未触及过的世界一般,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让自己吃惊了。 一个做母亲的拿着张红纸问了起来:“芮姑娘,你给我家孩子看看八字——可有什么要注意的?我想问问这孩子的财运如何!” “财运……父母给不了无碍,自己好生努力,也可以过上不错的日子,这三十六岁命犯太岁之时要特别小心!” “小心什么?会破财吗?”“破财不会,要小心一同做事的人,部署有天伤,乃是一大劫,好在有三台福星相照,这灾化解了一半,应该不会伤及性命。但是,这破解之法,我现在不可言说,你且好好教孩子做人,这做人做不好,德行不佳心不宽,再好的运势也会没了的!” “你可得好好听芮姑娘的话!”一旁另一个大爷说道,“我家侄子就被说中了,二十九岁疾厄宫有天使灾星,大劫难躲啊!虽说问庙里的大师做了些化解之法,但还是没做得完善,伤了骨头,不过若是没有芮姑娘提醒,他的小命也确实是没了!天上掉下来一大块儿飞石啊!差点儿没把他砸死!好在及时给躲开了,只是一旁有辆马车受了惊,轮子撵着了他的腿,伤着骨头,不过也好得快!这小命算是保住了!” 向隆听得很是起劲,也很是诧异,摇着头想,怎么这女子连相师的活儿都做呀。而后,让他更为好奇的是,她对来问这些事的村民分文不取,村民们虽然都显得怪不好意思,但也都习惯了她的做派,为以表谢意都是带些家用农产作为谢礼,偶尔送的礼重了还会被她退回去。 不止如此,更有甚者因为家长里短也会来找她评理,就如那朝堂上的判官,她总能把那些清官也难断的家务事给人抹平了。只是,她用的法子,也是让向隆百思不得其解。 “这死鬼!自己连老婆也养不起,还想在外头养小的!”女人破口大骂着。而那男人却是一脸无奈,只听那女人说着:“我平日里总是忙前忙后伺候着他,没埋怨过一句,还用娘家给的压箱底儿的钱出来补贴家用我都没说不跟他过……他竟然!竟然……”说着,女人呜咽了起来。男人说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是真觉得,和你过不下去了……你就让我走吧!家里的一切我就都不要了……”他这么一说,女人哭的更狠了。 但就在这时候,芮卿玄却不紧不慢地说:“姨啊,你就别伤心了,像你这么好的女人,别说咱们村了,别村的人都知道,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媳妇!若是他不要,自有看得懂的人要你!或许你还能过得更好不是?你就让他去吧!不就是搭伙过日子嘛……” 女人好奇,“你不劝和,倒是让我们分开?”“是啊!分开好,你这么好的女人他都不要,你想,他去找个不如你的女人,总有一天也是年老色衰了,甚至还不如你会照顾家照顾孩子——日子能比你好过?”女人定神一想,一拍腿:“是啊!哪怕我就是这辈子不再嫁人,也一样能过得好好的!你……去找你那相好的吧!我不稀罕了!” 男人有些慌了,接着,芮卿玄转过头去说道:“你可还记得你家原配夫人才出嫁时的样子?你再想想现在遇见的姑娘,过了十年后是什么样子吧,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会青春永驻,但是却有一辈子对丈夫好的女人。你若是喜欢,自然可以换了枕边人。但是,我也得奉劝一句,女人属水,水生金,娶了好女人却不曾待她好,便是坏了自己的风水。本来有的钱财也会散去,要知道,老天可都是算得好好儿的,轮不到人去算计。姨可以过得比你更好,而你或许就会一日不如一日呀……不过也好,就你现在这样,谁跟你都是吃苦,熬不到出头的日子你又得换新人了!” 男人左思右想,动摇了,拽住自己老婆的手低声下气地说道:“我错了……成么……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绝对不再去外头胡闹了!”女人见男人回心转意,说道:“那你也得给别人姑娘一个交代,虽说那小狐狸精我是很不喜欢,但毕竟也是女人,要真被你伤了心可不好!你得好好想想怎么把此事处理地妥当。若是人家不来闹,我就留你在家。”“你瞧,人家姨多心善!”男人很是羞愧,满口称好,两人手挽着手回家去了。 向隆极其不解,跑上前去问道:“你怎么能劝人分不劝和呢?”芮卿玄俏皮一笑:“他们分了吗?” 思量片刻后,向隆哈哈大笑起来:“你呀你呀,还真是会玩儿那激将法!” 芮卿玄颤着肩掩口而笑着,接着问道:“话说,我这儿倒是经常不得消停怕扰着,你若觉着不方便静养,可以去镇子上的客栈住,我每日再去给你施针便是。” “哎!没事!听你们在这儿聊,我也觉着很有意思。我倒是从没见过姑娘家能帮着别人管那么多事儿的!”“是不是觉着我管的闲事太多了?”“没有!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你也实在有本事,什么都能搞的定!” “可不!”一个熟悉的声音冒了出来,“哟,这不是董婶儿吗?”芮卿玄应和着。那董婶儿跑到向隆面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回道说:“芮姑娘可不是个普通的姑娘,不光是精通医术还能琴棋书画,更是会教这村里头的孩子们识字读书!平日里乡里乡亲们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儿呀,只要找她,没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咱们可都最信她了!你……我说,这位爷,可是得好生考虑下人家姑娘的名誉,你一个大老爷们儿的总住人家姑娘家里头,也不是个事儿吧!虽说你是个病人,但瞧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不是?” “董婶儿,不碍事的!”芮卿玄赶紧圆场,“若是我这里来的人太多,惊扰了向大哥休息,那倒也确实是去清净些的地方好……只是,这每日餐食里,我可是用了食补之法在给向大哥做着调理,若住去别处,也确实……” “好吧,我就不多说什么了!”那董婶儿瞥了一眼向隆,“看你的样子倒是像个大户人家出来的,规矩不用人教吧!可得多帮着她点儿,知道不?”向隆赶忙点头答应着,“诶,诶!一定!” 送走了所有的乡亲,芮卿玄显得有些疲惫。向隆亲自沏了茶水端了去,“话说……那日在破庙里,我似是听见——你在抚琴,是吗?”芮卿玄遮口喝了茶水,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