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云瑞忙俯下身子请安。

    四阿哥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见的弧度，淡淡说了声：“起吧。”

    十三阿哥见来了客人，忙让太监加了椅子。

    十阿哥在四阿哥旁侧坐下，气氛似乎一下子有些紧绷。云瑞站在那里，往四阿哥另一侧空置的凳子上偷偷瞄了瞄，一时竟不知该站还是坐。却听十三阿哥调笑道：“你是觉得站着比坐着更舒服吗？”

    云瑞忙抬眼扫一圈，发现屋子里的太监和宫女都退了出去，只余自己一人站着，四阿哥和十阿哥也因十三的一句话都将目光落在她身上，遂强作镇定地在四阿哥旁坐下，趁着坐的档子，面无表情地瞪了十三阿哥一眼算是谢过了。

    屋里顷刻安静下来，有些冷场。默默无言片刻，才听十阿哥小心翼翼问四阿哥：“不耽搁四哥和十三弟说事情吧？”

    四阿哥嚼着一丝客套回应：“没什么耽搁不耽搁的，只是跟老十三说了早朝上的事情。”

    兄弟之间的对话竟然这样生硬，云瑞觉得十分罕见，忍不住偷瞟四阿哥。他虽在笑，只是那笑容却极淡，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四阿哥说完便站起来，又对十三道：“你好好休养，我先回去了。”

    云瑞闻言急忙站起来，福身恭送。微垂着头，目光所及，能看见四阿哥长袍下摆上刺绣精细的水脚纹路。他走路并不快，一步步的走得很稳健。走至她身前，四阿哥脚步微一停顿，目光在她身上定住。

    云瑞暗自告诫需得抑制住好奇心，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抬头正巧对上四阿哥探究的双眸。这样近的看着他，忽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双如墨一般漆黑的眼睛里好像藏有很多深沉的心事，让人不自觉地也跟着揪心了。心下一惊，迅速地低下头去，有直觉告诉她，最好离这个人远远的，身随心动就不自觉地往后挪了一步。

    四阿哥走后，气氛才一下子轻松起来。就连十阿哥也半玩笑半认真的说：“早知道四哥也在，我就换个时辰再来了。”

    十三阿哥笑着转开了话题，他腿上绑着绷带，行动受限，半躺着拿眼睛在云瑞身上看了一周，不紧不慢问：“你就这么来的？”

    云瑞愣了一下，觉得十三阿哥这话问得突然，她脑子一下没反应过来，有些不确定的反问：“那不然我该怎么来？”想了想，好像又明白了些什么，接着说：“我们走着来的，阿哥所里景致不错！”

    十三阿哥揉了揉眉心，一时觉得自己似在对牛弹琴。遂善意提醒她：“我救了你，你不是应该表示一下感激吗？”

    云瑞莫名抬头，这才回过味来十三阿哥是在向自己讨谢礼。只是他这样一个身份高贵的阿哥爷，在这紫荆城里还能缺什么，这，就委实有些叫人为难了。

    正为难间，有太监进来给十三阿哥送药，云瑞觉得这碗药送来的时候恰如其分，借着这茬便要告辞。刚起身，又见一个太监等在屋外冲着里面打了个千，嘴上唱着：“奴才有事禀十阿哥。”

    十阿哥不大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太监进屋说话，接着道：“有什么事情就快点讲。”

    太监连忙陪笑说：“再过几个月就是九阿哥和十阿哥的生辰，内务府提前拨了银两来，九阿哥要的东西已经归列好了，就看十阿哥还要置办些什么，这边定好了，就让人出宫给主子们cao买。”

    十阿哥接过太监呈上的清单看了看，语气平缓地问：“不是还有几个月吗？”

    太监说：“今年是二位阿哥本命生辰，自然要比往年办得隆重一些。况且日子又挨得近，内务府怕到时候再置办东西慌忙，也就跟着提前了。”

    十阿哥道：“等我想好了再让人把单子送过去。”

    太监恭恭敬敬应了声“是”，然后打千退下了。

    大约是汤药苦口，十三阿哥喝得慢，云瑞默默地退到先前的位置不着痕迹地复坐回去，眼睛偷偷瞟了瞟正看清单的十阿哥，又瞥了瞥埋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喝药的十三阿哥，心中暗自赞叹自己果真是个沉得住气能做大事的。

    待得十三阿哥慢吞吞喝完了药，太监端了药碗出去，云瑞才若无其事般地问十阿哥：“宫里面什么东西没有，还要专程到外面去办？”

    十阿哥瞧她一副没见识的模样，瞥了瞥嘴角说：“宫里当然什么东西都有，只是这些奴才们想借着这事由出宫罢了。”

    云瑞从未听过这种说法，又问：“是什么人都能出宫置办东西么？”

    十阿哥正要回答，却又突然住了口，眼睛在她脸上若有所思地瞅了瞅。倒是十三阿哥慢悠悠地开了口：“内务府和阿哥所都有专门出宫办置东西的，这次大约十哥和九哥身边也要去一两个人。”

    云瑞在心中暗想，七月初九便是jiejie生辰，她这些时日都在头痛送个什么样的礼物当作贺礼，虽说宫中什么都有，但左不过是一些金银的物件，显得俗气。若是能出宫一趟，指不定能碰见什么好物件。只是要混出宫去，单凭她自己怕是很难办，得找个同伙才行。至于这个同伙嘛，她觉得眼前这两人倒是不错。她思索了一下子，又感觉十阿哥性格乖张不大稳妥，十三阿哥是个不错的选择。既定了人选，有些话便需避开十阿哥再开口了，至于要怎么开这个口，她得回去细细琢磨一下。

    观了观天色，已是申时三刻，遂起身对十三阿哥施了礼，道：“我还需去jiejie那边一趟，便先告辞了。”

    十三阿哥点点头，目光落在云瑞身上时，里面分明含了一丝会意的笑。

    十阿哥见云瑞要走，也起身掸了掸袍子，道：“我也要去八哥那里了。”

    十三阿哥说：“十哥带我向八哥问候一声。”

    十阿哥道：“你好好养着，过几日再来看你。”说罢与云瑞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各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