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相比流水般送来的东西,云瑞看了看自己费心挑选的礼物,似乎有些轻了。思来想去,左不过已经这样了,本就为了逗jiejie一乐,何况,自己的这份心意也不是能够用金银首饰来相比的。 夜里的筵席上只有众位阿哥和福晋们。参席的女眷们同坐一桌,很是静,偶尔有的也不过是几句客套话而已。 其中三福晋董鄂氏上次在跑马竞技的时候云瑞有过一面之缘,着一袭淡蓝色丝质旗装,深兰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蓝雪花,平添了几分清冷的感觉。因正对而坐,云瑞偷摸着将她仔细打量,发觉灵珊格格与她眉宇轮廓果然有些相似,不过二人气质却大不相同,相较三福晋的清冷,还是灵珊格格的热情活泼更讨喜些。 除了三福晋,席上的其他女眷,云瑞一个也不认得了。不过其中有一人,在入席的时候,就引起了云瑞的注意,这人便是太子的侧福晋李佳氏。刚进毓庆宫,杏翎曾与她说过,太子爷在康熙二十八年和康熙三十三年先后迎娶了李佳氏与林氏两位侧福晋,皆居于撷芳殿。听闻李佳氏性情温婉,为人低调,颇得太子欢心。云瑞见她今日在席面上十分少语,言行举止端庄毫无架子,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想,正如传闻一般。云瑞初次见李佳氏,却总觉得似曾相识,这性子竟和玉嫣十分相像了。 其实以玉嫣的性子,是不喜欢这样大势cao办的,只是如今身在其位,一切便需得依照礼数来了。她觉得,今日这个生辰宴,最令人顺心的事,就是让她和云瑞有了见面的机会。自从上次庆生宴之后,她便再没见过云瑞,她知道自己这个meimei的脾性,原以为过两日来撒泼打滚一番也就罢了,却没想竟沉了这么久。玉嫣一时也不晓得,这些时日对太子的言听计从究竟是对是错。她曾以为,太子对云瑞上心不是坏事,前朝后宫素来牵一发动全身,石氏如今门庭萧条,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可保石氏一门无虞。是以,在太子询问云瑞生辰的时候,她告诉他在家时,生辰会在树上系满长生带,许下这年的心愿。她安排云瑞留住偏殿,留下自己的贴身丫鬟任太子差遣…… 可是这些事情,终究还是伤了她们姐妹的情分,想至此,心境一时愈发低落。 女眷们坐着吃了一阵子,见太子妃沉默寡言,索性也都不说话,是以这桌酒席吃得是冷冷清清,十分无趣。再观一边阿哥们的席面上却是热闹非凡,时有说笑。 太子酒量很好,喝了许多也只不过面色微红。四阿哥自持如昔,喝得并不太多,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如何看都似拒人千里,丝毫感觉不到温度。云瑞支起下巴把目光移到十阿哥身上,他正回过头来,见云瑞视线定在自己身上,便冲着她咧嘴笑起来,表情甚是自得。 其余阿哥兴致极高,颇有不醉不归之意。云瑞偷瞄一圈,不由落在与九阿哥并肩而坐的阿哥身上,他的脸上一直都带着笑意,连两道nongnong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眼角微微上挑,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看起来年岁与九阿哥差不多,云瑞心想,此人定是众人口中亲和温良的八阿哥了。 十阿哥喝了几遭酒,已略带醉意,端起酒壶非要与十三阿哥拼酒。十三阿哥今日也不推拒,接过酒杯便一饮到底。十阿哥自是不甘落后,一壶酒飞快灌进肚子。云瑞瞧他那高兴的模样,倒像他在庆生辰似的。又见他杯杯酒满杯杯尽,就想起酒水又辣又苦的滋味,胃里就忍不住一阵翻腾。 视线游离回席上闷声不语的福晋们,虽一个个慈眉善目恭谨良顺,但这满桌子压抑的气氛,更是让人觉得浑身不对劲。毕竟是jiejie的生辰,总不能一直这样沉闷下去,何况用心备好的礼物还没呈上,若不展现一番,岂不枉费了自己的良苦用心。 云瑞在心底替自己摇了旗呐了喊,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地站起来,又对玉嫣福了福,眯眼笑说:“云瑞准备的生辰礼物,jiejie还没看呢!”这句话一出,各位福晋都纷纷抬起头来好奇地看向她,却是各种不一的表情,十分精彩。 云瑞绕过桌子站到空旷处,冲着杏翎比了手势,杏翎会意,急忙将鸟笼呈过来。此番动作亦是惊动了旁桌的阿哥们,目光也都齐刷刷地看过来。
她展开一笑,缓缓环视四周一圈,最后只看着玉嫣道:“只求能博jiejie一笑。”于是拿着镊子夹起一个蚕蛹,又用手拍了拍笼子。鸟儿扑哧扑哧拍拍翅膀,歪着头看看她,眼睛扑闪一亮,开口便道:“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接着,她又径自用手击起拍子,鸟儿便随着掌声点头、抬脚、扑翅,样子笨拙又滑稽,惹得女眷们笑声连连,更有几位福晋耐不住性子,走过去也跟着逗弄起来。沉闷太久的筵席,终于因为鸟儿的表演而欢快起来。 云瑞坐回席间,玉嫣看着她,目光中蕴含着赞许和欣慰,她终究没有和自己生分。石府家的二格格,果然长大了! 阿哥们那桌继续热闹而又不过分地吃喝玩笑,十阿哥不依不饶地叫嚷着要与十三阿哥再拼一轮酒。 远远望去,却见十阿哥正抱着坛子畅饮,十三阿哥亦举起杯子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酒,想来喝醉不过迟早的事情。云瑞与他们二人最相熟,见他二人这般斗酒,忍不住担心起来,只好一边吃东西一边拿眼不住地瞟他们。 十三阿哥饮了几杯便停顿下来,似有所感地将目光移到云瑞身上,见她正龇牙咧嘴暗示自己少喝些,眼底就漾出笑意,然却只是匆匆一撇,仰头将杯中酒干尽。 云瑞愣了一瞬,被他这样无视,直气得磨牙,越发圆瞪着眼睛瞅他。 大概动作有些显眼,原本正在端酒浅酌的四阿哥突然侧过头来,深深地晙了她一眼。云瑞心头一跳,觉得那眼眸犹如幽潭一般深不见底,丝毫读不懂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慌忙收回目光,再不敢逾越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