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就这么一晃神的时间，那只野豹早已旋身往另一边跑开。他瞧着她的眼神稍事一滞，飞快拧转马头疾奔追去。 这时，众皇子与侍卫们也疾驰滚滚狂奔而来，野豹或许是受了惊吓，开始不辨南北地在场中胡乱奔跑。 太子驱马紧追其后，但野豹左右逃窜不定，很难抓住机会一箭击中。 稍晚一些围拢的几位阿哥也纷纷箭上弓弦，似乎能听见箭羽划破长空的声音，仅一瞬间，便有几箭同时几方射出，唯有三阿哥的弓箭擦破野豹前脚毛皮没入土里。 这一箭虽未能将野豹射倒在地，却降缓了野豹奔跑的速度。就在这时，两箭再次破空而出，一支几乎是就着野豹的鼻尖稳稳扎入土里。再下一刻，只见野豹轰然倒地，撞在草地上，拉出长长的一道痕迹。 太子的箭不偏不倚穿喉而过，他已是这场围猎的胜出者。 众人的喝彩声骤然炸响在耳边。 围场内外皆是一片叫好，阿哥们也放下弓箭，跳下马背上前恭贺。太子朗然畅笑，驱马快跑一程，弯腰一手将已经一命呜呼的野豹捞上马背，惹得围场再一次爆出了雷鸣般的喝彩声。 云瑞看着众位阿哥笑着恭贺太子，目光扫过八、九、十、十三阿哥，最后才慢慢将眼神停留在四阿哥身上。 他着看众人对太子各种不一的恭贺，脸上始终挂着适宜的微笑。这种标准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就好像那支擦着野豹鼻间扎入土里却适时地挡住野豹去路的箭一般，丝毫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 只是云瑞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四阿哥在指尖松开箭羽那一瞬间的犹豫，他是在最后一刻才选择了放弃，错失了在康熙帝面前一蹴而就的绝佳机会。 她远远遥看着他，只觉得这个四阿哥越是靠近越是让人看不明白！ 输赢已分，康熙帝笑而不提。只是看似随意掠过的眼神，在扫过太子之际却越发多了几分骄傲和慈祥。 随身太监也纷纷回到阿哥身旁替主子各自拿出行猎的战利品。三阿哥猎有麋鹿三只，野猪、獐狍各一。八阿哥麋鹿、獐狍各两只，狼、野猪各一，皆为活捕。因猎物较多，也分别受了赏赐。 倒是平日里善于骑射的十三阿哥却只猎了一只狐子，不过是难得一见的火狐狸，也让羡煞旁人。 他喜上眉梢，回头对云瑞道：“用它给你做条围脖最好不过了！” 云瑞伸手摸了摸，甚是柔软。十三阿哥待她如此，心里也是暖暖的，莞尔一笑，趁着没人注意，调皮地朝他做了个福，“那云瑞就在此先谢过十三阿哥了。”穿着太监的衣裳却做着宫女的礼仪，不伦不类的样子惹得十三阿哥大笑起来。 见他笑得开心，云瑞也傻兮兮地跟着笑起来。 十四阿哥猎了麋鹿、野猪各一，活捕狡兔一对也算是收获颇丰。 那一对白兔甚是可爱，他这‘顺便一捡’就是两只，云瑞十分欢喜，不由得冲着十四阿哥眨了眨眼表示谢意。 十四阿哥绷着的小脸上飞起一抹叫人不易察觉的红晕，睨她一眼旋即扭转头去。 云瑞掩嘴一笑，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发现他又侧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眸底有一丝探究的意味。 变脸还真是快！想来老话说的翻脸比翻书还快也不过如此了。 正想着，突然感应到身后那道分外清冷的目光，飞快扭过头去，只见四阿哥已将目光移向别处。 又一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先前还想着再见面应当如何把他大卸八块，哪晓得仅是这样远远一撇，一颗心骤然砰砰飞快跳动，他那带着温气的呼吸中，似乎还透着一股檀木香的气味。 风声猎猎，云瑞摇了摇脑袋，觉得自己定是被这凉风吹昏了头。慌忙侧目移开，却见远远一匹快马驰来，到了近前马上之人飞身下来，将一封六百里加急快报递到一个御前侍卫手中，那侍卫快步上前恭呈给康熙。 康熙伸手接过，见是密函，交给太子：“看看说的什么。” 太子拆除信上火漆，看了一遍，眉宇一凛，回道：“禀皇阿玛，噶尔丹自乌兰布通失败后，公裂叛乱之心未死，以科布多为基地，招集散亡人员，九月起领兵东侵喀尔喀，有大举内犯之嫌。” 他微顿一下，单脚跪地请旨道：“厄鲁特蒙古气焰嚣张，猖狂上犯，儿臣请旨领兵征讨，平定叛乱。” 太子忽然请旨，众人皆是一愣，康熙脸上却未见丝毫惊诧之色。阳光似千万金光般穿透层云，以震慑人心的光明勾勒出一片辉煌天际，康熙脸上笑意依然，眼底却含着冻雪般的冷肃之意。 康熙语气平静，话语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了所有人的耳边，“太子也不要请旨了，朕要亲征葛尔丹，平乱期间你就留守宫中，替朕暂时处理部院章奏吧。”说完，亦不管众人尚沉浸在震撼之中，又道：“起驾回宫吧。”临去时往太子处看了一眼，太子起身而上，紧随其后。 康熙帝要亲征葛尔丹，乍看好像是临时起意，实际上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楚，太子坐镇京师处理朝政，这才是这场南苑行猎的重头大戏。 是以，在这次的围猎中，赢家，只能是太子。 四阿哥……他一早就已经揣测到康熙的用意了吗？ 如果是这样，云瑞心中顿感不寒而栗，这需要怎样细腻的洞察力？这个四阿哥，未免也太可怕了！ 比起四阿哥的心思，十阿哥简直就是活脱脱一个后知后觉的大笨蛋。她幽幽吁出一口气，幸好那一箭没有射中猎豹。 又想起十三阿哥，看他那日的低调行猎，恐怕也多少明白些康熙帝的心思。那十四阿哥呢？随行于大众之中，一样是毫不起眼。只是，他才这样小的年纪，就已经具备这样深重的心机了吗？ 云瑞忍不住揉了揉发疼的脑袋，这个紫禁城里究竟都养出的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顿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成日与这些阿哥们打交道，迟早得被生吞活剥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