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长安乱兆
董卓无道,甚于桀纣,天下皆怨之,虽资强兵,实一匹夫耳。 自古以来能做权臣做得让群臣服气的,要么就是有大功于社稷,等同再造的,比如刘裕;要么就是德高望重,累受托孤的,比如霍光和王莽;要么两样都有,比如周公。 而董卓有什么呢? 勉强算是有一个救驾之功。 本身在朝中也没有根基,更不是高门大族,只是因缘际会,凭着袁氏故吏的身份得到了袁家的青睐,有机会被作为袁家的外援召唤进京而已。 进京后论功行赏,先封司空,后迁太尉――以一个边地赳赳武夫的身份而做到三公的位置,也基本上就是对他的酬劳了。 如果董卓野心就止于此,心甘情愿地继续做袁家的打手,紧跟着当初辟用自己的袁隗,一文一武地控制朝局,后续怎么发展很难说,不过就算闹出什么事情,天塌了也有汝南袁家顶在前面。但是董卓的野心开始膨胀了,先是废立,后又做了相国,爬到了自己的故主袁隗头上。 董卓以为,凭借着自己的废立之威,和帮助党人平反的“功劳”,能够让他在摆脱了袁隗之后,同样能够和士人们合作。 退可以做权臣,进可以求禅让。 但你以为终究只是你以为,董卓再怎么对士人们示好也无济于事,而士人们也压根就没有和他合作的打算。董卓出身低,没有大功于社稷,尤其是杀了自己的故主袁隗及其宗族,更是犯了汉末的大忌。 除非他彻底打破规则,和唐末黄巢一样,杀掉所有士族豪强。可他的阶级摆在这,他做不到。 做不到,就只有死。 死得不冤,因为他是被士族设计死的。 死得也很冤,因为他是被士族设计死的。 惟一共同点就是他死了,死得像条狗,死得像个懦夫。 以王允为首的,脆弱的士人集团抓住了董卓麾下内部矛盾,趁着凉州军团都在关东抄略郡县,吕布带着同郡的李肃,结果了董卓的性命。 不仅董卓要死,连同他的家族都不能幸免,或许是董卓的高压政策使得民不聊生,他死后百姓在路上载歌载舞,很多人把珠宝去换成酒rou来庆祝。 斩草要除根,董卓要死,董卓全族男女也要杀得一干二净,只是有人可惜李儒跑得快,没找到。 当时天气很热,董卓肥胖的尸体流出脂肪,守尸吏在董卓肚脐中点火,竟然“光明达曙,如是积日”,袁氏家族的门生还不解恨,又将董卓挫骨扬灰。 若再给董卓一次机会,要是他两年前要是没在那个关键的时间赶到洛阳,他也许仍然会是个手握军权的封疆大吏,也许还会手握西北权柄好多年。 和他现在的实质局面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现在你手中多了一个你不会用的皇帝。 长安,再次回到他们士族手上。 吕布带人前去坞抄家,坞中珍藏有金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锦绮缋纨素奇玩,积如丘山。 当然也有私心,就是王蓉。 可惜他到的时候,王蓉早已成为一具尸体。 王蓉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日,若董卓死里逃生回来,自己会死;若董卓被杀,王允也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在董卓走后,王蓉给了自己一个体面。 不仅如此,士族重新夺回政权后,第一件事便是对与董卓交好的关西士族、豪强进行一轮清洗。 比如皇甫坚寿,皇甫嵩的儿子,平素与董卓交情不错,显然皇甫氏又站错了队,关东士族自然不会放过皇甫氏,原本皇甫氏因皇甫嵩自裁逃过一劫,现在在劫难逃,被打上董卓逆党的标签后,皇甫坚寿被处死。 董卓被杀后,王允作为大汉的再造之臣录尚书事执政,吕布为奋威将军、假节、仪比三司,封温侯,共秉朝政。 王允变的不是智商,而是心态。 以王允的性格,年轻的时候跟宦官正面硬刚,完全是不惜命的。 可如果不畏强权,怎么却在董卓面前表演?
若是忍辱负重,怎么不对宦官虚与委蛇? 王允在董卓死前后变化如此之大,原因有二。 其一:由于董卓的示好,王允已经位列司徒,可以直接影响东汉政权了。 宦官当政时期,他当然也是爱东汉的,但他的爱,影响不了政局。他在地方上做得再好,捕杀再多的宦官党羽,发现再多宦官的通敌罪证,朝廷都不会为他改变。对抗到底,最后一死警示天下,反而能够激发士人的能量,这其实也是当时大批士人的看法。 真正能够试图有所作为的,也就是陈蕃这样掌权的士人。 而站在权力中心之后,情况则完全不同了,王允真的有能力从实质意义上挽救这个朝廷,他选择如何处理与董卓的关系,将直接决定了这个老迈政权的未来。 其二:敌我双方实力对比明显,不存在侥幸的可能。 王允可以与宦官斗争,可以看不起李郭汜,但对于董卓的绝对权威,撼动不了一点儿。 年轻的时候怼天怼地,不可一世,人到中年,有了家庭,有了孩子,肩上就有了责任,面对生活,如临大敌,强大得似乎让人没有还手之力,掩藏了傲气,代之以勇气,决定勇敢地,以卑微的姿态,与生活搏杀到底。 所以,王允选择细心观察,冷静思考,大胆实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只要能击败眼前的敌人。这就是此时的王允,阴冷,而笑容可掬地注视着董卓。 但董卓死了,王允骨子里那种士族的优越感再次迸发出来,孙子突然不用装了,落差有点大。 飘了,觉得自己太牛了,简直是大汉的再造之人,开始居功自傲,不再团结群臣。 本来就是因为害怕董卓才装得厚道人,董卓死了以后在王允这就再也看不见好脸色了。 王允飘了的后果,是把大汉最后一点气都吐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