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百死而不悔（3）

    “此一时，彼一时。”面对离汐的问题，云暮雪的意识安静地回答。

    离汐一愣，片刻后忍不住失笑。

    这次是他犯傻了——

    云暮雪救治沈太后之时，尚且不晓得之后会发生那么多的事。与其事后徒呼荷荷，倒不如好好想想以后如何好生对付沈太后的刁难。

    于是离汐又问，“若是太后这时候方才发病，你，还会如早先那般，悉心救治么？”

    云暮雪的思绪微微停顿了片刻，终于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为什么？”离汐的想法与她完全相左，心内忍不住便冷笑起来——他早就断言过这名女子的心性太过良善仁慈，不适合这个可以随时吃人的深宫。如今，这女子的回答，更加坐实了他的论断。

    “宫中争斗，是一回事，施术救人，是另一回事！”云暮雪回答起来，言简意赅，颇有些早年离汐之风。

    离汐听了却心中大震，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云暮雪不是个愚善之人，但却是个医痴。医术对她而言，是神圣而不可轻侮的。因此，她不可能仅仅因为沈太后的刁难与挑衅，便不救，或是去错救。宫中争斗，她自然会用宫中争斗的手段，而不会亵渎了堂堂正正的医术。

    离汐叹了一口气，觉得她与以前那个离汐，何其地相像。

    “都是一个’痴’字！”不知为何，离汐从心底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一时间，他开始拿不定主意起来——一旦窥破了对方隐秘的过去，窥破了对方的真实想法，眼下这个离汐突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点儿多余。

    接着他脑海中微微一痛，却是云暮雪已经缓过一口气来，原先涣散的定力已经渐渐重新宁定。

    她问了离汐一个问题：“你究竟如何，才肯放过他，让他站起来？”

    这是云暮雪深心里念念不忘的初心，为了这个目的，云暮雪始终在坚持。

    “不是早已说过了，你若能消灭了我，他自然能便能站起来。”这个离汐在心底冷笑。

    “因何一定要消灭你？”女子不依不饶似的继续追问。

    “你难道不愿消灭我？”离汐微微有些震动。

    “为何你觉得我想要消灭你？”云暮雪默默地想，而她的念头，对方马上便知道了。

    这个离汐默然，半句话也说不出，一时他过去的伶牙俐齿与尖酸刻薄，此刻尽化作了泡影。他只能沉默着，两人各自相持，直到终有一方不支……

    *

    待到离汐将垂在双肩之上的黑发重新用竹簪束好，再度将眼光投向那尚在安眠中的女子。只见她，面容苍白而憔悴，似乎损耗了太多的心力，此刻正静静地阖目而眠，一张樱桃小口却微带不屈，紧紧抿着。

    离汐心里默默地对另一个自己说，你是胜了，可是胜了又如何？

    不过是一场压根儿就属多余的胜利！

    离汐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还是那个她，虽然曾经过这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苦痛，可是心地却依旧如此地纯净。

    离汐缓缓地撑着座椅，站了起来。他微微一个踉跄，依旧是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