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潦倒的公主
在明阳期间肖秦还遇到了一件事。 要离开明阳的前一个下午，肖秦特意来到了一家米线馆，想临走前再痛痛快快的吃一顿米线。 米线虽然不是什么稀罕食品，但独特的风味确实让人难以忘怀，尤其是这家米线馆、骨头高汤煮得浓、rou丁烧的味道足，以至于肖秦以前的零花钱有一半都扔在了这里。 进了米线馆，肖秦花了二两粮票两毛钱，要了两碗小锅米线。不是为了吃饱，而是要吃那个味，如果要是当一顿饭，肖秦能吃六七碗。 第一碗米线刚吃了两口，感觉正爽的肖秦无意中一抬头，发现了米线馆外有一个穿着一身蓝制服的少女盯着米线馆里看了几秒钟，一只手在衣兜里摸索了一阵，然后眼中满含不舍和失望转身离开了。 肖秦筷子都没来得及放下，就立刻追出了门，朝着少女的背影大声喊道：“胡杨！胡杨！” 少女听见喊声猛得站住脚转过了身，一见是肖秦，浑身一顿，眼里立刻透出了光亮，随后脸上又浮出了一抹羞涩，不过嘴里还是喊出了肖秦的名字，人也不快不慢的走了回来。 肖秦上前拉住少女的手道：“胡杨，还在放暑假呀？” 少女道：“嗯，还要过些天才开学。肖秦，你不是去兵团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肖秦道：“等会儿说，走，先跟我进去。” 少女没有反对，任由肖秦拉着走进饭馆坐了下来。 “胡杨你先吃这一碗。”肖秦说罢，到收款处又买了一碗凉拌米线和一碗小锅米线，到窗口端了放在桌上，这才道：“胡杨，这碗凉拌米线是你的。我看你刚才想进来又没进来，是不是没钱了？” 这名叫胡杨的少女，就是与小太岁曾有过亲密接触的副省长的女儿，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就不好再到肖家去了。 胡杨一贯嘴馋，尤其爱吃米线，肖秦一看刚才的情况就知道她囊中羞涩。 果然，胡杨又咽下了一口米线后就道：“我身上就剩下六分钱了，买一碗素米线都不够。” 肖秦面色一黯，“叔叔和阿姨没给你钱？” 胡杨道：“我爸还不知道关在哪里呢！我妈虽然挨批斗少多了，但是一个月只发给三十二块生活费，要给我奶奶寄五块，我哥下乡那里很穷，饭都吃不饱，每月还要给他两块，另外每月还要存五块，防备有了我爸的消息去看他的路费和买东西，剩下二十块的是我妈，我弟弟和我的生活费。暑假还有半个月就完了，我和弟弟的学费把学费一交，家里就只能吃咸菜了。我们家不敢买rou，rou票都送给了人，我都一个多月没吃到rou和鸡蛋了。” 一个堂堂八级干部的副省长家竟惨到了这个程度，让肖勤唏嘘了好一阵，“胡杨，真没想到你家这么困难，等会儿你跟我走，我给你弄些东西回家。” 胡杨与小太岁曾经两小无猜、不分你我，而且彼此都已经把身上看光光、摸光光、亲光光了，应该算是最亲密的人，所以没有犹豫就点头答应了，不过马上又问道：“肖秦，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去建设兵团了？” 肖秦道：“我是去了建设兵团，这次是临时回来，明天早上就要回去，哦！我现在已经当兵了，不过还在建设兵团。已经定下的时间不好改变，只能下次回来再来找你。” 肖秦没敢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胡杨，一方面是不能泄露军事秘密，另外一方面也不想让胡杨感到俩人的反差太大。 胡杨的大眼睛眨了两下，十分惋惜的道：“我还以为你回来就不走了呢！如果那样我就有零食吃了。” 肖秦道：“没关系，我可以给你留一些钱下来呀！你告诉杨阿姨，怎么样也要挺下去，这种状况不可能长期不变，坚持一两年估计就能见到希望了。” 胡杨的名字和肖秦一样，都是由父母的姓组成的。 胡杨道：“肖秦，你能不能跟肖伯伯和秦阿姨说一说，让我也去当兵？我妈说我爸是被中央*点了名的，不让我去给肖伯伯秦阿姨添麻烦。” 肖秦摇了摇头道：“再开学你就可以上初二了，现在中学改成了四年制，再上三年学你就可以高中毕业了，那个时候胡叔叔应该能出来了，所以我觉得你多读一点书是个好事，没必要丢了学业去当兵，将来还是要靠文化吃饭。” 胡杨道：“我们家就给了一间房子和一个小厨房，还有人在监视我们，在学校里好多同学都骂我是狗崽子，我真不想在家和学校里呆了。” 肖秦劝道：“我刚才不是应经说了嘛，这种不正常状况不会维持多久，只要没有生命危险，现在的困难坚持一下就过去了，这也是对你的一个锻炼。我觉得只要你能把这段时间挺下来，今后就没有什么再让你克服不了的困难了。再说，不是还有我在吗？你要实在坚持不住了，我也绝不会坐视不管。这样吧，我给你留一个通信地址，收信人是别人的姓名，有什么事你就及时给我写信，没事也可以写，我会及时给你回信。这边你也找一个人可靠的人代收信，不然寄到家里和学校估计都有被截留的危险。” 见肖秦这么耐心的劝说和安排，胡杨开心的笑了，“好，你把地址给我，嗯……下个星期我就给你写信。肖秦你等会儿一定留些钱给我，不让我连邮票都买不起。” 肖秦是开车出来的，吉普车就停在米线馆的外面，从米线馆出来，他就让胡杨上了车。 一见是肖秦自己开车，胡杨顿时吃了一惊！不过她以前和小太岁在一起的时候吃惊的事多了，所以惊诧了一会儿也没有再多问。 肖秦没有回家，而是带着胡杨来到了军区一招，把明天要跟他一起出发的两名驾驶员身上各带着的二十元备用金和十斤粮票都要了过来，又加上自己身上还剩的二十元，总共是六十元和二十斤粮票，一并都交给了胡杨。 军区一招附近有一家冷饮店，也是以前肖秦和胡杨喜欢去的地方，所以肖秦转头就把胡杨又带到那里去了，先买了两份刨冰，吃完了又买了两根雪糕，一路吃着雪糕、说说笑笑的把胡杨送到了离她家住的院子只有五十米的地方。 今天是胡杨大半年来最高兴的一天。 肖秦下了车，打开吉普车的后箱，又揭开两个纸箱，从里面拿出了三筒一公斤净重的军用红烧猪rou罐头和三筒红烧牛rou罐头，用车上的报纸把罐头包好，又扯过一个尼龙网兜把六筒罐头装进去，然后道：“我不好进去，胡杨你试试，要是提着不算重我就再给你加两筒。” 胡杨看来是习惯了依赖小太岁，所以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肖秦忙碌，直到肖秦把尼龙网兜递了过来，这才接过来提了提，然后道：“一只手只能提这么多了，肖秦，你要是还有网兜再给我装几个，我一只手提一个兜手” 胡杨倒是一点都不做作，不过并没有贪婪的神情，一切都显得很自然，即便是要东西，也颇带有些大家子的气质。 肖秦道：“我车上就这一个尼龙网兜了，那边有个商店，你在这儿看着，我再去买一个。” 买来了尼龙网兜，肖秦又装了四筒罐头进去。十筒罐头，二十斤的净重，军用罐头实在，相当于将近四十斤的生rou，应该够胡杨一家吃几个月了。 “胡杨，钱和罐头都不用太省，我以后还可以再给你弄，家里的rou票不要再给人了，你和嘟嘟（胡杨弟弟的小名）隔一两天就来吃一顿米线，对了，过些天我会按你给的那个地址送一些腌好的野猪rou来。胡杨，你要记住，别人怎么说都不要理睬，把时间和心思都用在学习上，下次见面我要考试你。这个你接住，我不能再往前送你了。” 跟在胡杨后面走出了一小段，眼见大门口戴着红袖套的门卫已经再往这边看了，肖秦便止住了步。 “肖秦，你一定要给我回信，再回明阳一定要告诉我。”胡杨转过身来对肖秦努着小嘴，已经是嗓音嗯咽、泪眼婆娑了。 虽然肖松林是大军区副司令，但这么多的军用罐头也不是随便能弄到的。肖秦给胡杨的这些罐头是他利用给利剑配给的机会，从后勤部另外价拨出来的，每筒罐头只要一块五毛钱，每箱六筒，他一共买了六箱，给家里留了两箱，给了王红和江琴琴家每家两筒，剩下的都准备带回兵团去，今天意外的遇到了胡杨，罐头就只剩十四筒了，虽然手头紧张了一点，但也无所谓，这东西对自己多点少点就那么回事，但对胡杨家却大不一样了。 现在肖秦身上的钱已经一干二净，还欠了驾驶员四十元，所以晚上他就找母亲开口要借六十块钱。 要是放在以前，肖秦就是要两块钱都会被审核半天，要六十块简直是天方夜谭，可现在小儿子已经是正连职干部了，秦丽华虽然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给肖秦拿出了一百元，并且破天荒的没有问他钱的用途。 不过肖秦还是大度的表示自己以后三个月的薪金一分钱都不要了。 秦丽华笑了笑没做声，现在儿女都有了收入，他们夫妇每月的薪金合起来有将近五百元，正常情况下每月能剩下三百五十元左右，她怎么可能真的要小儿子还钱呢？ 此外，对肖秦提出的要让一直照顾他的那个七连指导员曾祥明，调到武装知青连任指导员的事，秦丽华也一叠声的包揽了下来，当着肖秦的面就给建设兵团Y师的政委打了个电话。 大军区副司令的夫人、省军区干部处的处长亲自为一个连级干部打来电话，其中的特殊关系还不是明摆着的，Y师政委一秒钟都没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带着两辆吉普车和七个人一路颠簸，再出现在建设兵团Y师Y团部的所在地时，肖秦的面目就焕然一新了，一身四个兜的干部服、领章帽徽配齐、挎着一个从父亲那里顺来的咖啡色皮质*包、腰间的武装带上套着一支*、脚上穿一双皮靴、脸上架着一副墨镜、身后挂着手枪冲锋枪的干部战士站了好几个，形象要多拽就有多拽！ 当然这只是相对现在的情况，要是按肖勤穿越前那个时代的标准，这套行头可以说是土得掉渣了。 由于师教导队的营地设在Y团的地盘上，而且还要配合教导队的营建，所以Y团的首长们已经得到了上级的通知，虽然知道这个教导队不过是一个幌子，背景绝不那么简单，但并不清楚利剑大队的实情。 肖秦在团部停留并不是来摆显的，一些公务方面的事他必须与建设兵团的团领导们协商。 所以肖秦在团长和政委惊讶的目光中，规规矩矩的递上了军区司令部的介绍信，并简要说明了来意。 “我果然是没看错！好小子，你真是一飞冲天！”团长的大嗓门响了起来。 “咳咳！马叔叔，我现在可是教导队的副队长了。”肖秦显然对团长刚才的称呼很不满意。 团长却敲着桌子，cao着一口中原和晋省杂交的口音道：“你不是还在喊我叔叔吗？等你不喊的时候，我再不叫你小子也来得及。” 看来团长是要镖死这层好不容易挂上的私交关系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