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陌生与相识
端木麟炎浑身一颤，冰凉的触感使他全身汗毛倒立，但他毕竟也是在外混迹许久的罪人，在梦雪凝看不见的身后，他的手悄悄抽出了一柄暗器。 “我说我说，带着那个标志的人我见过，但是已经死在这白骨森林了，不可能找得到……你干什么！”端木麟炎眼瞳骤缩，泛着冷光的匕首在眨眼间便从颈侧抵在了喉头！梦雪凝欺身逼近，与他凑得极近，目露凶光，明明姣好的面容却充满了杀意。 一切发生的太快，导致端木麟炎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但……实际上，他也没安好心。 在看清信号弹图案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这女孩定然与神眼关系非常，而作为杀害神眼凶手之一的自己，自然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 就算梦雪凝不动手，他也会动手。 只是没料到她的实力竟远远超过自己，他的意图才刚刚萌芽就被掐灭了，已然抽出暗器的手只得悄悄缩回，不敢再动。 “方才，你想杀了我，是吗。”梦雪凝斩钉截铁，声音里极为明显地透露出一股寒意，而她的手中的匕首已然见血。 那匕首通体银白，柄上雕刻着凤首，凤眸处以两粒璀璨的蓝色宝石点缀，但再精致的花纹在麟炎眼里，也只剩死亡的倒影。 “我，讨厌欺骗。”像一句宣判，话音刚落，那柄匕首猛然发力。麟炎手中此刻疯狂凝聚的蓝焰已来不及阻挡！ 叮—— “住手！” 一声暴喝由远及近，只听得刀刃上传来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一股巧力撞开了她的匕首，十分及时，麟炎的脖侧只被匕首留下一道鲜艳的血痕。 但梦雪凝的注意力早已不在他身上，她睁大了眼睛，翘首望着声音来源，一双明眸里映着来人。 “龙夜！” 麟炎很难想象，这么激动的音调是梦雪凝喊出的，惜字如金的她忽然变得多话起来，“你真的在这里！他没有骗我……你知不知道大家找了你多久！你的伤呢？怎么全部不见了？……” 她好像自动屏蔽了在场的麟炎，也仅仅是对相貌相同的龙残念投去一瞬疑惑的目光，但很显然，她找了整整两年的人她不可能认错。 刚刚躲开一劫的端木麟炎并没有放松警惕，相反，他心里的弦在龙夜和龙残念二人出现的时候绷紧到了极致。 居然真的是他……这个疯子怎么可能还活着！他想起了之前那不愉快的回忆，要说愧疚他确实是有的，但现在比起愧疚，他更害怕龙夜是来找自己复仇的。 明明亲眼看着这个疯子被那发攻击击中，还亲手将他和神眼下葬，莫非是这白骨森林的死亡之力让他变成了什么非人之物，现在回来找自己……麟炎看着龙夜，后者正皱着眉应付激动的梦雪凝，他沉默着，目光转向一旁痞里痞气的龙残念。 是这个疯子的兄弟吗？或许，是他来白骨森林救了他？ 未知，在他的猜测里恣意扩张，演变成了一种恐惧，加之良知的谴责，更是让他如坐针毡，哪怕在场的人数有整整四个，也压不住这白骨森林凄凉恐怖的气氛。 不知名的亡灵在暗处嘶叫着，干哑的声音重重叠叠地，在这狭小而广大的地域回荡，一直传到阴云密布的上空才逐渐消散，更让这方天地显得压抑与幽寒。 龙夜刚才甩出了一柄飞刀打开梦雪凝的攻击，暗暗庆幸着自己来得及时，不然鬼人可就被这少女给杀了，但是这个少女又怎么会认识自己？至于她提到的伤疤什么的，他回忆了半天才堪堪想起是在永夜的祭坛里修复的。 不由分说，龙夜上前几步伸手拽过鬼人，挡在他前面，抬眼看着冰色少女，皱眉道: “你是谁？” 这个问句瞬间就给梦雪凝心上泼了一盆冷水，应该说是冰水。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七年共患难的挚友，一见面却首先说出了这句话。 “我是谁？你敢说不认识我！”她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渐渐变调，她生气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龙夜的肩膀，但眼瞧着龙夜退开半步，她的手也停滞在了半空，“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跟我开玩笑！我就……就……” “我真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他？”龙夜依旧皱着眉头，打量着气得颤抖的梦雪凝，脑海里却毫无印象。 “我、我是梦雪凝！”这句话里饱含的怒气一览无遗，然而龙夜只觉得陌生，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一走了之了。 “这位小姐，我真的不认识你，我想我们现在更应该好好说一说你是谁，以及你为什么要杀他。” 梦雪凝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却是吟出一首诗:“倾覆乾坤轻生死，生死握谁手？善恶心分血沧溟，翻掌覆千军。这是你的诗号啊，龙夜！难道你连自己是谁忘了吗？” 就像名号一样，民间常常会根据某个江湖人物的成名事迹来作成诗号，而这诗号也将伴随那位江湖人物一生，成为他身份的证明，这个常识龙夜是知道的。 他的诗号？龙夜感觉自己胸间憋着一口气，闷闷的，连大脑都在此同时变得沉重而疼痛，有什么东西停在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记不起来，脑海中也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将名为记忆的匣子撬开一丝一毫。 想要逃离这里的念头愈发强烈了。 梦雪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像是询问，更像逼问:“你真的，连这些都想不起来了吗？” 龙夜愣愣地，他知道，自己一定遗忘了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是…… “我……我真的不知道……” 看见龙夜脸上的神情逐渐转为迷茫与痛苦，梦雪凝终究还是选择了向现实妥协，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将双眼遮去，却发不出哪怕一声叹息。 “别想了，这货失忆了，嘿嘿嘿……”玩世不恭的腔调从后方悠悠传来，三人闻声望去，正是一直看戏的龙残念。他倚靠在手边的巨型白骨上，满脸愉悦的邪笑，好似正在看一出喜剧。 看着眼前自己苦苦找寻的人一脸茫然的模样，梦雪凝铁青着脸，肩膀不断地颤抖着，极其愤怒地红着眼眶，眼泪被试图强行忍住，但还是在意料之中、不在希望之内流了出来。像石灰一样惨白的嘴唇安静不下来，哆嗦着，显露出一种笨拙的笑容。 “失忆吗……” 她早该知道的，邪恶阵营的神又怎会如此好心地还她一个完好无损的龙夜，她此番得以前来，也正是被一个自称死亡与黑暗之神神使的“人”找上，从而被传送到这个白骨森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