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与王争田

    但不管如何，此时的晋平公虽然还算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纳谏，但整个晋国公室对晋国的掌控力是大大减弱了。

    公卿大夫们大部分都懒得管你国君和晋国公室，大家都想着如何将自己的家族势力给整得越来越大。

    前面讲过，要扩大势力，地盘是最重要的资源。

    地盘带来人口、赋税、粮食以及相应的木材、砂产等资源。我们曾讲过，中军元帅韩起想方设法获得了州县，然后与宋国一个大夫交换后，便拥有了一块合法的土地。

    既然你中军元帅带头为自己谋土地，那其他各大家族也都动了起来。

    其中有一个大夫叫阎嘉，他就看中了阎地。阎姓出自姬姓，是正宗的天子后裔。原来，周文王姬昌的父亲叫季历，季历有两位哥哥，分别叫泰伯、仲雍。

    泰伯和仲雍知道父亲喜爱小弟季历，有意把周部落首领之位传给季历，故两兄弟都离开了西歧去了江南吴地，后来在那里建立了勾吴国，即后来的吴国。

    周武王灭了殷商后，封泰伯的曾孙仲奕于阎地，其后代以阎为氏，这便是阎姓之渊源。

    但是仲奕的后代并没有守住阎地，不知什么原因，他们离开了阎地，其中一支到了晋国，这便是晋国阎氏来源。

    阎地本是周王室的一个内封邑，周天子见阎地无主了，便将阎地封给了王子带。

    王子带，即那位曾经造过天子反的王子。因为食邑在甘地，即今河南洛阳市洛龙区洛河东南，死后谥号为昭，后人称甘昭公。

    这便是周王朝甘氏之渊源，其后裔世代为周朝大夫，人称甘大夫。自甘昭公以来，先后经历了甘歜、甘过，现在是第四代了，此时的甘大夫叫甘襄。

    甘地本就与阎地相邻，且早就被封给了甘氏。但历史上阎氏又确实拥有过阎地，且从法律上讲，阎氏从未声明放弃过阎地。

    于是，晋国大夫阎嘉认真学习研究了一番家族历史后，欣喜地发现，原来自己的祖上还有一块阎地，这还得了？快要回来，于是阎嘉便正式向甘襄提出归还土地的要求。

    甘襄又不是败家子，哪里肯让？于是，晋国的阎氏家族与大周王朝的甘氏家族便争起了这块阎地来。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靠两家自身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了，那便各找各的主。阎嘉找到了晋平公，晋平公把此事交给韩起解决。

    韩起听了阎嘉一番理由后，作出了阎地属于晋国阎氏家族的判决。

    甘襄找到了周景王，周景王当然认定这块地是属于周王朝甘氏家族的。

    堂堂中原霸主晋国的命令不管用了？韩起大怒，命令梁丙、张趯率军进攻王室，攻占了颍地，抢掠了当地民众和财物。

    诸侯起兵打天子了？是的，颍地正是王室的地盘。不但攻打天子，而且晋国这次还纠集了阴戎部落去打天子。

    一直以来，春秋霸主的标配之一是尊王攘夷，现在晋国倒好，摇身一变，弄了一个联夷反王！

    周景王气得好几天都没吃下饭去，但晋国出大兵来讨伐自己，自己硬碰硬那是找死。但自己毕竟是天子，哪里肯咽下这口气？

    周景王的唯一办法便是派人指责，他派出大夫詹桓伯去新绛指责晋平公。

    詹桓伯显然是作了充分准备，他在晋国朝堂上代表周天子那一番话，可谓是振振有词：

    “想当年，西周因为后稷之功，而受封拥有魏国、骀国、芮国、岐国、毕国等地，从而使周成为西土之长。

    武王灭商后，蒲姑、商奄成了东部领土。巴国、濮国、楚国、邓国成了南部领土。肃慎、燕国、亳国成了北部领土。

    这些领土，王室都分封给了诸侯，自己还留下多少？唯都城周围一点点地方。

    自文王以来，武王、成王、康王陆续分封同姓同母兄弟之国，目的是拱卫王室，并以此振兴王室，不能让王室衰落下去，不能因为王室现在对诸侯来讲用处不大了便随便抛弃！

    梼杌等四凶被流放至四之边远地方，令其震摄山林精怪，因此瓜州才有了允姓阴戎。

    但是，先伯父晋惠公自秦归国即位后，将阴戎放逐于伊川，使阴戎不断逼迫姬姓诸侯，还流窜至王室周边，占领王室土地，为害中原。

    这难道不是伯父已经忘了，先王分封晋国时，要求晋国拱卫王室的职责吗？

    予一人非常痛心，非常难过。请伯父好好想想，王室对于伯父来说，犹如衣服之有帽子，树木流水之有本源，百姓之有谋主。

    如今，伯父居然率阴戎来伐予一人，如同伯父撕毁帽子，拔掉树木，塞断水源，独行专断，抛弃谋主！

    连伯父都这样抛弃予一人，那天下包括戎狄在内，有谁会想到还有一个大周王朝的天子存在？”

    詹桓伯在番陈词中讲到了梼杌。梼杌是生活在偏远西方的怪物，它体大如虎，毛长类犬，脸型似人，腿巨如牛，獠牙如猪，尾长丈八，桀骜难驯，称霸西方兽类。

    后来，梼杌逐渐演变成民间传说中与浑敦、穷奇、饕餮并列的四凶之一。

    晋平公被训得是哑口无言，整个晋国朝堂人人羞惭不已。

    上大夫叔向轻声对韩起道：“元帅，先君文公虽然雄霸诸侯，但他仍旧坚守礼制，不敢不遵王命。而且，对天子倾心辅佐，极为恭敬。

    自文公以来，由于晋国一代一代下来，对损害、无礼王室的现象越来越严重，这是晋国德行衰减了，是晋国骄横跋扈了。

    晋国对天子如此，诸侯对晋国当然也会三心二意。唉，已经很多年未听到天子之辞令如此愤慨，且如此理直气壮，希望元帅慎重考虑啊。”

    韩起本想着帮阎嘉一把，从此获得阎嘉的势力。但这一次他这个中军元帅确实做得不对，让周天子愤慨到了极点。

    那快点补救吧，韩起当即向天子特使詹桓伯认错，并宣布阎地尽归王室甘氏家族所有，还将这次出征颍地掳掠的人口和俘虏悉数奉还。

    不但如此，韩起报得说周景王一位嫔妃去世了，立即备丧礼，派出中军佐赵成赴王室吊唁，以示尊王。

    周景王没想到，自己的一次绝地反抗，居然收到了此等奇效。看来，晋国这位伯父还是值得依靠的。

    人敬一尺，我还一丈，周景王当然也要给晋国一个大面子。此次晋国与王室交恶并遭到攻伐，罪魁祸首正是甘地大夫甘襄，那就将甘襄抓了起来，送到晋国发落吧。

    韩起哪里敢惩处王室大夫？到最后，晋国不但没有所谓的发落甘襄，反而给予了甘襄极大的礼遇，让甘襄在新绛好吃好喝好多天，最后是赠送厚礼，派豪华车队将甘襄送回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