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为杞谋田

    晋国凭其超级大国中原诸侯联盟盟主的地位，在为自己的大夫与王室争地中搞了一个灰头土脸。那是因为毕竟对方是天子，晋国再怎么样，也不能不要脸。

    但对方如果是其他诸侯呢？那晋国就完全不需要顾及什么脸面不脸面的问题了，因为晋国之威一到，谁敢不服从？

    尤其是鲁国。这个鲁国，自从选择抱定了晋国大腿后，对晋国之恭敬那是天下无出其右。所以，鲁国自认为有了晋国依靠后，对周边的诸侯也总是想方设法要图谋一下其国土利益的。

    当然，所谓的鲁国自认为如何如何，主要的还不是鲁国国君的主意，而是鲁国的三桓。正如晋国国政被六卿把持一样，鲁国国政是被三桓把持着的。

    所谓的鲁国三桓，指的是鲁国叔孙氏、孟孙氏、季孙氏三大家族。三桓把持鲁国，为了各自利益，有时甚至不惜拿国君的生命开玩笑。

    早在公元前541年，列国诸侯赴楚国参加会盟时，鲁国国君鲁襄公还在楚国开会。鲁国大夫季孙宿居然为给自家扩充地盘，私自率兵攻打了莒国，攻占了莒国的郓邑。

    这可捅了大马蜂窝了，当时主持会盟的正是楚国令尹公子围，就是后来弑君自立为楚王的那位仁兄。

    公子围接到莒国举报后，感觉是立威的时候到了，当场便要斩杀代表鲁国参会的执政大夫叔孙豹，以示对鲁国的惩罚。

    幸亏叔孙豹素有贤名，且得到许多诸侯国的赏识，这才幸免于难。

    但不管如何，鲁国不遵守弭兵会盟精神，擅自出兵攻取莒国的城邑，这事应该要解决。但晋国却认为鲁国对晋国那么忠心，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事就未再追究。

    鲁国对晋国那个感激啊，公元前536年夏，鲁国大夫季孙宿专门赴晋国朝见，对晋国不追究鲁国占领莒国人城邑一事表示了感谢。

    晋平公对鲁国人的恭敬非常享受，他专门设宴招待季孙宿。史料记载，晋平公这次特别客气，吩咐厨房给季孙宿多加了几道菜。

    这下把季孙宿给吓着了，因为根据周礼，这样的加菜完全是非礼的。

    季孙宿是来自鲁国，对周礼是太了解了。在他看来，哪怕是自己的国君来了，也不敢享用这样的规格。

    季孙宿坐不下去了，他干脆起身就走出了宴会厅。韩起见状急了，忙追了出来，问何故。

    季孙宿无奈道：“元帅啊，我们小国侍奉你们大国，只要你们大国能够满意，对小国不加惩罚，这完全足够了。

    宿只是一个小国的大夫，怎么敢要求有额外的赏赐呢？今天晋侯如此礼遇于宿这个小国大夫，已经超越了顶格规制，宿哪能不惶恐呢？

    如果宿接受这样的加菜，那便是助长了贵君侯的非礼。这是宿的罪过，宿哪能不逃避呢？”

    韩起愕然，心道这不就是加几个菜的小事么，怎么到了你鲁国人那里便成了天大的罪过了？

    韩起只好陪着笑脸道：“大夫多心了，这只是说明寡君欣赏大夫，对大夫的一片心意而已，大夫何故推辞呢？”

    季孙宿正色道：“象这样的心意，恐怕连寡君都不敢接受。宿这样侍奉寡君的臣子，如果不撤去所加的菜，按宿可以享受的规制来，那这个宴会宿是万万不敢参加的。”

    正所谓天下礼仪尽出鲁国，晋平公无奈，只好吩咐撤去加菜，按季孙宿的要求，重新安排菜肴。

    看来，晋国和鲁国关系铁得很了。这次招待季孙宿后，晋平公认为鲁国人讲礼，对季孙宿予以重赏。

    鲁国人很高兴，但他们没料到的是，与莒国的关系，与晋国利益无关。但只要是涉及到晋国的利益，晋国人翻脸那是分分钟的事。

    如果说晋国对莒国的水深火热根本不加关心，是因为鲁国人对晋国太忠心了缘故，那对同样与鲁国有领土纠纷的杞国，晋国的态度便完全不一样了。

    理由也很直接，因为杞国与晋国是姻亲关系，而且这个关系特别铁！晋平公的母亲正是晋悼公夫人悼姒，晋平公身上流着一半杞国的血！

    公元前535年，杞国向晋国告状，说鲁国人强占了杞国的成邑。晋平公一听自己的外公家受到了欺负，顿时火大了，命令鲁国立即归还。

    但这样的边界纠纷，大多数是历史遗留问题，你晋国出面干涉是有违礼制的。

    鲁国与杞国关于成邑的归属问题，已经吵了好多年了。此时鲁国虽然抱着晋国的大腿，但杞国抱着的是晋国的心肝，鲁国人又有什么办法？

    无可奈何下，鲁国决定将成邑划给杞国。

    但鲁国驻守成邑的守臣谢息却作出了抗命的决定。谢息不愿意交割成邑给杞国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这个成邑属于鲁国三桓中的孟孙氏家族，给了杞国，那孟孙氏岂不是吃大亏了？

    二是鲁国经营成邑已经很多很多年了，哪能随便给杞国？这不是卖国吗？

    代表鲁国去向杞国交割成邑的正是在晋国受到极大礼遇的季孙宿，见谢息一根筋的样子，季孙宿都急得要跳脚。

    季孙宿对谢息道：“哎呀，您也知道，现在主公还滞留在楚国，一直没能回国，晋国对此早就意见了。

    如果我们现在不听从晋国的命令，那晋国可能会因此而讨伐我们鲁国。我们哪里抵挡得了？一旦遭到讨伐，损失更重啊。

    这样好了，先把成邑给杞国吧。我们再注意观察形势，一旦有机会，我们再从杞国那里要回来就是。”

    谢息对季孙宿道：“守臣虽然才智有限，但奉命受着的器物，别人来借都是不肯的，何况是给呢？

    守臣认为，成邑是孟孙氏家族的领邑。如今孟孙忠心侍奉国君，而守臣却把他的领邑给弄丢了，这是对孟孙氏家族的不忠。

    所以，要让守臣将成邑给杞国，守臣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季孙宿无奈道：“这样好了，您对孟孙氏家族忠诚，值得称道。这样吧，那我们季孙氏家族将自己的桃地让给孟孙氏家族，您就去驻守桃地吧。

    以后，我们择机再将成邑从杞国那里夺回来，也仍旧给孟孙氏家族，这下您总满意了吧？”

    谢息这才答应下来，于是，杞国在晋国的撑腰下，洋洋得意地从鲁国要来了成邑。

    对鲁国，呼之则来，唤之则去。而鲁国，貌似就是晋国放一个屁都要捡起来闻两口的那个样子，令晋国对鲁国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