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浅浅月朦胧
天色已然昏暗,华灯初上,而霍凰歌的闺房中却一丝声息也没有。梓眉在外庭有些焦急,但不同于秋岚,她心思细腻,知道霍凰歌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可今天世子爷应了五皇子的邀约并未归府,若是小姐有个什么差错……这可怎么办啊…… 她正寻思着要不要偷偷从窗缝看一眼,就见秋岚端着准备好的饭食走了进来。她有些疑惑,问道:“你怎么自己准备了晚膳?小姐今天的晚膳不和侯爷一起用了么?” 秋岚放下手中食盒,灵修的双眸闪过一丝笑意,说道:“今天侯爷和世子爷都不在府里,定风苑那边说老侯爷今个乏的厉害,已经用过膳食睡下了。我想着小姐喜欢江南菜色,可厨房里的厨子擅长的却是北方菜系。今日看着小姐也很是疲累,就费了费心给小姐准备了点她喜欢的。” “我家秋岚可真是善解人意,我正咕噜咕噜饿的要命,就见着秋岚如此体贴,看来真该赏一赏了。”话音未落,就听见霍凰歌带着笑意的声音。梓眉这才松了口气,笑盈盈的回头,却是一愣。 只见霍凰歌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浮现了一层黑色的杂质,连衣服也未能幸免,大部分衣料都染上了或多或少的黑灰色。霍凰歌见她俩的呆愣只得无奈叹气,赶紧说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后再和你们解释,现在梓眉帮我去准备热水吧,我先沐浴一下再用膳。” 梓眉点了点头,迅速吩咐了下去。正巧灶房火还没熄,热水很快就准备好了。知道霍凰歌洗澡不喜欢有人伺候,梓眉便早早把换洗的衣衫,花瓣,胰子,澡豆,精油都准备好,放在一旁就离开了。 只见霍凰歌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身上的脏衣服都除掉,暗调内力飞身稳稳落入澡桶之中,连一滴水也没有飞溅而出。霍凰歌舒适地靠在桶壁上,用胰子把身上浮出的杂质全都洗去了,露出更加白皙宛如上好净瓷的肌肤。看着自己这身美肌,霍凰歌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无意识地拨弄着水面上浮动的花瓣,霍凰歌心下暗道,舅舅曾说我根骨绝佳,就那样半吊子学武也能将惊鸿内经修个小成。如今修起这凰舞,正好与惊鸿内经相辅相成,不过短短半日就凭借惊鸿内经的助力破了第一重洗髓和第二重开目,真真让她欣喜不已。 可是……这第七重之后的双修,她可怎么办啊……正苦恼着,霍凰歌脑海中又忽然浮现出景沉的俊朗面容,心下大觉窘迫,匆匆起身,胡乱擦净身体后换上新衣服便走了出去。 此刻梓眉和秋岚已经把晚膳都摆好了,一道粉蒸糯米藕,一道小黄瓜炒虾仁,一道西湖醋鱼,并了半只八宝鸭子,粥水是银耳莲子羹,秋岚还特意取了蜂蜜酿的桃花和桂花做馅儿,专门给她制了一碗花香扑鼻的小汤圆。 二婢见她此刻光洁无瑕的美肌又是些许错愕,她也没想好怎么和她们解释,正巧腹中饥饿的很,也没再多说,拉了她两个坐了就急急忙忙的开吃了。二婢见她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也并没有多嘴询问,只是说了些近日里的小笑话,气氛也很温馨,是以这餐主仆三人都吃的心中甚感轻松。 食毕,梓眉和秋岚正忙着收拾桌子,霍凰歌在边上也搭不了手,想了想便和梓眉说她要去后院竹林走走。她看着梓眉眼中浮现出的紧张之色不禁失笑,但想起自己为何昨夜未归的原因眸色也是一暗。但这种事情是不能让梓眉知道的,因此她也并未就此提及,只是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会偷溜出府,这才得了梓眉的“允许”。 天色将晚,夕阳的余晖染的后院的湘妃竹仿佛身着一层浅浅的胭脂,极是明艳。竹林幽静,天色已由模糊的蔷薇色变成浅浅的淡紫色,景致分外美丽。她不想用那些肮脏的龌龊事再去让自己烦恼,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不一会就到了中间的小凉亭。她踏入庭中,目光落在庭边那棵垂柳之上,美眸忽然一闪。 这棵树下……可是埋着自己去年所制的四季酒?她当年回天恩府的时候可是带回了自己所制的春日桃花酿和夏日莲花酿,去年又采了府中的花瓣,并着宫里赏赐的上等竹叶青和女儿红,制了秋日菊花酿和冬日梅花酿,把这四季酒一同埋了下去。本想着等爷爷寿辰拿出来给他老人家贺寿,可是爷爷寿辰在夏末,那时已有了新的春日桃花酿,滋味……定当比这旧的好。 打定主意,她便找了根断竹,跑到那垂柳之下就开始呼哧呼哧挖了起来。不一会儿她就挖出来了春日桃花酿的罐子,笑嘻嘻地把它放在一边后又把土堆儿埋了回去。 此时银月已出,月色朦胧。春日夜凉,冷风吹过霍凰歌便觉得身上还是冷的厉害。她想喝口酒暖暖,但是……就坐在这八面漏风的凉亭里喝酒也太无趣了些吧……她手握酒坛,若有所思地踱出凉亭,抬头望了望月,心思一起便有了计较。 自己已经破了凰舞第二重,内力精进了一倍不止,现在丹田仍是一派沸腾,也不知道自己的轻功是不是有所进步。心念一转便深吸了一口气,默念法诀运起内力,足尖一点便飞身而起,顺风而行,婉若游龙。她心下开心的很,没想到破了这凰舞第二重,原本只能短距离使用的轻功现在已经可以收放自如了。 她略略抬眸,月色愈发朦胧,极是富有诗情画意。她展唇一笑,右手向下施力,内力缓缓送出,猛地向下一拍她便顺势落到了自己的屋顶。她又想了想,足尖轻点便不断飞身而起,直直朝着最高的鼓楼而去。 站在鼓楼塔顶,霍凰歌抬头望月,只觉得比在自己苑中看到那四角天空中的月不知美了多少倍。她正要席地而坐饮酒赏月,忽然一声诧异的“你怎么来了”吓得她腿一软,竟直直地向楼下落去。 她正怕的紧,忽然右手被人抓住,一个用力她便被那人拥入怀中。她猛然抬头,月色下那张惑人心魄风姿绝代的脸,不就是属于她思念许久的景沉么!她面色忽然变得绯红,羞涩的眼眸从他专注的目光中移开,想要推开他,却又不知为何,想让他再多抱一会。 正当霍凰歌心中暗自欢喜之时,元璟沉见着她也很是愉悦。他本是被朝堂之事弄得烦躁,便想来鼓楼之上吹吹冷风。正想着心中的人儿,她就忽然落在了自己的身前。没想到他一个惊喜,话语脱口而出竟将她吓得险些坠楼。他急忙拉住她,一个用力她便软软地落入她怀中,迷蒙的美眸还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不安。 只见不明亮的月色洒落,却给她本就倾城的面孔之上又添了柔美的色泽,更加细腻白皙的肌肤,配上那面颊飞起的两朵红云,如此娇俏竟让他一时有些痴了。静静地望着她,只想把她这幅美丽的样子,深深地镌刻心中。 “你……你先放开我……”终是被元璟沉过度专注的目光注视着而娇羞,霍凰歌面色越来越红,只得柔荑轻推他的胸膛,低声说道。 听了她柔美的声音,元璟沉一下子醒过神来,红着脸把她扶了起来后躬身说道:“霍小姐,是景某逾矩了,还让小姐受到了惊吓,真是罪过……” 话还未毕,霍凰歌就打断了他:“景公子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的面色还是带着红晕,好似若无其事的偏开了头,接着说道:“今夜月色朦胧,我一时兴致大发便取了我去年酿制的春日桃花酿想要来此地赏月。相逢即是有缘,景公子不嫌弃的话也来尝尝我的手艺吧。” 她又顿了顿,接着说道:“这酒是去年我还在江南的时候酿制的,朔北酿不出这等滋味来。我知道公子在漠北生活了很久,怕是烧刀子喝惯了,喜欢烈酒吧。这酒没什么力道,景公子权当喝个稀罕吧。” 他心下微讶,没想到她居然还会酿酒。这年头的大家闺秀都是讲究琴棋书画,连吃酒都遮遮掩掩,更何况酿酒?而她,却好似并没有觉得应该遮掩什么,面色甚至还带着隐隐的骄傲。自己看中的人儿,果然是不一般的。心念转过,接着便笑着说道:“我相信小姐的手艺定是很好的,景某今日真是有幸。” 他说话的时候霍凰歌已经揭了印泥和封纸,正巧一阵微风拂过,一阵nongnong的酒香配着幽幽的桃花香飘散在夜空之中,闻过便觉得让人心醉。霍凰歌先浅尝一口,微辣的酒进入身体后便觉得暖和了许多。满意地点了点头后,她就把酒坛递给了元璟沉。 元璟沉也没客气,取过坛子便饮了一口,入口的美酒甘甜冷冽,滑落喉间柔和并不刺激,一阵阵冒出的馥郁桃花香闻起来更是让人心旷神怡。赏着美景,看着美人,他终于知道了“酒不醉人人自醉”是什么感觉了。 他又意犹未尽地饮了一口,把酒坛递回给霍凰歌。霍凰歌接过,看着胧月,喃喃开口说道:“这上京的月亮,看起来和江南也没什么分别。可是,湘竹苑里四方的天,那月亮看起来,为什么就觉得冷清呢?”语闭便饮了一口酒,接着偏头笑着问道:“你呢?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来了这鼓楼赏月?” 元璟沉一直看着她如雪般的容颜,心下不禁揣测。明明昨日见她,虽是姿容倾城,但却绝非今日这般冰肌玉骨,玲珑剔透。难不成,她的凰舞已经破了洗髓的第一重?而且,就鼓楼的高度而言,拥有一般内力和轻功的人根本难以登顶。他刚刚摸过的她的脉象,她的内力比昨日精进了至少一倍。看来,她应该第二重开目也是破了的。 看来自己心仪的人儿真是不简单,短短半日就可破了上古神功的第二重,根骨之佳绝对不会亚于自己和阿煦。 听了她的问题,他转过心思,淡淡一笑便说:“在漠北呆的久了,见惯了旷野的月,回了上京一时有些不习惯。便想上鼓楼看看,想知道是不是会和漠北相似。只是……在鼓楼和在京中,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总归不是和漠北一样的。” 霍凰歌闻言,美眸眨了几下,接着问道:“那你,该是很喜欢漠北的吧?”他虽一身出尘的气质,但是,也同样拥有一种铁血硬汉的不同感觉。因此,即便他看上去貌似有些瘦弱,但却能给人极大的安全感。这,让她很是安心。 元璟沉颔首,笑笑说道:“自然是喜欢的。那里的景色很美,那里的人很善良……没有上京这些黑暗和肮脏的事。” 霍凰歌听着他的话,联想到自己,苦笑一声说:“既然那么喜欢漠北,景公子还为什么要回来呢?”话音刚落,心下微叹。自己不也是不愿回来的么?快意恩仇的江湖日子多么逍遥,但自己,却偏偏要面对波诡云谲的朝堂和后宫。 元璟沉垂下眸子,低声说道:“因为,有必须完成的使命,这是我的人生,我必须对它负责。” 霍凰歌听了此言,心中涌出一丝不一样的感觉。正想偏头过去再说些什么,只见元璟沉已然靠了过来。她的面色一下子又变得绯红,身体也变得有些僵硬,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元璟沉见她窘迫,微微一笑,修长有力的手握住她微微有些冰冷的柔荑,温柔的说:“凰儿……以后叫我璟沉……好吗……” 霍凰歌闻他此言,柔荑下意识收紧,正巧与他的长手紧紧贴合。过了良久,她才缓缓抬起了头,望着他俊美如画的侧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置一词。 而他和她,彼此温柔地对视,仿佛时间就这般静止,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就这样,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