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契书
母子三人一同上街,买了一斤菜籽油炒菜,又买了十文钱的柴火,十文钱一斤的白米,还有些豆腐和蔬菜回家解决晚饭。看着农人新做的米粉,郁小闲馋了,又买了些做明天的早饭。回到家里,郁小闲和招娣一同上了灶台,郁小闲对于做饭是熟门熟路了,一阵忙碌之后,娘三个总算吃上了一顿难得的好饭。这一顿饭吃下来,让两个小孩儿都眉开眼笑,蛐蛐吃得肚子圆滚滚之后,很认真地对郁小闲说到:“太太的饭做的真好吃,以后每天都做给蛐蛐吃吗?” 招娣听到这话,就立刻把碗放下了,很显然,她是想娘了。郁小闲默默她的头说到:“招娣,你放心,太太我不会再由着你爹爹胡闹了。虽说我做针线上的功夫不足以养家,可做些吃食卖钱,摆个小摊,也不会让你们饿着。” 招娣听完点点头说到:“我会好好侍候太太的,等攒了钱,太太千万要把我娘赎回来呀。”招娣的话音刚落,院子里的门就被推开了,满身酒气的黄有才回来了,手里拎着几个荷叶包,招呼母子三人说到:“爹爹赢钱了,你们都过来吃好东西。” 蛐蛐本能地躲到了招娣身后,郁小闲看了看自己的无赖丈夫,还是大大方方走了过去接过了几个荷叶包,黄有才看见自己的老婆难得从容一回,也挺高兴,便一把搭上郁小闲的肩膀说到:“娘子,你还真是为夫的福星啊。我拿你的头发到春香楼换了点银子当赌本,结果赢了。” 黄有才拍拍身上的荷包,说到:“你别看荷包小,里面确实没有几两银子,可里面有一张地契,我赢了一个山头,总算有了安家立命的地了。” 黄有才说完,手脚就不安分了,开始乱摸起郁小闲来,忽然他想到什么,对招娣喊到:“招娣带着弟弟吃了东西就去睡,我和太太要歇着了,你烧水过来给我泡脚。” 郁小闲虽然讨厌这个赌鬼丈夫,可想着打不过他,又惦记着他荷包里的地契和银子,便笑盈盈地对黄有才说到:“老爷呀,我想您现在是时来运转了,妾身要恭喜您,赌场大发,将来妾身也好跟着老爷您享福呢。不知道老爷可否有钱把锦娘那贱蹄子赎回来侍候,好歹她生了招娣,又侍候惯了您。” 黄有才摇摇头,抬起郁小闲的下巴就对着她的嘴香了一口,然后说到:“娘子不是讨厌她吗,我把她卖到了春花楼,她要是有点良心,就好生接客攒点私房钱。等爷手背的时候,也有地方找银子翻本。你要人侍候,就让招娣服侍,要是爷天天赢钱,也少不得你穿金戴银,使奴唤婢,也犯不着赎个娼妇回来。” 郁小闲听黄有才这么说,心里就凉了半截,这男人已经贱的没格了。不论锦娘是通房丫头,还是妾室也好,总算是给这男人生育了一个女儿,一直尽力cao持这个家逐渐衰败的家。论情论义,为了赌本把人家卖到娼门,就算是够绝的了。如今还记挂着人家卖身的羞耻钱去赌,这厮也算是贱到底了。 看着老婆发愣的样子,黄有才色迷迷地摸了过来,郁小闲可容不得自己过这样的命,被这种贱男给糟践了。她本能推开了黄有才,这个醉汉站不稳就摔倒在地上了。郁小闲想都没想,接着又抄起门边的闩门的木插销,就往黄有才的后背砸了过去。 好一个全垒打,打着了黄有才的头和背脊,这厮当时就瘫倒在地。郁小闲从前就时常干杀鸡杀鱼的活计,可就是没杀过人,看见黄有才这样,她到有点怕了。这时候脑海里突然想到杂书上看到的大明刑律中的酷刑,身上就发起凉来。 这时候,招娣来送洗脚水了,郁小闲赶紧把黄有才拖上了床,对招娣说到:“放在门里,带弟弟洗澡去。再烧些水给我洗,你爹爹是醉了,我安顿了他,就过来洗澡。” 招娣今天跟着郁小闲也吃了一天的饱饭,现在又得了两个荷叶包的rou食,正巴不得和弟弟去吃呢,听了郁小闲的吩咐,立刻放下洗脚盆出去了。 郁小闲强装镇定,就去摸黄有才的鼻息,还好,有气,不用被衙门以谋杀亲夫的罪名抓走了,再检查黄有才的头部,后脑区肿了一个好大的包,背脊也青了一片,但没有出血。“这就好办了,就算这个混账醒了,我只说他喝醉了,摔了一觉。”郁小闲打定主意,就开始翻黄有才的衣物,那个小荷包是最先到手的,里面有一张发黄的地契。 地契上面盖的是宁国府泾县府的大印,是一座山产的契书,以价钱五十两白银收的契约税。泾县,郁小闲是知道的,离黄山很近,多山少土,那里的人就靠山产为生。有了这契书,就得到了那整座山的林地所有权和开发权。 拿着这份契书,郁小闲就在心里计算了,如果这里真的是大明朝末年的徽州,那么这里的田亩收入不过就是两季稻子,最多不过五石,换成白银还不能到五两,(明末的白银值钱,小门小户都是用的铜钱)。因为山上面能值钱的不过是树木和竹林之类的山产罢了,能够值得十几亩上等田收入的山,所以这山肯定不会太小。 现在已经是崇祯十三年的暮春了,还有几年就要改朝换代了,为要躲避这个身子主人原先要为娼妓和军妓的命运,躲到山林里,应该是个好办法。郁小闲拿着契书思量过来,就打算好了未来的路,去泾县开发山林经济去。这里是徽商的发源地,又离南京,扬州的两个江南重要商圈很近,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基地。自己好歹也是现代的大学生,凭着这个脑袋,都应该能拼出个小康生活来。 郁小闲刚刚打定主意,招娣就来敲门说洗澡水好了。郁小闲应了一声,就把荷包里的几两碎银子也收好了,去外面的灶间洗洗一身的尘土,算是一个新的开始。 洗过澡之后,郁小闲再翻看黄有才的身上,收到了一叠子当票之类的文书和一些廉价的胭脂水粉,其中有一张纸就是锦娘的卖身的收据。收据文书上写着,黄有才把家里的丫头锦娘卖断给春花楼,身价是六两白银,看来黄有才确实不把锦娘回事了。
郁小闲考虑到,老鸨子都是爱钱的,此刻要是去赎人,只怕没有十两也赎不回来,可真的要带着两个孩子去泾县谋生,没有一个能cao持家务的女人是不成的。自己真的去了那边,少不得像男人一样担负起养家糊口的担子,把家里的事情交给锦娘是最好不过的了,看来要赶紧把锦娘赎回来才好。 一个给主人家生育了女儿的丫头,熬了八年还是没有被抬为姨娘,黄有才似乎非常不喜欢锦娘,也许这家所有的主人都不喜欢锦娘。那么这个锦娘一定是干了什么坏事,自己赎回她,也不能不提防。招娣虽小,也有些心机,如果她的母亲没有被主家封了姨娘,她只能算是家生子的奴才,想当庶女的没有资格。等锦娘回来之后,少不得要考量一番。 听着外面打更的声音,已经是亥时了,郁小闲知道不能再多想了。此时的春花楼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那个可怜的锦娘在那种地方待了两天,肯定是开始接客了。想到那种肮脏事,郁小闲咬了咬呀,决定立刻就去把锦娘赎出来。这种事少一次,对女人的心灵都是少一次伤害。现在手上的那卖宋刻本的十二两银子,豁出去不要了,也先把锦娘赎出来才好。 郁小闲刚才洗澡的时候,已经让招娣拿剪刀,把自己的头发略微修整了一下,难看是难看,可不至于像狗啃的。如今头发未干,很顺贴地趴在头皮上,用头巾包一下,穿上黄有才的一套旧衣服,看上去还蛮像一个小男人。招娣听说嫡母现在就要去赎自己的娘,也赶紧收拾了一下,预备带路认人。 为了避免在烟花之地被男人调戏,郁小闲特意用灶间草木灰中的黑炭,把眉毛涂得越发浓黑了。接下来,她在鼻子上用廉价的脂粉抹了一撮子红,看上去很像酒糟鼻。加上她天生的大脚,若是这模样还被哪个男人当做女人调戏,那么那个男人不是人精就变态。 郁小闲洗澡的时候就略微观察了自己如今的身子,长相不错,可惜不是南国佳人的调调,眉毛黑而浓,连画眉的青黛可以省了。眼睛大而有神,有点新疆姑娘的味道。皮肤不是很白,手感也粗糙一些。郁小闲怀疑这个身子具有少数民族的血统,也许她就是北方那边过来的。 郁小闲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不像南国佳丽更好,将来的日子,她可要把自己当男人用了。悲催的重生啊,新的人生,郁小闲还是要当救生包,这黄家的大梁注定要她挑了。